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事到荼靡
jack誓死抵抗:“当医生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现在看到医院就两腿发软!”
莫御同情地看着他:“乖啦,勇敢点。等回来给你吃糖。”
jack内牛满面:我是你上司,你当我是小朋友!
结果jack的手腕一直血流不止,莫御还是陪他去了趟医院。
大叔果然是对这种消毒水环境相当抵触,被医生缝了几针后立刻哇哇叫。
“我就说这点小伤不需要来医院啦,你不知道,医院很黑心的,为了多赚钱会故意把你的病说得很重。还会收各种边边角角的护理费。坑死人不偿命!”
他举着血淋淋的爪子,找出各种理由来申诉医院的坏处,医生在旁边听得满头黑线。
莫御按住他,无奈说:“可是你的手腕割伤真的很深哎,不缝针不行。而且不作消毒的话,伤口会发炎的。”
“反正我讨厌医院!”
等看完病,付好钱出来,两人正在走廊上一边聊一边走。迎面走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袋子的食物和水。
莫御看清那人的脸,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焦急地跑过去。
“小言,你怎么会来这里,哪里不舒服吗?生病了?”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脸上的神情,担心是真真切切的。莫言心神微震,继而苦笑了一下。
“不是,姐,你别担心。”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来陪个朋友,她身体不好。你呢?”
“我也是陪朋友来的。”
jack从后面探出头来:“这就是你说的霹雳无敌帅外加气质一等一的小提琴才子弟弟?”
莫言咳了一声。“你好,你是……?”
jack大笑,用缠着纱布的爪子搭着莫御的肩膀:“我的你姐姐的上司和监护人啦。托你的福,你姐姐天天都念叨你的事,耳朵都被她搅烦了。”
莫言的眼里带了一抹温柔之意:“姐,你天天都提起我?”
莫御脸红了一下:“怎么能说每天?因为你在国外的时候也经常发电子邮件过来,收到的话我会念给jack听,上班没客人的时候比较没事做嘛。”
“没事做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呃……是会的啦。”其实最近和jack聊的比较多的反而是李雷恩。回应之余,她竟然觉得一丝心虚。
jack凑到两人中间,好奇道:“咦咦,你们看上去不像真姐弟。”
莫御闻言奇怪:“怎么会不像?”
“姐弟有你们这么别扭吗?看你扭捏的模样,倒像是情……”
“姐,我要先去看朋友了。”莫言突然打断他,迅速地说道。
“哦,好的。”莫御点点头,“我们也走吧。被主管发现无故出来,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没了。”
jack自从进来以后就嚷嚷着要走,闻言欣然同意。“也好也好!快走快走。一进医院就就浑身不舒服。莫家弟弟,下次多光顾我们柜台哦,买海鲜给你打折。”
转眼间jack就拖着莫御走远了,莫言站在那儿,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阳光里,才缓缓转过身来。
一缕细微的议论声忽然钻入耳中。
“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没有看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的声音。
回答的声音略微老一些。“不会错的啦。那个手腕受伤来包扎的,是当年因为医疗事故直接请辞的医生,陈医生。当年他的名声也是内科响当当的,最爱处理疑难杂症,为人又热情,病人们都喜欢他。不知怎么的就跑去卖海鲜了。”
“咦?可是出医疗事故的医生也不止他一个啊,为什么就他不干了呢?”
“那时候我还是个见习护士,具体不太清楚,我猜是心理负担太重吧,因为听护士长说,当年陈医生跟咦个很穷的女病人好上了,女病人头壳有点毛病,还拖着一个婴儿。陈医生二话不说就全垫付了医疗费,可是后来女病人却出了医疗事故。陈医生可内疚死了。”
“哇,好浪漫……”
“呿,这算什么浪漫?平平安安才是福。不过那个女病人长得天仙似的美,名字也可好听了。叫荼靡……”
莫言站在那里,不出声地听着两个护士说一些陈年八卦。眼神突然黯了一下。
小御啊小御,明明你才是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你的身边,尽是故人环绕?
荼靡荼靡,一年春事到荼靡。
有人说过,荼靡是最后的花。
***
莫言走进病房的时候,一抹斜阳正照在杏平苍白的脸上,显得脸色白皙到几乎透明。蓝色病号服松松垮垮地裹着瘦弱的身体,耳边长发垂下一缕到xiong口,温柔而浅淡的模样。她的手里正无意识地玩着一颗红红的苹果,火红的颜色在苍白的手心翻来翻去,仿佛能烫痛人心似的。
看到莫言进来,杏平对她微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莫言皱眉:“你以前没有说过,你有遗传的心肌炎。”
“哈哈,因为也很久没有发病了呀。”她口吻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似的。
这时候病房的门又打开。杏平的秘书抱着大叠的文件夹,慌慌张张地进来。
“张小姐,您要的资料……”
话没说完,可怜的秘书就被莫言干脆地推了出去。等莫言干脆利落地把文件夹、秘书打包成名为“工作”的包裹打发走。然后转头对杏平,用难得决断的口吻说:
“在医生许可你出院之前,不要碰一丁点那些东西。”
穿着病号服的女子脸上神情渐渐舒缓开来,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想也不准想么?”
莫言楞了下,自己什么都能管,就是管不了别人的脑子。沉默了半晌,只能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
“暂时想点别的,轻松的事情。”
于是刘海下的笑意越发醇厚,莫言第一次觉得,杏平的眼睛里含着烟雾,淡淡的如江南炊烟,晕染了水气点染开来,虽然不是深沉的心思,却也无法看透。
他又重复:“想点别的吧,比如你最喜欢的音乐。”
杏平直视着莫言的眼睛,说:“别谈音乐。若我们之间谈音乐,会伤到钱的。”
他们曾经是天才的小提琴手和追着小提琴手满世界跑的疯狂粉丝;到现在则只剩下几个成语:
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挖人墙角,不择手段……
似乎,都不是什么好词呢。
“如果可以,你会利用莫御打击李雷恩吗?”杏平突然问道。这个问题她曾压着想问很久,本来是打算烂在心底的,如今却轻易冲口而出。
问出口了,心脏就又开始急速的跳动,就像心肌炎又复发了似地。
莫言一愣,似乎在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接着迅速否定道:“不会。”
杏平抬眼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神色。
刚才的她,在天真地期待什么呢?
自己和那个女孩子本就是不能比的。相依为命长大的深厚情分;压在心底几十年的单恋,她和她,一个犹如莫言的太阳,一个只是他手里肮脏的凶器。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做好凶器的本分。
杏平嘴角噙着一抹笑,撒娇似地拉了莫言的衣角,软软说道:“你再给我拉小提琴啊。”
那一夜她抱着棉被,满耳朵都是小提琴的旋律,他的指法生疏了点,曲谱凌乱了点,曲调生涩了点……
一点点想着这个男人的种种毛病,好像就能少爱他一点似的。然后整整一夜就没有再做梦。
***
李雷恩在会议室等了整整七个小时。
当然,不光是他在等,从八十岁的董事和他以及李雷妙,每个人都在等。
那些年事已高的董事犹如古代的老臣觐见皇帝一般,即使等到必须要秘书搀扶才能直起僵硬的膝盖,或者是急电家人送来每日必须的心脏病药,也依然在会议室里不敢离开。
这就是李氏的严苛规矩。
李老爷子的霸道和情绪化是出了名的。旗下哪个董事,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哪个没有被骂哭过,即使李雷恩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碰到那规矩也是战战兢兢地。叫他站着就不敢靠着,叫他等开会就乖乖呆在会议室里,犹如驯熟了的大狗一般。
他递了个眼色给李雷妙。后者迅速接到了信号,轻轻嗯了一声。细长的手指缓慢地在桌上划动。
李雷恩对英文的识别度更高一点,看了半天,认得是“accounts”账目。
他仔细想了想,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的他只能耐心地等着自家比自己公主病厉害一百倍的老爷子早点出场。毕竟等7个小时已经是够长的事,这也意味着即将而来的决策越加的重要。
在每个人都处于煎熬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
没多久,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见竟然不是李老爷子,所有人又发出失望的叹气声。
只有李雷恩意外地咦了一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