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气管炎的公爵大人

    襁褓中的林小闲没有自由选择去留的权利，事实上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还不足月的小女婴能够做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如今的她连说话都极其困难，每天能恩恩啊啊几声以表达自己的某些尴尬需求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小娃娃安静的程度一度让丘尔曼和皮尔感到讶异，在他们的认知中似乎所有的婴儿都是爱哭爱闹让人烦扰不休的。皮尔想起自己家里那个三岁的小混球，他有足够的资格提出这种折磨人的意见，因为在初为人父的那几个月里，他和妻子每天都被折腾的不成人样，死去活来。
    年轻的父母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在起初看到小女婴的那一瞬间皮尔甚至以为噩梦又要降临，虽然只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那也够他受的了。
    然而想象中因婴儿的吵闹而出现疲劳不堪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黑色瞳孔的小女婴出奇的乖巧安宁并且爱笑。除了肚子饿和处理生理问题的时候会哼哼两声作为提醒，余下的时间总是用那双宝石般明亮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她表现的越安静听话，皮尔就越觉得这个孩子可怜。都说婴儿有敏锐的让人惊讶的直觉，看这丫头才这么点点就如此安宁，显而易见是有着过人的第六感，因此才会表现如此出人意料。
    当然，没有人会认为这么大点的小孩已经拥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因而将理由归结于某些还没有被证实的言论。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至少是最能令人接受的。
    丘尔曼阁下是体质虚弱的法师，虽然他信誓旦旦能够照顾好孩子，但皮尔可不敢就这样让他一个人照顾。于是公爵的私生女在这“回家”的路途中，辗转濡湿了十来个年轻的怀抱……她幼小的胃对不善烹调的骑士们煮出来的浓汤并不能良好适应，是以吐奶（汤）了。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足够让一个老人对一个婴儿的好感从觉得可爱发展成怜惜了。
    当然，产生这种感觉的还包括了皮尔以及他手下的骑士们。
    每当他们用一根手指调戏可爱的小婴儿，看见她啊啊的展露出开心又甜美可爱的笑容，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骑士都会产生莫名满足的情绪。有时手指会被一只柔柔嫩嫩软软香香的小手抓住，那份温暖虽然短暂而微茫，却会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多希望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啊，每天看着她都觉得人生无憾了。
    可偏偏这么可爱的孩子却出生在那个复杂无比的家庭之中，甚至刚刚出生，就险些丢了小命。
    出于这种要命的怜惜，以致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小婴儿的天赋异禀，这才多大的孩子啊，都已经知道哄大人开心了？
    在感叹小女婴命运的同时，骑士们对那位气质高贵仪态万千的公爵夫人隐隐生出了一股小小的抵触情绪。当然这种不满并不会影响公爵夫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那只是一种对弱者天生的同情心，是基于对这个小生命的喜爱而产生，是无可厚非的。
    身为帝国认可又受到诸多平民尊敬的高级四位魔法师，丘尔曼阁下的人品是毋庸置疑，也没有什么诸如萝莉养成之类的不良嗜好。丘尔曼先生对小女婴生出的复杂感情其实和那些普通的骑兵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这其中参杂了小部分的孺慕之情。他从未娶妻，因此也未享受过含饴弄孙的快乐，和小娃娃短暂的接触，似乎勾起了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遗憾和柔软。
    这很真实，一位老人对一个可怜的孩子生出些许如孙女般疼惜的感觉，正常的无可挑剔。
    龛丁堡位于仅次于帝国的中心城市的一个名叫所罗门的城市里，是属于麦基尔公爵大人的领土，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位大人在帝国现任君主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此刻的公爵府邸笼罩在一片yin郁之中，两天前的龛丁堡被公爵大人及夫人的一次暴风般的争执席卷。虽然流言早就在管家先生的严厉告诫之下埋藏于下人们的心底，但气氛并未因此而有些缓和，公爵大人已经有两天没有迈入夫人的房间，可见他心底的愤怒有多么强烈。
    其实公爵大人不见得有多么重视这个新生的女儿，但夫人武断而极端的行为显然触及了他尊严的底线。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如此娇蛮善妒，虽然从迎娶她的那天开始就知道她的为人，还是依然感到愤怒难当。
    丘尔曼抱着那软趴趴的小娃娃进门，用贵族的礼仪向这位大人做了一个简单的躬身，怀中的婴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不再有先前的欢快笑容，而是显得极其冷淡又略有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似乎颇为伟岸却极度陌生的大人物。
    “辛苦您了，阁下。”阁下是一种仅对于圣武级别以上的武者或高级魔法师才有的尊称，显然丘尔曼老人有这个资格让一位上位者发自内心的表达尊敬。麦基尔的目光落在那个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便睁大了眸子望着他的小女婴身上，稍稍停顿之后便移开了，并未透漏出过多的关注。
    是了，一个侍女所生的私生女而已，并不值得他付出多少关切。
    “这是我应当做的，公爵大人。”丘尔曼将林小闲托向前，打算交给她的“父亲”。
    麦基尔公爵似乎楞了一下，停顿了半秒钟之后这才伸出他结实的双臂，将这个幼小的孩子收入自己的臂弯。
    他的面庞有些黝黑，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从她所触及的那片xiong膛感受到的坚硬质感而言，这个男人似乎锻炼的异常结实，也让人有莫名的安全感。
    麦基尔。李特公爵的眼眶很深，鼻梁高耸略微显得有些大，眉毛笔挺浓郁，嘴巴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下巴上还有些青青的胡渣，布满了血丝的深邃黑眸里倒映着小女婴好奇打量的小模样，不由流露出了丝丝柔软的情绪。
    怀中的小女婴有着所有幼儿所拥有的圆润甜美，金黄色的胎发却生的浓密，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圆圆的眼眶中镶嵌着一对犹如黑宝石般的眸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果然是流着李特家族血液的孩子。”望着那双继承了李特家族基因的浓郁黑眸，公爵大人在内心暗道，他和公爵夫人早就有一子一女的子嗣，同样是他的种，一个继承了夫人的金黄色眼瞳，而另一个虽然是黑色的，却黑的没有这般纯粹明亮。
    两天没睡好的他，在看见这个孩子的半分钟内，忽然极其突兀的生出了困倦之感。
    林小闲的双手已从包裹的紧紧襁褓中释放出来，得到了自由，这一天她似乎是在骑士们的逗弄下开心的玩耍，而事实上她其实是在尝试着适应自己新的躯干。
    两只小手伸出，冲着麦基尔咿咿呀呀的叫唤，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人抓到了吗？”被惊醒的公爵大人咳嗽一声，目光从女婴的身上移开，手臂却比先前稍稍用力地搂紧了这个孩子。
    “我们在绯色森林的深处失去了那群盗匪的踪迹，这群人似乎进退有据，估计是早有计划的。夫人派出的骑士小分队并没有将对方一网打尽的实力，因此只能退了回来。”丘尔曼斟酌着措辞，表情略显出一丝惭愧，不过想来公爵大人应该也是知道这场莫名其妙劫案的真实因由的。“初步猜测龛丁堡内可能有他们的内奸，还需要大人来主持将此人抓出来。”
    武装的严严实实的龛丁堡怎么可能让一群匪徒如此轻松的来去，而公爵夫人派出追踪的兵力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分队而已，其中最厉害的骑士队长皮尔也不过是个三级银骑士，这显然不合常理。
    听说小女婴的母亲在这一次的劫案中被盗匪凄惨的杀死，也有少数的卫兵和仆人在抵抗匪徒的时候受了伤，但唯一死去的却只是那个柔弱的少妇。
    这未免也太刻意了一些。
    麦基尔公爵点点头，望向还未落下的夕阳，黑眸之中闪耀着一份恼怒和隐忍。
    “我知道了，稍后麻烦阁下让皮尔向城防官报告一下追踪的经过，不过那个废物也该换个地方了，这么重要的职务看来他并不胜任。”
    丘尔曼表情冷淡，并没有在心底为可怜而无辜的城防官叫屈，这场滑稽的劫案疑点重重，未必就没有他的责任。然而他也并未多说什么，略有不舍的看了一眼小女婴，只见那小家伙正努力的转过头看他，小手挥了挥，仿佛在道再见。
    掩饰住眼底的一抹讶异，丘尔曼离开了。
    麦基尔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底涌上一股愤怒却无力的感觉。他太小看那女人的妒忌心，也太小看莫朗斯家族的野心了，居然将手伸向他的龛丁堡来，简直是罪无可恕。
    但……现在却还并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李特家族虽然也是大贵族，但比起资历雄厚古董级的莫朗斯家族来，显然还差了一些。
    “从今天起，你就叫麦穗吧！麦穗。李特，喜欢这个名字吗？”安抚下心绪，麦基尔逗弄起怀中的小女婴来，粗壮的手指被两只柔嫩幼小的爪子轻轻抓住，圆润的小脸甜美清澈的咯咯笑着。
    此刻的林小闲还并不懂得这个名字的含义，能冠上麦这个前缀的同辈婴孩，整个李特家族也不过只有五个。
    “易丽雅。莫朗斯，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娇蛮残忍而痛哭流涕。”麦基尔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对着麦穗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是属于父辈的慈祥。
    女人，应该优雅善良一些，而不是像她一样，刻薄狠辣、尖锐歹毒的叫人无端恐惧。
    易丽雅。莫朗斯，是公爵夫人嫁入李特家之前的闺名，而现在，她叫做易丽雅。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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