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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已入夜,住院部门口停车场里只停着一辆车,大开的窗口烟雾缈缈,陈文坐在车里倚着车窗往楼上看,欧杨珊病房灯还亮着,他掐了烟头下车往住院部门口走,早就过了探病时间,门口保安想拦又不敢,看那车就知道是个来头不小的主,只能陪着笑脸说:“先生,都10点多了,探视时间过了,请明天来吧”
    陈文大半个脸被帽子遮住,高竖的衣领把剩余的部分也挡得严严实实
    “我是心外科欧杨珊大夫的爱人,给她送点东西”
    保安一听是本院家属立刻拉开侧门,放他进去。
    走廊空荡清冷,他放轻脚步,鼓足勇气往欧杨珊病房走,刚过拐角就看见她病房的门开了,有个医生走出来,他以为是查房医生,想过去问问情况,走近了才发现是冯烁,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低了头,闷不作声的往她病房走。
    “这位同志,您找谁?现在不是探视时间”冯烁警觉的发问
    陈文沉着声音说了声:“我是欧杨珊的爱人”
    头也不回的进了病房。
    欧杨珊已经熄灯睡了,听见门响以为是冯烁回来,便问:“怎么又回来了?”对方没出声她
    仔细一想,若是冯烁怎么能不敲门就直接进,慌忙坐起来看。
    “是我”陈文说,见她摸索着开灯。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别开灯”
    她闻见夹着烟味的酒气,抽出手说:“你来干嘛?”
    “想看看你”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三儿,我这两天都没合过眼,满脑子都是你”
    她屈起腿靠在床上把被子拥在怀里,不说话。
    陈文坐到她身边:“我想了好多事儿,从咱俩认识开始想,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了以后,结婚的时候,还有咱俩吵架的情景,跟过电影儿似的,三儿,我越想越不明白,咱们怎成这样了”
    欧杨珊脸贴着膝盖,紧咬着嘴唇
    黑暗中是一片压死人的寂静
    “三儿,你骂我吧,打我,跟我说说话”陈文拉她手“别不理我”
    她任他拉着,怎么求,怎么摇,就是不开口
    无奈的握着她的手,借着窗外的光两枚戒指微光闪耀,他摩挲着她的无名指说:“你以前说,这里有根血管直通心脏,可是它很脆弱,需要好好保护,把戒指戴在无名指就表示把我放在你心底最近最柔软的地方,你说我们要好好保护我们的爱,我们的婚姻,如同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三儿,是我错了,我怎么那么混呀”
    手背有水珠滴落,温热的,让她一颤
    她想抽手,被他用力握着不放
    “陈文”她终于说话满口苦涩:“我忘不了这事儿,真的忘不了”
    “可以的,我们一起好好的过,没什么忘不了的”陈文眼睛一亮:“三儿,都过去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你保证的了么?”她叹息:“如果可以控制你为什么还会跟她在一起?”
    “我”陈文一愣,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觉得挺难受的,又正好跟你吵了一架,喝了点酒,她来找我商量事情,跟她聊着聊着就……三儿,我真不想这样,我……我最后真没跟她那个,我一……那什么就清醒了”陈文语无伦次的解释
    她突然笑出来:“临时刹车亏你干的出来”
    “三儿,我……”陈文急于解释
    “你喜欢她”她语气极硬:“她温柔,善解人意,聪明能干,她说不要求你给她名分,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她一定还说只要你好你幸福她就幸福,是不是这样?”
    陈文没说话,只是伏着身子,双手撑头
    “然后你就动心了,可你还是防着她,怕她有异心,所以你不会做到最后一步,慢慢的你对她越来越信任,因此她才能有机会接触到你那些最机密的事情,她才有把柄挟制你,你因为被我发现所以想跟她转地下,或者分手,她拿出那些证据要挟你,让你离婚,你大怒之下跟她撕破脸,她不甘心趁公司庆典的机会来闹事,是不是这样?”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从他急促的呼吸判断她全猜中了,她痴痴的笑:“陈文阿陈文,我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你,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吃饭的时候会想陈文在吃什么,睡觉的时候会想陈文睡了没有,遇到沟坎的时候也是想要是陈文会怎么做,我用你的作业本当字帖,穿你穿过的t恤运动,你吃辣我就逼着自己吃辣,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你在的地方我就我要去的地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信你爱你,你却给我这么个响亮的耳光,呵呵,太可笑了”她摇摇头说:“是我的错,我忘记了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爱情可以吵可以闹,可以重新来过,可以分手再选择,可婚姻不同,婚姻要包容,要迁就,要为对方磨平自己的棱角,要始终坚定彼此是唯一的信念,我之前没有包容你,理解你,由着性子跟你闹,你呢,你不够坚定,有了问题没有找我沟通直接发展了外援,看来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不适合婚姻”
    “三儿,我可以的,你也可以,我们重新开始”陈文扳着她的双肩:“我们重新开始,忘记以前的事情,好好过日子”
    “我忘不掉,真的,就像我脚上的伤口一样,好了,可是疤痕还在,平时虽然看不到,可终究它还在,雨雪的时候它会酸会疼会又肿又痒,如果继续和你过下去,我会变得疑神疑鬼,会忐忑不安,会变成连我都憎恶的模样,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她深吸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陈文,我们离婚吧”
    “我不离,欧杨珊,我不离,就是不离”陈文起身,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她赶忙开灯,看他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头靠在床边微微颤抖
    “摔那儿了?”她下床去扶他,被他推开,他抬起头,眼眶下新添的青紫衬着泪痕:“我不离,你听见没有,我就是不离”
    她后退几步坐到床头:“何苦呢”
    “不离,就是不离”他头埋进膝间反复的重复着说:“我不离,不离”
    十年的海誓山盟,就这样崩溃在一夕之间,他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她却再也流不出眼泪,只是缩在床角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室明亮,她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陈文却不见了,护士进来量体温,见她眼神呆滞便开玩笑的说:“欧杨大夫,您爱人天亮才走的,这么快就相思上了”她神志涣散,连握拳的气力都丧失了。
    护士在旁边看着时间,见她样子以为还没睡醒就说:“昨天你们仨人不会打牌来着吧,11点多了还看见冯大夫呢”
    她完全不知道护士再说什么只见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她两眼发昏,侧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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