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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母跟欧杨珊提前打招呼,要陈爸同意他俩离婚估计会是场持久战,她跟妈妈说想先偷偷把证领了,反正是早晚的事情。杨母回答很干脆,随便你,跟陈文商量去。
她又约陈文,陈文大度的说:“你定时间”
“后天,后天我把下午门诊推了”
“后天不成,我要开会”
“下周一,周一你有时间么?”
“我周二出差估摸怎么也要大半个月吧”
她怒了,可也没办法,她手术和门诊时间早就订好了,不能轻易变更,民政局周末又不办公。
周五中午冯烁趁午休跑办公室跟她讨论周六日的活动安排,他现在还是住院医,时间很不自由,欧杨珊查了值班表,他明天下午晚上当值,冯烁解释说:“我跟他们换了,平时基本上都我值班”
“你能行么?”她有些担心
“没事的,吃的好睡得好”他笑得灿烂:“你担心我?”
她一本正经的说“你这样大的工作负荷,精神不能保持集中,漏诊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小事”
他嗔怒,单臂勾住她脖子往怀里拉:“欧杨珊,你可真没劲”
下午,她的手术,冯烁做她第一助手,配合的相当不错,尤其是最后冯烁缝合的时候,真是漂亮。
出了手术室,她摘掉帽子满眼笑意:“小冯同志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表扬了”
“那也是您教导有方啊”冯烁失声笑出来
许婷适时的□他们中间“欧杨大夫,师兄喝酸奶吧。”
她脱掉手术服,指指冯烁:“给他喝吧,他今天的表现可真不错”
“我看到了,师兄以后还请你多多帮助”许婷举起酸奶:“喝点吧,站半天了”
冯烁接过酸奶,笑笑离开。
事后冯烁跟欧杨珊说觉得这个许婷有点眼熟,总觉得那里不对,她不以为然的说:“你们这些小朋友就这毛病,别人小姑娘喜欢你,你觉得她有问题,别人不喜欢你你还是会觉得她有问题”
周六中午杨母打电话来说陈爸心脏不舒服马上就去他们医院做检查,陈爸的情绪不是很好,她和陈文连哄带逗陪他做完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但要留院观察一晚,监测睡眠。
陈爸说“我平时睡得好着呢,就最近这段时间心烦,睡不着,半夜老心悸。”
她侧头看陈文,他也看看她,俩人对着吐吐舌头。
杨母在医院陪着,陈文和欧杨珊走出医院才发现大雨滂沱,她看看表快5点了,和冯烁约的6点.
“你车停哪了?我给你开过来”陈文问
“送去保养了,我打车来的”她有些着急:“这雨这么大,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堵”
“我开车过来”他准备冲出去,被欧杨珊拉住:“这雨太大了,我回去找人借把伞”
“算了,估计没有,你不是着急么,等着”他冲进雨中,一路狂奔。
陈文浑身湿透,坐在车里不住地打喷嚏,欧杨珊拿纸巾吸他头发上的水:“我急还是你急啊,瞧湿的,今天回家要喝感冒茶,你那还有么?”
“有,上次你不给我一大包么,你下雨天去哪约会阿?”
“你怎么知道我要约会阿”
他撇她一眼“看你那衣服,捣持的跟小姑娘似的,姐弟恋很辛苦吧,要装嫩!”
“这还是你给我买的呢”她把一团纸巾塞进他脖子:“别找不自在阿”
“你怎么喜欢画烟熏眼了,本来就黑眼圈弄得跟抽大烟的一样”
她赶忙翻下遮光板上的镜子,完了妆花了。
他边开车边瞄她“你俩最近怎么样啊,听说还搞地下活动呢?”
她忙着补妆,没空打理他。
“别画了,再画也是那样,年纪大了要认老,你打扮成妖精他也见不着你18岁的样子”
“你能不说话么?”
她趁等红灯的节骨眼迅速的涂上睫毛膏
“最近过得挺滋润的吧”
“还成,我算是想明白了,反正成院士起码要70了,那时候还玩什么啊,不如现在好好享受享受,老窝着看书实在没意思”
“早干嘛了阿你?我以前跟你说,你还揍我,说我拖未来世界级医学泰斗的后腿”
“我也是跟你掰了以后才明白的,对了,最近美元贬值,咱手里的是不是要换掉啊,财经评论说还要跌的”
陈文飞快的上下打量她两眼:“可以阿,大不一样了,还财经评论,你以前连新闻联播都不看,人大政协都分不清,现在真是出息了。”
她转出口红,边涂边不好意思地说:“献丑了阿,有时候冯烁看,我在帮边听听,听多了就明白点了”
陈文握紧了方向盘,骨节突出,欧杨珊的变化他点点滴滴看在眼里,她任性他自私,结婚前彼此就知道对方那德行,可还是义无反顾的结了,从亲人变爱人,开始计较付出与回报,可情感的天枰怎么摆的平衡?他们都不想改变自己,只是单纯的把希望寄托于对方,不断的失望不断的抱怨,孩子似的彼此,有了爱情却没有执手的力量。如今终于明白了过往的错误,可大彻大悟的代价是竟然是婚姻的结束,爱人的别离。
前方的车突然放慢速度,他突然猛地踩下刹车,欧杨珊手中的口红划过脸颊直插入鬓,脑袋咚一声撞到身旁车窗上。
“没事吧你”陈文慌忙腾出手摸摸她脑袋问道
她呻吟一声,摇摇头。
“前面的车抽风急刹车,还好没追尾”
她牙齿磨的咯咯作响:“陈文,你丫故意的吧”
陈文见她那样子,憋着笑说:“不是,真不是,你赶紧把脸擦擦”
她照照镜子,半面脸都是口红,成如花了,还歪嘴的,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雨下的很大,车速都很慢,他们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陈文听说欧杨珊学会打网球了,兴致勃勃的要跟她来场友谊赛。
欧杨珊跟冯烁好了以后才真正明白了她与社会有多脱节,之前她对于医疗以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除了医院,回家最多就是去和朋友吃饭聊天打打枪,药厂的销售请客腐败她也懒得应付,反正她不缺那点钱更不屑于参加明摆着目的不纯的活动,到不如做个顺水让爱这口的人去享受好了。
冯烁说她根本就是与世隔绝专心修炼医术,这么大了连酒吧迪厅都没去过,除了每天散散步什么运动都不参与,简直就是极品。她也觉得是,以前和陈文没话说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她根本不了解陈文谈的那些东西的,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曾尝试去了解,陈文不要求,她就不做,结果两个人距离越拉越远,除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再无交集,现在想起来,她对于这段婚姻的付出也太少,她对陈文的要求太高,太多,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欠他的也是太多了。
虽然人有自己的圈子,有独立的个性和思维能力但两个人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就势必要放弃自己的一部分融入对方的生活,如同上用韦恩图表示的交集,既有共享的部分又有独立的空间,也许这样才是最稳定的的男女关系,才能长久。
凡事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感情和婚姻也是如此,它不会来适应人,只有人去适应它。
在美国期间,冯烁看新闻时总要拉着她一起看,她耐着性子陪着,听他讲那些她很难想象的复杂政治,国际关系,还好他时不时讲点政治笑话来激发她的学习情绪,渐渐她也有了兴趣,至少不像以前看见新闻就换台,相对的他们间的话题也多了许多。
欧杨珊感觉她同冯烁的关系进入了良性循环,虽然她还不是很了解这个时而孩子气十足时而成熟深沉的男人,但被人捧在手心来爱的感觉那个女人不想要呢?谈恋爱谁不会谈啊,又不是什么高尖端技术。
冯烁打着伞在餐厅门口等她,见是陈文开车送她来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搂紧了她的腰拿伞尽量遮住她。
“玩的高兴点”陈文说
“谢谢”冯烁礼貌的点点头
进了餐厅冯烁才发现欧杨珊面颊红红的一大块,跟开水烫过一样,“怎么弄的?”他想摸又不敢
“别提了,路上差点追尾,我正化妆呢,陈文一脚刹车,就成这样了”她用手挡着脸:“特丑吧”
他眨眨眼睛:“特可爱”
“我今天听主任说你过俩月就能提主治了,太厉害了,咱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了”她夹了只麻辣虾弄掉虾头就往嘴里送。
他探身轻敲下她的手,把剥好的一碟子虾肉推给她:“别跟我说连壳吃虾补钙,知道你懒,想吃我给你剥”
“多麻烦啊,你不也连壳吃么。”
他笑:“我乐意给你剥,就喜欢看你吃东西,感觉饭菜都特香。”
“那以后我也给你剥”她喂了块虾给他
“你以后只能给我剥!”他满足的说:“除了你父母以外别人都不能有这个待遇了啊”
饭吃到一半,他问:“下午干什么去了?”
“爸爸今天不舒服,在咱们院做检查呢,我俩陪了一下午”
“没事吧”
“没大问题”
“你车呢?”
“早上送4s店保养去了,明天上午拿”
“把单子给我,我帮你去拿,你多睡会”
她问他晚上的安排,冯烁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想和你待一起”
“你好几个周末都没回家了吧”她想起来,他的周末和休息日似乎都是和她一起。
“你跟我一起回去?”冯烁说
“疯了吧”
“没有,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她突然想起他姐姐,那劲头,要是知道她真跟冯烁好了,不扒她层皮?
“等等吧,至少我把证先拿了”
“你别担心,我家里的问题我会处理好”冯烁成竹在xiong的样子:“他们不会成为我们间的障碍”
“怎么办?你跟我说说啊”她有些焦虑
“别瞎cāo心了,我不想你为这种事情花心思,你有时间想想我好了.”
他说他家不会是障碍,可欧杨珊根本不相信,之前她尝试和家里最明白的姥姥说这事,姥姥当时就拍了桌子:“你怎么跟那小子好了,小关怎么办啊?”,她解释不清楚,只能跟姥姥说了实话,姥姥沉思半天说:“你的事情你拿主意,但是冯烁家里是个大坎,黄花大闺女都悬,别说你现在是离异的,自己想好了,不成咱赶紧撤,你要真不喜欢小关我给你介绍别人,找个不合适的谈,谈出朵花来也没戏,不能结婚谈什么啊谈,不是自己作践自己么?”
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把自己烤干滤净了也没个思路,冯烁总是跟她说别担心他们的未来,他不会让她牵扯进不该有的麻烦中,但可能么?她是真喜欢他,觉得和他在一起但一想到他们的将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撤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可似乎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和冯烁突如其来的感情,欧爸是明确的反对,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严厉。
她以为晓琴可以,但晓琴问她:“你确定你是爱他么?陈文呢?你敢说你不爱他了?彻底不爱了?如果是一时的感情替代,那么对他太不公平,你太自私了!”
欧杨珊清楚的记得冯烁皮肤的触感,须后水的清香,上扬的嘴角,眼中的温暖。她不知道爱情是从由那块身体组织衍生的,心、肝、肺,血液的流动,细胞的分裂,还是激素的化学反应,她想起他便会有种神经酥麻的感觉,恍若细微的电流蹿过身体,这应该是爱了吧,她想如果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
陈文对于她来说是个抹不去的特殊存在,他与她共存了二十多年,她的每段记忆中都有他的影子,她俩成不了仇人,连做路人都不成,多年来的亲密,比血缘更令他们牵绊,如今他们已然从纠结的情感沼泽中拔出腿来,剩下的只是最后的清理。
门禁铃声响起,是冯烁,拎了个小竹筐站在走廊笑望着她。欧杨珊故意板起脸问:“这么晚还不睡觉,明天上班打瞌睡我扣你奖金”
“顺路,过来看看你”
“你这是是顺路?从哪来能跟我家顺路?”
冯烁振振有辞的说:“对啊,是顺路,我来看你,顺路给你带点水果。”
暗红的杨梅,铺陈在绿色的叶子上,酸酸甜甜的
晓琴说:“如果你真心要和他好,那就先恢复单身吧,不是我古板,而是起码的道德”
她拨弄着那些杨梅,想着晓琴的话。一手的黑红的汁液,无语,郁闷至极。
夜晚,大雨欲下不下,憋闷的难受。出差刚回来的陈文正努力和自己的小兄弟作着交流沟通,电话响起,正欲袭来的快感被生生吓了回去,要不要人活了?他瞪着电话,又看看手中的兄弟,这时间能打座机的没别人,认命的去接,气息紊乱。
“怎么喘成这样?”欧杨珊问
他没好气地回答:“能为什么啊,自己解决呢。”
“不好意思啊,打扰您办事。我就一句话,明天上午8点,咱民政局门口见”
他说“我知道了”
电话断了,没一句废话,他摸着疲软的兄弟,再无半点兴致,还做什么啊,他想,□,□,自我安慰,连□都是孤独的,真他妈凄凉。
他突发奇想,决定要找出结婚时候穿的那套西服,他想看看欧杨珊会是什么表情,那衣服那衬衣那领带都是她亲手挑的,他就不信她连这个都会忘记。
所有的衣服都是欧杨珊当初把他驱逐出境时打包装好的,连袜子都没拉下一只,他运回来洗也没洗过就叫阿姨帮忙按厚薄挂好,逐个拉开防尘袋翻找,看到件休闲外套,手指一顿。
带肩章的宝蓝色细茸竖领外套。
他翻开领口[diesel]
欧杨珊最爱穿牛仔裤就是这个牌子。
可这外套不是她的,更不是陈文的。
他攥紧了那件外套,焦躁的查看衣服口袋,有张xiong卡,北方医院的,照片,名字他认识。
冯烁
他被赶出来是10月份。
10月份,欧杨珊还没跟冯烁好上。
他们的家从不让外人进入,连汪晓琴都没来过,可这件衣服是从家里打包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
整整一夜,他时睡时醒,一下子觉得没什么,一下子又抓心挠肺的难过。
天色初亮,他来到公司,办公桌上欧杨珊在照片里笑意盈盈,他把照片扣上,打定主意今天说什么也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