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节

    常识是拉弓射箭靠的是木头的弹力,弓臂加长,弹力更强,用的木料更硬,弹力加强。
    刘盈与他肩并肩坐在房檐下面,看着祭品从天而降,等都降完再收拾:“加长弓臂,互相会碰撞。排弩不能超过八尺,要不然比人射箭还稀疏。这次又是哪个景帝之后登基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祭祀,要是没有……”
    扶苏小声说:“没事,我父亲也不会有。”俩人大概可以互相安慰吧。
    俩人心情复杂的笑了几声,分头去睡觉和继续练剑。
    其他的汉朝皇帝也依次被淹没了一顿,在工作的刘恒、在看小说的刘启、在研究各地狱贴出来的招工告示并觉得很好笑的刘彻,还有粘在许平君身上内心觉得自己还是个小男孩的汉宣帝,都有。
    赵飞燕作为一个名声不好的皇后,没有,在帝镇中大骂了一顿。决心等刘裕死下来之后去找他麻烦,又担心自己打不过,不由得纠结踟蹰。刘裕可是单枪匹马能被千人追杀而不死,还能形势逆转,去杀散这千人的人啊!骂不骂他呢?
    刘箕子没有,他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我这皇帝当的,真倒霉。”
    王嬿身体力行的安慰他。
    ……
    司马德文次年就哭哭啼啼的死下来了。
    众人本来在搭房顶,和偷看会盖房子的人如何搭房顶,出身贫匮的才会干活。看又来一个都停了手,认得可怜的二儿子:“别的亡国之君都能再过几年,你怎的这样快?”
    司马德文大哭道:“刘裕暗害我们。外戚具是卖主求荣的禽兽,皇后的兄长竟害了我的独生子……我和褚氏共处一室,饮食都由她亲自动手,勉强熬到今日。刘裕派人杀我。”
    士兵逼他饮毒酒,他不肯,拿佛教教义说自杀的人转世不能变成人拖延时间,于是被掐死了。
    他被杀这事儿,谁也怪不得他,小帝镇中的众人也知道,此时此刻晋国是无力回天,即便是天纵英才也敌不过骁勇善战的权臣手握重兵。
    皇帝聪明又占据礼法又有什么用,谁篡位之前还讲究礼法?
    没过多久,装模作样的祭文也传了下来,刘裕依然称他为皇帝,给他好好安葬,又表示不必担心妻女的安危,你女儿早就是我的儿媳妇,现在做了太子妃。
    曹丕仗着这小帝镇里的人谁都不认识自己,一直伪装成好心路人,给司马家送一些令他们愤怒吐血的消息。这次带来的消息是:“司马氏一族的男丁被刘裕诛杀殆尽。唉,听说有千人之多,你们节哀啊!”
    众人拿过名单一看,都是熟悉的亲贵。
    司马睿瞠目欲裂,咬着嘴唇思想了刹那,仇恨的目光投向慕容家。历代亡国之君本来能安安全全的圈禁起来,之前听说刘裕的虽然骁勇亚似霸王,但执政颇为仁爱,整顿吏治,轻徭薄赋,废除苛法,甚至亲自听讼。主要被法办的是士族官员,吓得豪强肃然,遵守法纪。又加强对秀才孝廉的考试,把百姓去山川湖泽的打柴、采摘、打鱼的税全部免除,毛病主要是不善文辞,写字难看,和不信神明。
    一定是慕容家做的事吓到了刘裕。慕容家这些人受苻坚重用的要谋反,在城里的女眷也阴谋刺杀苻坚,刘裕青年时对这些事如雷贯耳,汲取了同时期的教训,杀灭前朝皇室才安心。
    现在找不到刘裕来作战,先把仇恨对准了慕容家。
    小帝镇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战争似乎一触即发,而慕容家还毫不知情——他们可不会凑过来打听事。
    曹丕心满意足的打算去剥皮地狱通知司马懿,你亡国啦,你的子孙后代被杀光啦。
    第172章 夜战+光芒
    曹丕移步到专门窥探小帝镇战争的堡垒处,这地方有城墙垛口一样的窥视孔, 安全隐蔽, 放了一张旧席子, 是他上次拿过来的。长长的袖子里藏了一壶酒,直接对着壶嘴小口啜饮, 愉快的看着司马绍召集一家人,在哪里窃窃私语。司马绍是整个东晋中最机敏果断的皇帝,可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司马绍说的话和他想的一样:“司马氏灭绝, 并非亡国之故, 而是因为慕容家之故事!你们意下如何?”
    那还能意下如何呢?当然是都同意了。
    司马睿一如生前那样有些踟蹰, 想打回去,要说怎么打又下不了决定:“众人刚刚停战不久, 房屋才修建好, 我们又要开战, 其他人会不会帮助慕容氏?”他们和慕容氏或许没什么交情, 但很明显和咱家更没交情。
    其他人又跟着点头。
    司马绍给老父亲详细分析了一番:“刘氏(刘渊、刘曜是养父和养子)父子不会参与其中。李雄虽然勇武却很善于纳言,只要给他分析利弊, 他很善于改过自新调整行为。慕容氏如今剩下的人不多, 只要再加上秦国(苻坚苻坚符登)三人, 必能将他们一举挫败。至于房屋受损的事嘛, 尽量避免就好。以刘曜之神射, 若能相助,必然无往不利。”自己这边说起来人多,但战五渣也多。
    司马德文看这里的气氛紧张凝滞, 心里一阵阵的软弱,他年少时有点暴虐,到后来听了人的劝告,好好做人,又被紧张的死前十年折磨的不轻。现在不想参与战争,只想保命。“诸位陛下,诸位先帝,我哥哥去了哪里?怎么不在此处见他的身影?”
    司马曜:“那傻子被人接走了。”
    司马德文心说:阿弥陀佛,在这里谁又不是个傻子呢?有几人能得善终?我哥哥生前饮食穿衣不能自理,我常常照顾他,怕人暗害他虐待他,现在吗,一来是为了避开这里即将开始的战争,二来是想要看看哥哥的下落。皇嫂恐怕不愿意照顾他。生前有婢女宦官服侍还好一些,现在可怎么办。想了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海盐公主,唉,只要别立刻就死就好。
    他还当司马曜是当年那个整天嗜酒、作诗低级恶俗,不理朝政和儿子的皇帝:“陛下,我想去照顾兄长。我生来体弱,渐渐年长更是病苦胆怯。”
    东晋的皇帝们看他确实蔫哒哒的,看起来就怂,是那种吓破胆子的样子,留下来也只能拖后腿,再加上一直都是傀儡,就指点他该怎么离开这里。
    司马德文顺利的离开这里,见到了在慈幼院一群婴儿之中的超大号哥哥,司马德宗不仅学会了自己穿衣服吃饭,还学会了如何说话:“啊!是你!你是谁?你以前一直陪着我,怎么忽然不见了,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德文差点哭出声,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但是还记得我。真是又感动又难过。
    兄弟俩相认了半天才成功确认,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嬷嬷感动的哭了起来,看这个巨大的婴儿要被人带走,回去打包了两个比人头还大的枣花馒馍馍,拔了最大的一根葱送给他们,这葱差不多有人高:“来拿着,拿着葱就聪明。蒸的馍馍,小哥俩把日子过的蒸蒸日上。”
    司马德宗又抱着嬷嬷哭了一会,看的他弟弟一阵阵的茫然,死前一年都在努力的求生,不敢出门,只敢吃皇后烹煮的食物,随时面临死亡威胁,现在在一群被感动哭的平民和爬到哥哥身上的小孩之中,抱着热腾腾的馍,抱着没见过的甘蔗一样的大葱,这馍圆润喷香,小孩离我远一点哇你在流口水。皇后蒸的馍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吃的时间长了,都忘了馍该是什么样。
    …
    刘渊和刘曜这对养父子在小帝镇中傲然独立,独善其身,全靠刘曜找回了他年轻时能射穿一寸后铁板的神射,虽然就父子俩人,却活的很好。俩人没有矛盾,刘渊的亲儿子们是被谋反的外戚杀掉的,刘曜回去替他们报仇了。
    刘渊没别的,就是节俭勤劳,还有被司马炎认证过的很帅。正负手而立,看着麦田和小白菜和长老的茼蒿,以及嫩嫩几种菜和一排小葱。羊献容前些天送来了一只小羊羔,看起来就很嫩,他们打算养大一点再吃。
    刘曜抱着羊羔坐在土丘上,远眺整个镇子:“司马家的人聚集在一起,在探讨什么。”
    “他们每天都窃窃私语。”
    “司马绍去找李雄。”李雄是个白手起家的皇帝。“司马曜去找苻健,而司马睿往我们这边来了。”
    司马家的目标很简单,第一争取同盟,一起攻击慕容家,到时候分了他家的东西,和外来的商人们做交易,如果不同意,那就退而求其次,我们动手时你们谁都别插手。
    符登一拍大腿,答应的速度快的好像没过脑子:“我干!好!”
    苻健摇摇头对此不是很赞同。现在死的时间长了,又捡起来年轻时的宽厚仁爱。
    李雄平静宽厚的劝他们:“这样不好,这都是过去的事,谁都会灭国,慕容家在人间也没剩几个。”他的国家被晋国所灭,后代的女儿正是桓温的那个妾。
    慕容家确实被杀了一大批,现在谁还敢要他们投降?
    刘曜把小羊羔递给父亲,摸着弓沉吟起来:“我不去。”现在遗世独立很好,混战中容易损伤小羊羔和尚未成熟的麦田,虽说这小羊羔准备拿来吃,但养了这段时间,有了点感情。在整个镇子里这是独一无二的软绵绵毛茸茸,还会软软的唧唧叫的小东西。
    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起来,弓上弦,箭装袋,用磨石轻轻打磨刀锋。
    曹丕在等待期间,掏出随身携带的毛笔和墨壶、折本,写了三首游仙诗。写自己是个神仙,耐心的看着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变化,这帮愚蠢的人啊,为了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互相杀戮,生前死后都是一样愚蠢。在东晋皇帝之中,聪明一点的大概只有司马衷和司马德宗吧,呵呵。
    又无聊的写了一篇散文,本子写满了,回家去拿新的本子。
    曹操问:“战况如何?”
    “在备战,不知什么时候开战。”
    备战这种事嘛,互相僵持几个月最终决定不打仗也是常有的事,不算什么。
    慕容皝生前就爱天文,死后也常常观星,众所周知,只要盯着没有明月星辰的天幕长时间的看,就会渐渐眼冒金星。他隔三差五都就仰观宇宙,细审星图,感觉每天都不一样。这一百多年间,倒是不觉得孤寂无聊。
    今夜也是一样,此时此刻万籁俱寂,天色也变得暗淡了。夜里所有人都居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闭门不出,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约定之一,他就坐在特别高可以称之为人字梯的椅子上,打开房顶的卡扣,先把房顶上搁着的自己的泥像拿进来,再把上半身伸到房顶的天窗外。
    看起来和泥像一模一样。这正是预防偷袭的最佳之物!一座脸上傅粉,粘了带了帽子假胡子——他割了一缕头发做的假胡子——永远在房顶探身出去的半身像,被打碎了两次之后就不再被攻击。
    仰头看看天空,今天恍恍惚惚能看到北斗七星和启明星的样子,这让他怀念起人间的星辰。
    小帝镇以前没有黑夜白天,但前些年阎君忽然格外施恩,也是被每时每刻的罩墙烦着了,给他们和帝镇同样的待遇,有一年四季,有黑夜白天,同步复制洛阳的天气,但有些过于细微之处不能同步展示,每一片雪落下的地方不同,暴雨的多少也不太一样,这天上的星空距离太远了,除非寒食节或是狂风吹走了雾霾,否则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那同步复制天气的阵法就设在皇宫中。
    皇宫就在千家万户的炊烟包围之中,数十万户一日三餐煮茶烹羹,烧的都是炭与柴,每到冬天,权贵和富豪烧上等的无烟木炭取暖,穷人烧松塔和树叶取暖,风把烟一吹。。。咳咳。
    慕容皝正在这里夜观天象,忽然看到几个黑影移动,他仔细又看了看,确定是八个人趁夜色摸到自己这边来。赶紧顺着梯子下去,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掀开一个罐子。
    罐子下面不是平地,而是一个无水的阴沟。伸手进去,抓住一根绳子使劲拽了两下,另外几人的屋中响起了低微而隐晦的、酒杯嗑在床边的声音。
    司马氏们早已制定好战策,约定以手臂系白手帕作为区分敌我的标准,分散的摸过去,然后在慕容廆门口聚会,先对付他,他最强,又是开国之君,一旦他身死人手,其他人就立刻群龙无首。
    月夜无声,万籁寂静,这里没有虫鸣蛙鸣,也没有紧张的低喘和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的像是一片坟场。
    人间有阴沟,地下挖沟走废水污水排入河中。
    慕容家在把排水沟挖好之后,才想起来现在直接出屋一泼就行,可这也不能浪费了,做一个预警系统。用竹节打通变成空心杆的竹竿埋在沟里,中间穿过一条丝线。人间的机关用铜铃或小锣,现在可不行,被来偷袭的人听见他们就撤退了,最不会被人怀疑的就是酒杯碰在地上的声音。
    慕容廆正枕戈待旦的躺着呢,最近一年多没有战争,他没松懈。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打开盖子确认了一下,确实是小酒杯在摇晃。立刻也伸手抓住另一根绳子,奋力扯了两下。
    这种预警方式因为房子安排的问题,只能一对一或一对二的传递消息,无法做到一个人拽绳子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画了许许多多互相交错安排的图,才弄出来如何让每一个人都能对别人示警。
    门闩的挺结实,可惜有窗户,窗板有缝隙,咯吱咯吱的撬开之后,司马曜一马当先的跳了进去。
    慕容廆手持一丈长的长矛,已恭候多时,他的眼睛适应了屋中的漆黑,窗子一打开,等进来的黑影普通落地,抬手就刺。看见黑暗中有一张脸,手臂上绑了白手帕,原来是以此区分
    司马曜没防备,左手的盾牌一挡,矛头扎在牛皮盾牌上又有意划开,往下一出溜,他急往下挡也来不及,矛头的速度太快,就要扎在了男人的要害处。
    大部分男孩子在和同龄人打打闹闹时都学会了捂裆神功,小伙伴们更善于猴子偷桃。
    只可惜司马曜的小伙伴不会对他做这种事,他没有练出条件反射。
    急中生智往上一蹦,全仗着变成鬼之后少了命门,就感觉大腿根处一凉,才擦着大腿根受了一道伤,还不至于死一回。
    继续从窗口爬进来的人趁着长矛还没有收回,持剑去斩矛杆,矛杆上自然有防护,但矛上没有护手,顺着矛杆削过去,逼得慕容廆只能收回矛杆,持剑反击。
    司马丕这些年苦于他的低俗段子,趁机报复道:“好哇,才进屋片刻就被人糟蹋了。”他沉迷炼丹吃药服饵,最终把自己吃死,是个纯粹的长生爱好者。而司马曜则喜欢酗酒,狂饮之后写的诗达到一定的高度——不经过润色就没法拿给别人看。
    司马曜满裤子的鲜血,伤口还在缓慢愈合中,气的浑身乱颤。
    姚苌端坐在屋中,没有出门。
    儿子问他:“咱们不出去趁乱余利岂不是可惜?”
    姚苌缓缓答道:“你只管去,我在这里等人。”
    “您要等谁?”
    姚苌摆摆手,不欲多言,只有这小子出去混战,自己才能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悄无声息的战争还在继续,就像大户人家清晨磨豆浆的石磨一样,尽量保持小声。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家也没有大声喊叫起来。
    曹丕隔一会抬头看一眼,突然揉揉眼睛,看到鬼鬼祟祟的人们悄无声息的穿着黑衣,带了护腕打了绑腿,看不清脸也看不清楚行动的开始打起来了。要不是其中一家手臂上都帮着白布条,可真分不清楚谁是谁,绑了白布条的应该是司马家的,他家的丧礼最多哈哈哈哈哈。
    努力的看了半天,在乌漆嘛黑的夜里,想要看到一群乌漆嘛黑的人可太难了,稍微阴点的地方就见到一张模模糊糊的大白脸和飘在空中的白手帕。
    慕容垂假装不知道有人来袭,暗地里和住在一起的人,一起悄悄抬起竹排,露出挨着门槛挖下去,用钉板和竹签撑住泥土不恢复的大坑。
    门一开,接连掉下去两个人。
    这个持续三年每个月都需要重新挖掘的坑终于派上了用场。
    司马家也是分头袭击别人,两两一组,谁能想到慕容垂在能坚持挖坑这么久呢。
    慕容垂舔了舔指头,在墨池里蹭了蹭,给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圈胡子两道剑眉,又拿起朱砂涂在缝隙中,对镜子一看,嘶!宛如恶鬼一样。洗干净手,拿起一条刚洗干净的白手帕,不慌不忙的系在手臂上,拿着剑出去了,悄无声息的跟在其他人身后。
    两个人进屋去袭击人,把人打到之后,一个继续虐待那个人,另一个出来继续作战,多么合理。
    “啊!为何把脸画成这样?”
    还没等慕容垂回答,另一个人就是:“别嚷!一定是阿聃顽皮。”
    慕容垂咧嘴一乐,没吭声,跟在人身后走向自己族人的屋子。屋里也有了准备。躲在窗口和门口之间等袭击,为了安全起见,屋子只有一门一窗,只要站在中间就能左右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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