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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你跟修月熟悉得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少了那种偶尔的情调和心跳,两个人的婚姻很快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回公司的路上。
    “叶南,看来我得对你刮目相看,挺能忍啊。”
    “你以为呢?把她拎过来打一顿?”
    “你干出这事儿我倒是不奇怪。”
    “她是跟你相亲,我要那么干多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次。”
    “有话直说,别成天yin阳怪气儿的。”
    “你觉得林璐璐怎么样?”
    “挺好。”
    “这话说得可够虚伪的。”
    “她是让我挺上火,不过我得承认这女孩儿有她吸引人的地方。”
    “比如?”
    “活得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关键的是懂得为自己争取。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些不容易了。”
    “娶这么一人当老婆你难道不觉得特累?”
    “别的男人可能会,我对你有信心。就你这道行,镇住她简直是小菜儿。甭担心。”
    “看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俩特适合是吧?”
    我沉默。
    “怎么不回答?刚才不是说得挺热闹的?”
    我继续沉默。
    “叶南,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我还有继续等下去的价值吗,嗯?”
    “什么意思?”
    “甭跟我装傻。”他冷哼。
    挑衅似的调调把我压了一中午的火彻底撩起来,道:“装什么傻?!”我一脚刹车踩死,把车停在路边,“修月我告诉你,你要喜欢林璐璐你就痛痛快快地去跟她好,你要是想拿她来刺激我那大可不必!你觉得一个刚刚离婚个把月的女人有心思去跟你玩这些欲擒故纵的爱情把戏吗?!你不用在这儿试探我,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那点事儿相互都有数。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楚尘是因为他爸的事跟我离婚的,我也不会回头了,我从来就不相信破镜重圆这种扯淡的说法!而且说句心里话,假如他是因为这种理由跟我离婚,我真的不会原谅他!我可以接受性格问题导致的婚姻破裂,却绝对不能接受这种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可笑理由!但不复婚不代表我就能连带着把这么多年的感情一块儿从心里连根儿给拔了!我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可我他妈也是有感情的!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的不是给我介绍对象就是逼我做这选择那选择,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大可不必了!我以为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对我够了解,在你面前我才会想什么就说什么!你可以嘲笑我讽刺我甚至可以骂我,我都不奇怪,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心里那些犹犹豫豫反反复复的想法挺可笑。可你呢,你是怎么干的?弄个小明星来相亲,你要喜欢她还用得着我给你参谋?你修月什么时候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了?你觉得弄这么个人来对我冷嘲热讽一中午有意思吗?你是想激怒我还是想让我有危机意识?修月,这场相亲宴彻底颠覆了我对你的认识!没想到你竟然会玩出这种俗不可耐无聊可笑的把戏!”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气稀里哗啦地倒了个痛快,我口干舌燥。
    “说完了?”他漫不经心地熄灭手中的烟,没什么表情地问。
    “谁让你抽烟的?!”说起来我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点着的。
    “我想干的事儿谁都拦不住,这不刚才你亲口说的。”他盯着我,眼神极锐利,“你说完了,轮到我也说几句。”
    我哼了声:“洗耳恭听。”
    “甭给我脸色看,我告诉你,我要是觉得你跟楚尘还有复婚的可能,我压根儿就不会招惹你。你什么臭脾气我他妈要是不清楚这个世界就没人清楚了!”
    “等等!”我打断他,“修月,我没听错吧,你说脏话?”
    “嗯,说了。”他抬手扳起我的下巴,“让你给气的!别打岔,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刚才你正在吹嘘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听得挺认真啊。”他靠回座椅上,跷着二郎腿说,“你记着,以后别开口闭口旧情难忘的,离了就是离了,时间短不是借口,不管你是昨天离的还是上辈子离的,只要不想回头就没有任何区别!我还就是特瞧不上你那副牵肠挂肚犹豫不决的窝囊样!三两下就把郑伟揍成猪头的人别有事没事地扯那些不着调的痴缠!你要是觉得你俩的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估计就算有人拿枪负责宣传片拍摄的导演林兵原定下周一飞过来,可刚才他的助理来电话说他手头上这部戏的进度出了点问题,估计下周五才能杀青,所以要比预定时间晚一周到。
    我让小白立刻联系林兵,把电话接进来。
    过了几分钟,二线灯亮,我拿起话筒:“你好,请问是林兵林导演吗?”
    “我是,关于推迟去d市的事我很抱歉。”硬邦邦的声音,开门见山。
    “我非常理解你的处境,拍摄进度延误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如果可以我们也会尽力配合,定好的场地可以改期,可演员的档期我们左右不了。这次宣传片的主角是最近当红的男星展夜,为空出这次拍摄所需的三天时间,他推掉了很多预订的安排,如果延迟一周,时间上他肯定没办法配合,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我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跟他解释。
    “不好意思,我很忙,有事你跟我助理联系。”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小白,接林兵助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浪费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能用的关系基本都用上了,终于让林兵这尊恃才傲物的大神点了头,同意按照预定时间来d市,但是三天的拍摄时间必须压缩成两天,这是他的极限。我让小白立刻调整计划,全力配合林兵。小白问我干吗这么忍气吞声地迁就他,合同都签了,他不按时来就告他违约。我特无奈地晃晃手里的几张纸,说:“傻丫头,公司确实可以起诉他,然后打官司,肯定能胜诉。只是这一来一回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我们是泄愤了,不过什么事也都耽误了。他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为人处世非常失败,可他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非常尊重的。别抱怨了,赶快去联系,记得把酒店房间再确认一下。”
    下班前,我妈来了个电话,哥哥嫂子明天走,让我晚上回家吃饭。我说:“您昨晚怎么没提这事?”她说:“昨晚我有插话的余地吗?”我想想也是,跟她说:“我一会儿就回去。”正要挂电话,我妈又加了句:“如果修月有时间,让他也一起来。”我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电话已经挂断了,耳朵里只剩嘟嘟声在回荡。
    到我妈那儿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了。保姆不在,嫂子在偏厅里忙着布置碗筷,哥哥坐在藤椅上看书。
    “我爸呢?没在家?”我放下包,走到茶几前,从果盘里叉了片西瓜塞进嘴里。
    “部队上有事不回来吃。修月呢?”妈妈问。
    “没空。”事实上我压根儿就没告诉他。他最近已经够闹心的了,身体又不好,甭给他添乱。
    “跟客户应酬?”
    “嗯。”我敷衍。
    “他胃不好,我还特意煲了山药百合红枣粥等他来喝。”妈妈摆摆手,让我坐她对面。
    “没事儿,郑阿姨肯定也没少给他准备。”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没点女人的样子。”
    我窝在清凉的藤椅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爸昨晚不是特严肃地命令我不许跟修月不清不楚地厮混嘛。”
    妈妈愣了下:“胡说,你爸什么时候用过‘厮混’这个词?!”
    “意思差不多。”
    “你爸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您说过很多次了。”
    “对了,你明天下午抽个时间来医院一趟,看看郑伟。”
    “不去。”我拒绝得很干脆。
    “必须去,道个歉,给郑阿姨个台阶下,这件事情表面上就算过去了。”
    妈妈见我不说话,口气加重:“你自己捅的娄子就得自己收拾。”
    “他就是欠揍!”我哼了声,不屑一顾。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
    ……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想想到时候怎么说。”
    “实话实说呗,他跟三流小明星玩‘仙人跳’败坏楚尘的名誉,拿那些不堪入眼的照片在我眼前晃外加要挟,出口成脏骂骂咧咧气焰极度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妈!”
    “我知道这是事实,可外人不知道,外人看到的事实是叶司令员的小女儿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动手把修参谋长的外甥打得卧床不起。”妈妈看着我,说得特语重心长,“虽然郑伟这孩子的品行大家多少也都了解,可你那火暴性子,这些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伯伯哪个不知道?你能干出这种事情大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既然了解我的性格,就应该知道我只除暴安良,从来不欺负弱小。”我为自己辩解。
    “法治社会,用拳头解决问题是最愚蠢的办法。”妈妈神情严肃。
    “这道理我懂,可您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法律就是制裁不了。我不能把那浑蛋怎么样,暴打他一顿出出气最起码心里落个痛快。”
    “傻孩子,这种一时的意气之争后患无穷。”
    我一时语塞,转而叉了片苹果丢进嘴里狠狠地嚼,估计样子挺狰狞。只见妈妈特无奈地摇摇头:“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以后做事情都不能这么冲动蛮干,记住我的话!”
    “嗯。”我含混地应着。
    “好了,别委屈了,毕竟挨打的人不是你。”她老人家见我表态了,语气一松,拍拍我的肩膀,笑得挺慈祥。
    这时,嫂子走进客厅招呼我们:“来吃饭吧,边吃边聊。”
    席间,叶哲同志似乎陷入了某种寻求灵感火花的状态,机械地扒着碗里的白饭,目光呆滞。嫂子习以为常般地不断往他碗里夹菜,那看着他的眼神儿还特别温柔。
    “嫂子,我哥常这样啊?”科学怪人,真让人受不了。
    “嗯,他思考问题的时候特别投入。”嫂子语气颇自豪。
    “怪癖。”我啧啧摇头,“那他这种状态得持续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嫂子把一块剔好刺儿的鱼肉放进哥哥碗里,“最长的一次大概有一天一宿,就那么坐着,不吃也不喝,当时可把我吓得够戗。”
    “啊?妈,你说我哥不是得什么病了吧。”跟木头似的杵那儿,一整天动也不动,想想都觉得挺瘆得慌。
    “别胡说!”妈妈笑,“你哥肩负的科研任务非常重,脑子里不知装着多少事情,哪像你就知道得过且过。”
    “冤枉啊,”我夹了根菜心放到妈妈碗里,“您是不知道,修月那厮狠着呢,简直就是马克思他老人家笔下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资本家!”
    嫂子被我的话逗乐了:“南南,我看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就是修月有办法对付。”
    我不忿:“那是我让着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南南,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妈妈放下筷子,话题一转,神色认真地看着我。
    “您吃饱了?”我答非所问。
    妈妈点头:“你打算一直在修月的公司干下去?”
    我悻悻地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擦嘴:“暂时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在他的公司做个部门经理,收入不错,可是没什么太大发展,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妈妈接过嫂子递来的茶,浅浅啜了下,又放回桌上。
    “我觉得这样挺好,要那么大发展干吗?”
    “你还年轻,怎么能这么想!”
    “当女强人很累的,就像您。”
    “没经历过你不会懂,实现理想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足以补偿你付出的一切辛劳。”
    “您老人家挺厉害啊,出口成章。”我嬉笑着调侃,试图转移话题。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妈妈佯怒,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想在外面闯事业,那就跟你嫂子好好学学,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行,我尽量。”
    “你哥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子怎么样?”
    又来了!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烦躁,说:“妈,咱能谈点别的吗?”
    “全家人都在为你着急,你自己反倒悠闲。”妈妈脸色微沉,淡声道。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找个可靠的对象,换个有前途有发展的工作,生个孩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就是妈妈对你的要求。”
    我靠在椅子上盯着桌沿的雕花默不作声,气氛有点僵,嫂子笑着打圆场,道:“南南,咱妈是过来人,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如果你觉得江帆不合适咱再找,你条件这么好,不愁找不着合适的。”
    我机械地点头,目光呆滞,跟叶博士探求真理的眼神儿不相上下。
    “南南,昨晚你爸也跟你说了,虽然你离了婚,我们也不同意你跟修月在一起。”妈妈端坐在椅子上,语气严肃。
    “妈,您说我刚离婚没多久,正常来讲是不是应该走到哪儿都有人安慰两句才对?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无所谓了,所以你们都觉得我特潇洒特拿得起放得下?”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笑,可眼角却有什么东西悄悄往外涌。
    “南南,”妈妈看着我,沉沉地叹气,“我们也许是急了一点儿,可这都是为了你好。我跟你爸真的很担心你在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不小心陷入另一段错误的感情。修月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很清楚他有多优秀。可你要知道,你跟他这么多年都生活在一个圈子里,对彼此的了解大概比我们做父母的还要深。南南,妈妈告诉你,婚姻是门大学问,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一起过一辈子的。两个人需要互相了解才能更融洽地生活;可如果彼此太熟悉了,反而不是件好事。你跟修月熟悉得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你们两个在一起,缺乏的是对婚姻生活的憧憬和追求。少了那种偶尔的情调和心跳,两个人的婚姻很快就会变成一潭死水,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沉默。尽管妈妈说的每句话都很在理,可现在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闪人。
    “南南,你不要嫌妈妈啰唆。妈妈也知道你现在没有跟修月怎么样,可修月那孩子太聪明,在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上,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所以妈妈必须要提醒你。他对你的心思两家老人都知道,你郑阿姨这些年没少给他介绍对象,可从没见成过。你没离婚前,郑阿姨还能忍,反正像修月那样的男孩子不怕找不到中意的对象。你离婚后,这孩子对你志在必得的心思表现得更加明显,郑阿姨坐不住了,不仅忙着给他张罗合适人选,还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对我说,她希望找个温柔贤惠、能在生活上把她儿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媳妇。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的性子她清楚,从小就是一派自由主义战士的作风,不适合做修家的媳妇。你要知道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婆媳关系对两个人的婚姻生活有很大影响,处理不好,日子肯定过不舒服。至于郑伟搅和在里面会产生什么后果,我就不用说了。而且你不要忘了,你爸爸和修月的爸爸在工作上关系又这么密切,一旦将来出现什么问题,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脑子乱哄哄地搅成一团,我逃难似的离开戒备森严的司令部大院,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闲逛。灯红酒绿的街道,夜色中的男女,纸醉金迷的喧嚣,一切的一切,浮华得让人心烦。经过公寓,我没停车,不想回家,空荡荡的房间只适合胡思乱想。车厢里飘着甜甜的米香,临走前妈妈看我晚饭没吃多少,让嫂子把粥装好放在后座上给我当夜宵吃。
    沿着笔直的海滨公路狂飙,迅疾的车速终于让风有了些许活力,吹在脸上不再那么黏腻燥人。这个季节,海边是情侣消磨时间的最佳地点。他们手牵手地漫步在又软又暖的沙滩上,对着星空默默倾诉恋爱的欢愉。这种纯情的萌动我想大多女孩儿都经历过,一如我二十岁生日的那个夜晚。
    停下车,提着鞋子走在沙滩上,海浪层层涌起,带来丝丝凉凉的微风。
    “叶南?”
    嗯?好像听见有人叫我,扭头看,一个男人牵着个小男孩儿缓缓走来。“齐小北?”爸爸的寿筵上见过,有点印象,很有男人味。
    “你好。”他笑笑,抱起小男孩儿快步迎上来。
    “你儿子?”我好奇地盯着他怀里的小孩儿,胖嘟嘟的,非常可爱。
    “嗯,齐乐乐,”他捏捏儿子的小脸蛋儿,“叫阿姨。”
    “阿姨……”齐乐乐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半天,终于开口,声音软软的,嫩嫩的。
    我凑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小心地在他肉乎乎的腮帮子上戳了戳,手感超棒,道:“你儿子太可爱了!”其实我一直都非常喜欢小孩儿。
    “姐夫,我把你的车停在……嗯?叶南?”
    这个声音很耳熟,穿着也很眼熟:“阳阳?真巧!”
    “你怎么在这里?”展阳阳走到我身边,探着脑袋四下看了看,“一个人?离婚的女人可真孤单。”
    “阳阳,你带乐乐去那边的儿童乐园玩会儿,”齐小北揉揉展阳阳的小卷毛儿,把儿子塞到他怀里,指指不远处。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赤脚奔跑在潮湿的沙滩上,海浪涌起,水花飞溅,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阳阳下个礼拜就去你们公司上班了,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关照。”席地而坐,齐小北扯开话题。
    我笑:“别担心,天才到哪里都是天才。”
    他也笑:“一个任性的小孩儿而已,展家的孩子读书都很厉害。”
    “你太太是阳阳的姐姐?”我随口问。
    他点头,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淡去:“我太太在生乐乐的时候,因为难产过世了。”
    “对不起。”我有点无措,修月那厮压根儿没告诉我齐小北的太太已经去世。
    他面色柔和,幽幽地望着远处与夜色交织的海,道:“乐乐很像他妈妈。”
    “你一个人带着他?”我打量着他的侧脸,皮肤微黑,线条坚毅。
    “小夜和阳阳都会帮忙。阳阳回国后一直住在我那儿。”
    “我以为阳阳跟展夜一起住。”
    他收回视线,微微笑道:“阳阳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只有小夜才能镇住他。”
    “听说你是做进口车代理的?”
    “嗯,阳阳说你也喜欢玩车。”
    “过了那个年纪了。”
    “修月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这话题怎么扯到修月身上了?我问:“你跟他很熟?”
    “谈得来的朋友。”
    “你们家搬走后你跟修月还有联系?”
    “没有,再次联系上是我从美国回来之后的事了。”
    “这世界还真小。”我边说边拿着根小树枝随手在沙子上划拉。
    “最初听他提起你,我一下子就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特有性格的小丫头,在大院里就数你能折腾。”
    我乐,想起小时候,好像就在不远的昨天,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你跟楚尘结婚这么多年,怎么没要个孩子?”他抬头望着海边那道小小的身影,眼神柔和。
    这个话题,我不想谈,于是随口敷衍:“大概我们都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
    齐小北看看我:“生儿育女是很自然的事。”
    “没孩子也好,离婚,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渴望能跟楚尘有个孩子。就连修月也以为,我们不要孩子只不过是因为事业的关系。
    “说什么呢,气氛这么严肃?”我正在愣神儿,展阳阳的声音冷不丁□来,“乐乐想睡觉了。”
    齐小北接过儿子,我丢下树枝抬手看看表,快十点了,早已过了小孩子正常的睡觉时间,“很晚了,我也该走了。”说着,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跟他们告别。
    “叶南,我哥的车开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识见识?”展阳阳浑身湿嗒嗒的,连发梢上都挂着水珠。
    “改天吧,今天有点儿累。”我看着趴在齐小北肩头昏昏欲睡的小乐乐,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孩子,一直是我在楚尘面前小心翼翼避过的禁区。他不喜欢孩子,我问过他很多次,每次都以他的沉默告终。我曾揣测过很多原因,可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沉默。
    “切,不看拉倒!”展阳阳大概被我无精打采的敷衍给惹火了,不满地瞥我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叶南,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等他去了公司你好好治治他这任性的臭脾气。”齐小北轻轻拍着乐乐小小的后背,此刻,这个冷峻阳刚的男人的眼睛里流露着父亲特有的温柔。
    “没事,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这样。行了,你赶紧走吧,乐乐快睡着了。”我摸着乐乐圆圆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头发可爱极了。
    “行,有空常联系。听说你网球打得不错,有机会切磋切磋。”临走前,齐小北问我的联系方式,我从包里摸出张名片递给他。他说他没带名片,下次补上,还说下个月他那儿会到一批不错的车,到时候给我打电话。跟他们分开后,我又在沙滩上溜达了一会儿才离开。上车后,发现手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闪个不停,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修月打的,还有两个是江舟打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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