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夜

    夜色里细雨朦胧，段玉守在茶肆檐下，靠着木柱瞪大一双虎目，活似一尊门神。
    木桌边摆放一盏油灯，小丫头蜷缩在角落的躺椅睡得正香。
    老乞丐与秦欢相对而坐，秦欢面前摆着一只酒葫芦，时不时地抿一小口。
    老乞丐端着茶碗，浑浊的双目盯着横放在木桌中间的两截碧玉短棍。
    “怎么说，东西也收了，帮还是不帮？”秦欢面色酡红，醉醺醺地问道。
    老乞丐放下茶碗，缓声说道：“此事不急，六扇门暂时不会动她，方才你说地牢河水中养有一头巨蟒，结合地牢那对父子，你有何看法？”
    秦欢闻言忖度半响，皱眉说道：“有点乱，林铮被困在地牢受尽折磨，全凭心中一股怨恨活到今日，他若真能逃出来，定会狠狠报复。”
    时间过了一下午，此时已经天黑，按理说林铮应该逃出来了才对，可土城里却没有半点风声。
    “当年寒风堡被灭门，老夫有所耳闻，只是恰巧丐帮遭遇劫难，我等自身难保，哪儿来的闲心过问此事，再者魔刀门名声向来很臭，有此下场也不足为奇。”
    老乞丐缓缓道来，一口气说了许多当年旧事，以至于讲完之后，他已面露倦色，靠在椅子上动也不愿动一下。
    时间在腊八之夜，当年那场屠杀来得很突兀，锦衣卫一新任千户亲自率领高手，将寒风堡围成铁桶，弓箭手以强弓劲弩射杀近三个时辰，后又以大火烧之。
    侥幸逃出来的寥寥无几，也被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刀客乱刀砍死。
    数百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悬挂在寒风堡入口的石柱楼门上，尸鸦盘旋啃食，寒风堡从此灭门。
    据说后来那锦衣卫千户便失踪了，所有功劳都送给了朝廷派来的一位锦衣卫镇抚使。
    也就是现如今的临安府境内，临安古城的武府府主，同时也是临安谢家的家主。
    秦欢一面思索老乞丐提供的线索，一面伸出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出一个一个陌生的名字。
    原本不喜欢动脑子的秦欢，此刻也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他不想再稀里糊涂的卷进去，被人当傻子一样玩弄，最后还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
    乌篷船上的截杀，江都府主林善均，石牢大胡子林铮，驼背老人林铮之父。
    那日在武府，秦欢闻到了在船上同样的花香，秦欢能断定林善均与此事脱不开关系，他心中隐隐钻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万花坊，万花坊也参与了此次事件。
    “老头，万花坊是怎么回事？”秦欢抬眉看向对面。
    老乞丐昏昏欲睡，睁开眼睛回忆半响，有气无力地说道：“北方御兽宫，门下的一股势力，专门养殖奇花异草，善于制作花毒，行事风格亦正亦邪，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莫要轻易招惹。”
    晚了，已结下梁子。
    秦欢笑嘿嘿地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老乞丐想到来时船上发生的一幕幕，无奈地叹息一声，“算了，当我没说。”
    昏暗的长街上行来一群人，领头的少女正是林知恩。
    她走得很急，沿路中目光不停打量两边客栈酒楼。
    她身边跟着一群佩刀武士，这些武士各自闯入沿街酒楼里，又迅速地跑出来，禀报林知恩。
    “回大小姐，没找到此人。”
    这样的话连连在街上响起，急促的前行中，林知恩神色烦躁地挥手喝道：“继续找！”
    很快，这行人来到秦欢所在的茶肆外。
    秦欢扭身看向外面，林知恩已停在屋檐下，一群穿湛蓝色短袍的武卫散开来，背对着茶肆守住了入口。
    “打烊了，去别家。”秦欢神色变得冷淡，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反感与厌恶。
    林知恩怒视着秦欢，轻哼一声，径直走入茶肆，来到秦欢旁边。
    秦欢挪了挪椅子，靠坐着抬眉看向她，“有事儿？”
    即便这少女的父亲曾下毒想谋取秦欢的飞刀心法，秦欢还是无法狠下心来，把恨意发泄在她身上，所以此刻，秦欢只能尽量不去想石牢里那几天的遭遇。
    或许她并不知情，她看起来和段明月差不多年纪，秦欢几乎能从她身上看见段明月的影子。
    “我爹爹失踪了。”林知恩瞪着秦欢说道。
    你老子失踪了，跟我有屁的关系，死了最好！
    一听此话，秦欢心中忍不住偷着乐，漠不关心地“哦”了一声。
    “傍晚我去街市买东西，小蝶在武府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大胡子抓走了，府上武卫也被那人杀了大半。”林知恩又说道。
    大胡子，难不成那家伙击败了老驼背，从石牢里逃出来了？
    秦欢表情微微变了变，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该去报官。”
    “那人留下一行血字说，秦欢小杂毛，今夜子时，来城外十里亭，哈哈哈！”林知恩目光紧盯着秦欢的脸，继续道。
    哈哈哈？
    秦欢嘴角歪了歪，没回应她，兀自思忖着对方的用意。
    林知恩见状脸色已有些不耐，手中短刀嘭地一声按在木桌上。
    正打盹儿的老乞丐，吓得一家伙滚到了桌子底下，不远处睡得正香的虫儿也惊醒过来。
    守在门口的段玉，猛地转身冲进来，反手拔出大剑指向林知恩。
    蹲在火炉边上，煮茶的小二扭头望过来盯向少女，他右手捂住左手袖子，袖袍下一柄匕首露出一丝寒光。
    同时被两股杀意锁定，林知恩抿着嘴唇俏脸一寒，手按住刀鞘没敢妄动。
    她咬了咬牙，杏目含怒地瞪向秦欢，一字一句地冷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秦欢摆了摆手，段玉收回巨剑返身走出去，店小二低下头继续捣鼓木柴。
    街上雨势大了几分，积水顺着屋檐成串滑下，落在门前一排浅沟，发出哗哗的声音。
    “也许当初我不管你们，便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秦欢轻叹道，慢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揉着臂膀朝外面走去。
    店小二见状连忙跑过来，拿起门边的竹伞递给秦欢。
    “多谢。”秦欢扭头朝他笑了笑。
    店小二木着脸摇摇头，示意秦欢不必与他客套。
    这店小二模样生得稚嫩，身材瘦瘦的，一张娃娃脸，看年纪最多不过十六岁。
    他望着秦欢的目光，一点也不生分，就好像许久不见的熟人一样。
    秦欢自来到茶肆里，还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
    站在门口，秦欢回头看向茶肆里面，不情不愿地喊道：“那什么，你要不要跟我去城外？”
    林知恩冷冷一哼，持刀快步走来。
    秦欢撑开竹伞走向雨雾朦胧的长街，林知恩带领一群武卫落后几步跟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