戴晓蕾说搞不懂我为什么跑来跑去,如果不是为了顾卫北,我怎么会跑到哪个听不懂半句话的重庆去?
    我和顾卫北在说着吴侬软语时,重庆女孩李卓说,你们在说什么鸟语?我和顾卫北相视片刻,然后笑疼了肚子。
    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跑到了重庆。
    那时,正是春运高峰,我和民工挤在车厢里,烟雾腾腾,全中国的方言,还有不时传来的阵阵恶臭。真的,我不是诋毁农民兄弟,在火车上时,我感觉自己象一只无处可逃的虫子,好象随时都要被人挤死——上个厕所都要爬山涉水,到处是人,接口处,走道里,列车员推着窄窄的一个小车卖着矿泉水面包火腿肠方便面和各种特色小吃。
    有人很响地放着屁或打着饱嗝,居然还有人挤出一小块地方打扑克,我掏出一本王小波的书读着,假装有学问,除去读读书,听听随身听,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我就是在思念顾卫北了。
    当我度过了几十个小时到达顾卫北的面前时,顾卫北说,我好象接了一个民工。
    学校里几乎空了,大家都回家过春节了。
    宿舍里只有我们俩个了。
    我想起了冉红燕。
    想起了她的呻吟声,但我发过誓,我要做处女,顾卫北的处女,一直到结婚。
    他买来好多吃的东西,然后说,在这我们慢慢享受完他们,然后我带你去成都玩两天,再然后,我们打道回府。
    可这里充满了危险,我坏笑着说,呵呵,顾卫北,想想吧,孤男寡女啊,我看,我还是去住旅馆吧。
    顾卫北跳过来,离我极近,看着我说,林小白同学,你又多想了,我总以为你很纯洁,谁知道你比我还坏,你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夜晚来临了,窗外飘着细细的雪,我说,我冷。
    顾卫北跳过来,然后说,让我为你取暖吧,我愿意当你的暧炉。
    他的身体贴了过来,然后我们双眼看着对方,他说,妖精,我说你说什么,他笑着,看着我。
    我们看了对方至少有十分钟,到最后我坚持不住就扑哧笑了。我发现我不如顾卫北有定力,他趴在我耳边说,林小白,为什么你这么迷人?你能给我个解释吗?我哈哈笑着,掩饰着慌乱,我怕他这样引诱我,你知道的,顾卫北,他是个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生,他声音磁性,贴在我耳边的时候,我的心里毛茸茸的一片,很痒。
    我说,我想改名,他一边喝着一瓶青岛啤酒一边吃着一个**腿说,那叫什么?
    忍痒。
    他扑哧就笑了,然后笑眯眯地说,我也想改名,我说你叫什么,他说,忍住。
    那天晚上,一九九六年的寒假,我们各睡一张床,终于忍住。
    半夜,他又跑过来,说,太冷了,抱着我没有别的目的,只为取暧。
    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我往里面去了去,他却一下子抱住我,然后,他翻过身把我压在了下面。
    我一下就把他踹下了床,也许我劲太大了,他哎哟一声。
    我下床,开了灯,把他拉起来,他说,还真踹啊。他有点恼我,下手真狠啊,以为你对付流氓呢。
    我替他揉着,吹着他刮破了的胳膊。
    怎么补偿我?他还是那副吊儿朗当的态度?
    我撒着娇说,那亲亲你行吗?
    他点了点头,这次算你亲我啊,你得主动。
    我踮起脚,努力地缠上他,他伸手关了灯,我靠,又整这暧昧的事,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伸手握着我的细腰,我的牙齿打着哆嗦。
    你会亲嘴吗?他说,真苯,来,舌头伸过来。
    这句话让我更是全身颤栗,我到底是被彻底亲了,用顾卫北的话说,我亲了林小白个体无完肤!那个吻,至少有半个小时,最后,我说,饶了我吧,太折磨人了,我嘴都累得慌了。
    后来我想起一个词: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可我们愣没烧起来!条件多好,时机也成熟了,可我们愣坚持住了,天亮以后顾卫北说,我都特崇拜我自己。
    我说,我也是。
    顾卫北说我们一直在创造奇迹,他说,诺贝尔奖应该颁我们一个,叫孤男寡女坚守贞地奖。
    去你的吧,我说,你整天脑子里全想的什么啊。
    可是,我心里想,哎,我们都是成人了,真是足够坚强,如果不是我是处女座坚持完美,大概早就泡汤了。
    和顾卫北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甜蜜的,去吃早饭,来回喂饭,终于把吃早餐的人看烦了。有个女孩子瞪我们说,简直过分。顾卫北说,估计这孩子还是跑单帮的那种,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没水准的话来!
    在公共汽车上,我们也会抱在一起,根本不管别人如何看,根本不管少儿宜不宜!
    顾卫北说,这叫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完全同意,我说!
    第二天我们去了成都,看那里燃放的烟火,并且泡了成都的茶馆,顾卫北说,这地方适合老俩口住着,以后,我们就定居在成都吧,成都是最适合人类喝茶□修身养性的地方了。我们约定好了,等我们结婚时,我们再来看成都的烟火表演。
    也许我们说的将来太多了,或者说,总笃定我们会成为两口子,然后活到八十岁,结果中途出了岔口,再也继续不下去的时候谁也接受不了,这场爱情,到最后差点要了我的命。
    回到苏州的我们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全国各地的同学们全回来了,大家说着大学里的新闻,更多的人有了恋爱经,再也没有学的压力,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是我们班一个男生说的话。
    大家一如既往叫我嫂子和弟妹,玩笑开得特别大,有人问顾卫北和我到了那一步了?顾卫北说,哎,万里长征才走完了第一步!
    当然,我少不了到他家转转,而他也跟着我到了我们家,在两家父母都表示同意我们恋爱时,我们更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过有一天顾卫北在枫桥上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的脸腾地红了。
    他说,他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学业第一,恋爱第二,还有,千万不要搞出意外来。
    什么意外?我又傻傻地问他,是不是怕你这个花花公子变心?
    他笑我弱智,我一下就明白了,脸腾就红了,他妈,是怕我怀孕!
    那个寒假,不是他找我就是我找他,我们找来找去,寒假就过完了。
    当然,其中有两天,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因为周芬娜回来了,她从上海回来过年,这次见周芬娜,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周芬娜,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她在我家楼下喊我时,我伸出头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朴素到极点的女生,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把女生这个词用在她身上。
    她一袭白衣,黑的长发,似童话中的人物站在了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因为她的形象和从前反差太大,从前的她,妖艳花哨,唯恐露得不多,但现在,她变得这样素净,从头到脚,几乎全是白色的,这倒让我无法适应了。
    周芬娜好象彻底变了一个人,有脱胎换骨的感觉,装什么纯情,我想。那真是我最初的想法!
    我跑下来,她安静地站在哪里,看着我笑。
    我被她笑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从良了啊。我开了她的玩笑,她给的寻呼机号,我一次也没有呼过她,我以为,她在上海一定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不纸醉金迷也会是夜夜笙歌,她本是那个江湖的人,不夜夜笙歌还能如何?半年多,我一直没和她联系过,好象她是另外世界的人了,倒是我和戴晓蕾,天天混在一起,戴晓蕾问起过周芬娜,我淡淡说了一句,去上海了,跟一个男人开夜总会去了。
    对她,我很有些嗤之以鼻了。
    一个没什么思想大脑的人,一个贪图享受的人,一个用自己的身体来赚取生活区的人,我还能怎么看她?
    但她一直拿我当朋友,我去北大半年,收到她几封信,字还是那样丑陋,可我没有给她回,一是因为正在和顾卫北热恋中,二是有戴晓蕾有身边附庸风雅,三是觉得她已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了,所以,我连回都没回。
    可我没想到,她对我还是这样好,拉着我的手去请我吃饭,她说,我赚了钱,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买给你。
    我不想花她的钱,她赚钱不容易,她的钱,我总觉得不干净似的。
    我们一起去观前街吃饭,那条老街更繁华了,我们挑了一个小酒店,然后坐下来点菜。
    我以为她还会请我喝酒,如前两次一样,喝五粮液,但这次,她只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然后和我说了她的故事。
    她说,这次,我确认自己是爱情。
    我不相信她会有爱情,但她的眼里放射出醉人的迷茫,那是只有恋爱中的女子才会有的眼神,她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和我说起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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