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像翼这样不吃人面鲵的潜行者太少，她必须跟住了他，绝对不能落在达奥王庭那个残暴的王储手里。
    不过眼下大巫师提出的条件，对于如丧家狗一样的兵魂部落来说，绝对是个契机。
    毕竟只有拥有广袤土地的领主，才可以从容地招兵买马，扩大部落领地，进而与达奥王庭分庭抗礼，过上潜行者有尊严的生活。
    所以翼大人不知是不是处于屈从潜行者领地天性的缘故，答应了平叛恰帕的要求。
    事后秦露才知道，翼大人送给大巫师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二殿下的四肢……
    陛下碍于在父亲面前的盟誓，一直不好直接对自己的弟弟动手。而翼的这份献礼，应该很合陛下的心意。
    那天之后，大巫师派来使者，迎接他们进入城邦修整，并提供一些必要的物资。
    部落里除了一些老部下外，其他的年轻人都几乎忘了城邦的生活有多么的安逸。
    在他们暂住的行馆里，光是热水就烧了足足三池子。
    部落上下的人在琪雅的监督下，都洗刷了一遍。小阿达更是洗了人生中第一次热水澡，舒服得直在水中叫妈妈给他搓背。
    因为要搓背的人太多，除了部落里的女人齐动员之外，几个海国女人和秦露、米晓禾也都上阵。待那些脏兮兮的勇士们泡透了以后，规规矩矩地趴伏在池子边，然后让女人们用硬毛大刷子刷洗他们的后背。
    结果半天澡洗下来，秦露的两条胳膊都要断了。
    到了晚上服侍翼大人吃饭时，她连烧得烂软的肉排都切不开。
    翼大人看着她颤抖的胳膊，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切刀，然后自己将肉分开，叉了一小块，递送到了她的嘴边。
    秦露也没有客气，她今天真的累得自己拿不动叉子了，而且她喂了龟儿子这么久，他偶尔乌鸦反哺，也算略尽孝道，于是张嘴吃了他喂了的肉。
    接下来，翼大人又喂了她吃盐烤大虾，还按照她的口味要求，将烤饼揪成小块泡到兽奶里，吸饱了汤汁再吃。
    “我让琪雅给我屋子里的池子注了热水。”就在秦露吃得饱足了，暂时没有形象地瘫坐在靠垫上时，他突然说道。
    秦露举了举自己的胳膊，求饶道：“大人，您若是再用我搓澡，那我只能用脚丫子给您搓洗了，我的两只手实在是没劲儿了。”
    “不是我要洗，你泡一泡吧，那池子里已经放了香露水，也不会有其他人要用，你可以过瘾地泡一晚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秦露听得头皮一紧，突然想起了他看过的《霸总夺爱》系列。小言里的霸总开口提条件，都是朝着下三路走。不是要求献身献吻，就是要别致地玩个五十度的灰。
    他之前在荒漠里依样画葫芦强吻了自己，现在难道又要玩“女人，我看你一脸欠睡样”的把戏？
    所以听到这。她警觉地道：“我再说明一次，我很爱我前男友……除了他，我谁也不睡！”
    翼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的条件就是，你今晚泡在水池子里，不许变出尾巴来，不然你就别睡。”
    ……
    秦露真没有想到，他提的居然是这个条件。虽然不是下三路，但是的确是变态得很。
    后来秦露才从小赵先生那里得知，像这种遇到水，而能自由控制双腿变换的能力，也只有少数灵力强大的海国人才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喵~~一群乡巴佬进城了
    第46章
    对于天性喜水的海国人和人面鲵来说, 遇到水而不变出尾巴来, 就像瘾君子戒瘾一样艰难而折磨人。
    所以翼大人提出的这个要求, 看上去比总裁文里的霸总都霸道。
    那天秦露一入水, 就控制不住冲动，挣扎了几下就变出了鱼尾巴。
    反复几次, 她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最后她趴伏在水池边，问他：“以前有人类转变者做到这一点吗？”
    翼大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她一杯掺杂了他血液的水，让她喝一口，重新变回大腿后说道：“人面鲵由于是后天转变，并非沃土天然生物, 对于灵力几乎毫无控制感可言, 对于人鱼的许多习性也是随波逐流，任凭天性的驱使改变。你不是一直想要证明你可以跟潜行者公平对话吗？那么第一步就是摆脱你身上的动物习性，自由掌控自己的身体变化。不然的话，你也只配做一个让人可以随意买卖交换的低等动物。”
    秦露听着翼大人略显挖苦的话, 抹了抹脸上水渍，深吸了一口气
    她从小就是学霸，从来没有任何老师骂她愚蠢不可教。
    而现在翼嘲讽的语气虽然让人不可接受但是道理就是那个道理。
    无论是潜行者, 还是海国人, 他们都可以任意控制自身变化, 只有他们看不起的人面鲵对于主宰自己的身体毫无办法。
    想到这，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头扎进了池子里。
    当水浸染着皮肤时, 她的腿立刻发痒想要挣脱出鱼尾巴，只在心里拼命地喊着“不能变”毫无用途。
    这一次，她尝试着运转灵气，同时开始了瑜伽一般的冥想。
    刚开始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可是慢慢的，在灵力充盈全身时，思绪开始慢慢沉淀，腿部那种刺痒难耐的感觉也渐渐被摒除出清明的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秦露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窗边的光已经微凉，清晨时婉转的鸟鸣声也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
    这么一通折腾，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天明了。
    她发现自己漂浮在了水面上，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腿——依旧纤细修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变成鱼尾的形状。
    水池很浅，压根不足以让人漂浮起来，可是浑身较于以往更将醇厚的灵力让她轻而易举地漂浮起来。
    秦露一个轻巧地翻身，便从水中跃到了池子边，身体轻盈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欢快地跑出了浴室，发现翼正在宽大而厚实的兽皮软床上趴伏着睡觉，他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平时用皮绳松散扎着，而现在则披散在宽实的肩膀上，平添了说不尽的野性。
    秦露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俯下身冲着他试探地小声道：“我做到了。”
    翼翻转了身子，微微侧向秦露，紧闭的双眼显得睫毛弯长。
    沉睡着的男子，似乎看上去比平时更将英俊诱人……如果他只是一幅画就好了，秦露觉得自己每天可能会有瘾地看上一小会……
    就在秦露的思绪稍微开小差的时候，他突然伸手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秦露一个猝不及防，正好跌入他的怀中。
    等她再抬起头时，男人已经睁开了眼，明澈清醒的眼神，并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被他的眸子吸引，秦露呆愣了一下后，才想起问道：“你……要干嘛？”
    翼的鼻尖离她很近，看上去像是要亲吻的样子，秦露则抗拒地推着他的胸膛，适时求饶道：“我错了，不该打扰你睡觉。其实惩罚人有很多种方法，亲吻是很愚蠢的。”
    回到部落后，秦露无聊时翻看了那本霸总小言。不得不承认，每个存活下来的人类转变者都有自己保命之道。
    这本书文笔直白粗暴，毫不绕弯子，更没有卖弄文采，很适合沃土大部分直肠子居民理解，也难怪畅销。
    而文中男主惩罚女主上瘾。无论是女主穿错了衣服，做错了菜，还是说错了话，最后都是要被男主带上床热吻惩罚。
    嗯呀咿啊等拟声词运用频繁，既烘托了气氛，水起文来也毫无负担。
    她现在回想起来，有一次女主冲进男子的卧室，对着男主叫嚷，最后的下场自然是被吃干抹净。
    为了不引起翼大人的误会，以为她在模仿畅销书的情节，秦露抢先认错，请他老人家接着睡。
    翼将秦露压在身子下看了一会，终于支起手臂坐了起来。看着秦露紧张的样子，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对她道：“今天白天部落里的人要去编烙军牌，你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好好的睡吧，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日夜兼程赶路，想好好躺着睡一觉恐怕会很难了。”
    说完这话，他起身抓起一旁的衣袍，一边穿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床榻的柔软，让秦露的乏力来袭。虽然在水池里冥想一夜，精神上十分愉悦轻盈，但是身体的疲劳随后而至。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时候看不懂翼。小赵先生帮助她，是为了恢复男儿身。可是翼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真的就像她想的那样，只不过想将她培养成终极武器……
    秦露觉得猜不透他，干脆就不猜了。于是她将脸儿埋在犹带余温的枕头里，鼻息间，充盈着翼身上独有的气息，比自己想得还快，迅速地沉入了梦乡。
    等她终于睡醒时，已经是临近中午，若不是觉得肚子饿，她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
    当她起床时，发现行馆里只剩下了一些妇孺。那些部落勇士应该像翼所说去烙军牌去了。
    那是在皮肤上直接用烧红的烙铁加印，因为特殊的金色染料，任何人都无法复制。
    兵魂部落作为曾经受排挤的流放部落，如今算是勉强有了名分，再继续充当王庭的炮灰了。
    琪雅她们在洗刷战甲，秦露也过去帮忙顺便听她们闲聊。
    她们说的是恰帕叛乱的事情。原来自圣战以后，潜行者被歌姬重创，元气大伤。
    再加上部落之间贫富差距日益加大，许多人开始怀念起二殿下来。
    甚至有些人谣传当年的歌姬，实际上是大殿下与海国人暗箱操作的结果。
    于是二殿下因为战争失利而失宠，丧失了王位继承权，而大殿下顺势上位成功。
    类似这样的留言愈传愈烈，许多部落对于王庭与海国人对阵时的软弱也愈加不满。
    而恰帕因为王庭新增加的猎物进贡不堪重负，终于揭竿而起，打出了请二殿下出山的旗号，将王庭派来的使者斩杀，同时开始领地扩张。
    秦露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当今的国王陛下为何轻而易举地原谅翼。他送去的那一盒二殿下的手脚，实在是太合心意了，简直是为国王陛下解除了后顾之忧。
    而翼曾经的领地，如今也是恰帕领主盖斯的地盘了。这个盖斯是跟翼同年代的潜行者元帅之一。
    据说当年的军阶比翼还高。
    作为同样经历圣战，又同样是二殿下心腹的元帅，盖斯却平安躲过了当年的宫廷政变风波，躲在恰帕做他的领主。而翼却顶了罪，变成了蛋。
    两厢对比，足以看出盖斯是个多么圆滑善于自保的家伙。
    他倒不见得对困在死寂之海的二殿下有多么忠诚，但是打出二殿下的旗号却对大多数怀念达奥繁华年代的潜行者来说诱惑十足，据说很多参加过圣战的部落也纷纷投奔盖斯领主。
    盖斯自然知道，推翻达奥王朝可不是那么容易，但是他想借助这次机会，名正言顺地多吞并些地盘，增加与达奥王庭谈判的筹码。
    最后迫得王庭接受既定事实，将大片肥沃领土让给他是真的。
    就像秦露先前分析过的那样，国王陛下让大巫师说服翼去平叛，不花一分钱来犒赏翼的投诚，同时也要让盖斯知道，他想要强迫王庭接受他私下吞并领土的算盘是行不通的。
    这种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两个隐患，也尽显了吝啬铁公鸡的精明。
    当翼他们领了军牌回来时，还带回了一些武器。
    秦露不是武器专家，也能看出他们领的都是陈旧的淘汰品。就连米晓禾都看出门道了，看着钝了刃的刀问：“……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不过翼大人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愤怒神色。只是让人挑拣了能用的，又抬来了磨刀石开始打磨钝器。
    盖斯的军团如今兵强马壮，而兵魂部落就这些老弱病残，破铜烂铁，双方的实力明显不对等。
    就算翼大人本身灵力强大，进化程度高，也不足以一人扭转占据。
    秦露觉得依着翼大人的精明，是不会真的去剿匪的。可是当她看到翼真的很认真地在准备的时候，才发现他答应国师并不是一时的权衡之计，是真打算用鸡蛋碰石头。
    作为入了智商股的大股东，她有义务提醒他双方的实力悬殊。
    翼大人正在看地图，听她在一旁分析这次平叛失败的大概率，只是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秦露想了想说道：“你若是不招兵买马，你这点人数压根不够填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