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

    下午，七七又来，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裳。她一直衣着鲜艳，突然变得朴素，若梨忍不住细看了下。
    “看什么？”
    “以前那艳红掩住了你的高雅，而如今，这素雅却没盖住你的风华。”
    七七听得不是很懂，当是赞美收在心里。人走到他身边，拿出从他那里偷来的玉佩：“我把它系在腰上可好？”
    若梨微愣，道：“不好。”
    “你不也佩戴？”七七有点恼。
    “七七，这是我的玉佩，你该还给我。”
    “我的了！”七七将玉佩藏在身后。
    若梨想了想，点头：“反正，我当你是妹妹，就当是哥哥给妹妹的见面礼。”
    七七听了，心里怪怪的。明明，他把玉送她了，她该高兴，怎么反而有点闷闷的？
    “怎么？”她久久不语，若梨抬头问她。
    “你帮我系好吗？”七七将玉摊在他面前。
    若梨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把玉佩拿起来，手指微抖。看着她的细腰，这才发现，恐怕要先将她的腰带解开才行。
    这……
    正在为难，门口响起方老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方爹……”七七看着方老爷，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气怒。
    若梨站起来，退开一步，拉开和七七过近的距离，将玉佩塞进她手里：“爹找我有事，你先回去。”
    “那好。”七七将玉佩收好，往外走去，路过方老爷身边，恭敬地福了福身。
    方老爷原想将七七叫住，但见若梨支走她，也就没出声。等她走远，才看着若梨：“你不是说玉佩是她抢去的？！”
    “我探她口气，她像是不还。就说当是兄长送给妹妹的见面礼，她也不会乱想的。不知爹突然过来有什么事？”
    方老爷看着他，心思百转，原本的犹豫变成了决定：“还记得文镯吗？你那没缘的未婚妻。”
    文镯？
    方若梨记得。
    小时候家里定了一门亲事，文刺史的大女儿，文镯。定亲不久后，文家路过三峡，文镯落水失踪，多年寻觅不见。大家心里都有底，落入长江，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若梨，你也大了。”方老爷坐下，“你是人中龙凤，在外多年，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你不用说，我猜得到！终身大事，还是早点定下来好，免了多少麻烦？你回来后，文刺史也来过几次。他的小女儿文簪，品德兼备、才貌双全，城中别的女子难出其右……”
    七七正巧在这日回家去住，只是白天偶尔过来。她忙着检查三姐的婚事有没有哪里遗漏，前段日子都呆在方府，没为三姐尽心，很是过意不去。
    方府这几日忙碌起来，她不明白在忙什么，也没问。有事练一一般都会说几句，如今练一没说，她也不放在心上。
    练三出嫁前一天晚上，她去找练一，意外听见若兰和唐亮在花园里说话。才知道，方若梨到文家下聘去了。
    一时间，五雷轰顶，她按住xiong口。几百年了，第一次心口有感觉，是痛的感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给她名字、给她玉佩，她喜；他说是兄长对妹妹的情分，却忧……
    她果真也如大姐、三姐一样，动了心。
    最初见到他，就和见到别人的感觉不一样……
    原来，那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候就动心了。
    如果她不是妖，是不是会醒悟得早一点？
    可是，醒悟得早又有什么用？
    七七悄悄退开，六神无主，最后居然走到了若梨的书房前。看着漆黑一片的书房，迈不动脚步。去文家下聘，还没回来吗？
    听见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她想躲，可是好像没什么地方藏得住她的身影，干脆就现出原形缩在路边草丛中。
    来人淡淡的气息，清如山泉，暖如春阳。
    她知道，路过的，是若梨。
    书房的灯亮起来，七七不知道在草丛里呆了多久，最后化成人形，一步步走过去。刚走到门口，低头写字的若梨就抬起头来。看样子，他并没有满腹心思都在那上面，想着未婚妻吧？
    七七看了他一会，猛地扯下腰间的玉佩掷过去：“还给你！谁要做你的妹妹！谁要你的玉佩！”
    玉佩稳稳落在若梨的怀中，他捡起玉佩，抬头，她已不见。
    七七哭着奔出若梨的书房，路上撞到去找若梨的若兰。
    若兰看她来的方向，坏了，她肯定知道二哥定亲的事了！大家约莫都知道七七对若梨的态度，虽不是很明白，这亲事也都瞒着她，怕她捣乱呢！
    七七一路跑出方府，路过正厅，里面坐着的方夫人和来找她的练四都看见了。练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见七七那样子，心里很是担心，赶忙跟方夫人道别。
    若兰刚好跑到门口拉住她：“她好像从二哥那边过来，怕是知道我二哥定亲的事了……”
    “我回去看看，先告辞了。”练四要她们别担心，其实自己担心得不行，真怕七七跑出去滥杀无辜。
    练四一路追去，前面七七头也不回地往练府走，撞了人也没发觉。
    这丫头，怕是动了心了！
    练四看了一眼被七七撞到的更夫，点头致歉：“夜深了，我家妹子走路没看见。”
    更夫摇摇头，提着锣走了。
    练四追回家里，一干姐妹都追到七七房门口去了，见她回来，忙问：“出了什么事？”
    练四见秦书藻也在，不好说得太细，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你们知道她一向那脾气，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练三明白：“那过会儿就没事了，明天还要赶路，都去休息吧。”说着把秦书藻招呼走。
    “三姐明天就嫁人了，今晚姐妹一起说说话吧？反正，上了船，你还可以休息，三姐夫该不会舍不得吧？”练五跟在练三身后，问一边的秦书藻。
    “那是你们的事，就怕打扰了妹妹们休息。”秦书藻忙说。
    “那你自己回屋，我们就不送了。”练六笑嘻嘻地说，“我们直接去三姐屋里了！”
    大家于是与秦书藻分路，直接到了练三房里，屋里堆满嫁妆，喜气洋洋。
    练四最后过来，把事情告诉大家。
    练六摸着脖子咯咯一笑：“我们家姐妹怕是都逃不过姻缘了！连七妹都动了心了！”
    练四轻轻打她一记：“你也看中哪个男子了？”
    “我可牢记七妹的话，要有追求一点，最好找个神仙！哪知道她自己那么没追求，还不是看上个人？”
    “七妹是真的喜欢方若梨了吗？”练五问，“若是这样，方若梨定了亲，她心里铁定不舒坦，不可能只是回房关起来了事啊？”
    练四点头：“所以，我就是担心……”
    正说到这里，练三咻地站起来跑到窗口，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唯有角落的练八踌躇地问：“怎么了？”
    “七七出去了！”练三追出去，其他人也跟去。
    “六儿、八妹，你们在家里，不要惊动书藻。”练三吩咐，“四妹、五妹，我们一起去！”
    所有姐妹中，七七法力最高、本事最大，如果她要做什么坏事，希望她们三人联手能阻止得了她。
    七七一路飞到刺史府，站在后院中，望着绣楼窗户映出的烛光，满目杀机。
    文簪……
    七七伸手撩开裙摆，双腿倏地变成蛇尾在地上摆动。
    夜风飒飒地袭来，硕大的蛇尾在空中摇摆，打在雕花的窗棂上。
    “呃……”细微的声音从房里传来，七七听见文簪的梦呓。
    七七怔怔地垂着眉，红色的衣衫在风中乱舞。她穿了几天白衣，为了那块白色的玉佩可以挂在身上。什么艳红掩住了高雅、素雅却遮不住风华？若是没那人看，她也不要那雅！
    “若梨……”
    她们同时低喃出这个名字。
    七七抬眉，瞳孔血红发亮，整条尾巴变得硕大无比，直直往绣楼扫去……
    这一扫，整座楼必塌无疑！
    “七七！”练三的喝令的声音传来，妖气环绕，是只有妖才听得见的声音。
    咻——
    随着声音，一道白光划来，一条白色的布幔缠住了她狂乱摆动的尾巴。
    七七回头，对发出丝带的人怒目而视，身上的妖气和杀气更是散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