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祭祖
大非和小非离开了半湖村。
村子依旧美如画,却是哀眼看悲色。塘边飘絮的沙沙声像江边泣女的呜咽,频频点水的蜻蜓也染上了暮色,透着一股生死轮替的仪式感。
哥俩赶着马,谁都没开口说话。沉默是心头萦绕的伤悲,伤悲是回忆人生百味的醇厚。
终于,两人再次回到古雷县。
小半个时辰的平复,胸腔中的伤悲渐散,身心全被归家迫切和喜悦所占。
再往北走,绕开一座山,便能见得着饶山县了。
饶山县因多面环山而得名,穿越层叠的大小山峰,往东边行去便是东海了。东海海岸与群山山麓之间,是一个人数不多的村庄,名叫“林家村”。
林家村内几乎家家户户皆为林氏,按说依山傍水,不该鲜有外人。可这成也山水败也山水——山路蜿蜒,道路难通;海滩平浅多藏暗礁,水路同样难行。而最关键的还是北边临县的东龙县,尽占地利,经贸繁达,吸引了所有外来者的目光。
因此,林家村倒也清静。村民们多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邻里融洽。村里不少青壮都趁着血气方刚,走出村子去闯荡——比如大非和小非。这些闯荡的青壮们,大多过些年头,便回来了,大多带着美娇娘,比如大非和小非的父亲——林参修。
但林参修却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常人一般年过弱冠才外出闯荡,到了而立或不惑才带着美娇娘或者子嗣回来。而他,外出时仅是个六七岁的垂髫小儿,回村时也不过才年过弱冠。虽与常人反调,但美娇娘和子嗣却是一个不落。
此刻,这位美娇娘正在院门口徘徊:“修哥,你说小哥俩怎还没回来?”
“大非不是传信说戌时过后才能到吗。”林参修的声音从院中老树的枝叶间传来,他赤膊躺在枝干上假寐,翘着腿,正晃着。顺着声音抬眼看去,吸睛醒目不是他嘴里叼着的草根,或是古铜的肤色,而是那嘴边围成了口字的灰黑色胡茬,以及同样是灰中藏黑的剑眉和那一头直立的、灰黑的悬针短发。
略显沧桑的发色,配上古铜色的皮肤,倒显出了几分硬朗。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芮儿,还有个把时辰呢,你别急啦。刚捕来的獐子还在院里头蹦着,别给跑了啊。”
这位美娇娘便是大非哥俩的母亲,名叫沈清芮。
“啊,对。修哥你快下来宰了它,咱先做好饭菜备着。”沈清芮说罢,轻拍额头,走回院内。
不一会儿,这座小院传出笑声和欢叫。
*****
嗒嗒嗒——
临近戌时,林家村村门口的山路尽头,传来了马蹄声。
“修哥,快,热热菜,他哥俩回来了。”
林参修听罢三俩步掠进灶房,一边添柴起灶忙活着,一边凝神细细聆听,却是没发现儿子们的踪影。他摇了摇头,心道:“芮儿的武功进境真当神速。”接着,他便专心于手中活。
“好香啊,不知道娘又煮了什么好吃的。”临近家门,肉香四溢,小非馋道。
“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是山珍就是海味了。”美娇娘推开院门,向小非哥俩笑道。
“娘!”
“娘。”
“好好,先把马牵去拴着,你们老爹已经在热菜了。”
系好了马缰,沈清芮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屋子。
“准备一下,先吃饭。”哥俩一进门又见到一个非娘端着一大盘烧肉从灶房出来。
小非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拉着手的“沈清芮”:“这,这……”
就在小非愣神的功夫,身边的这个非娘,化作水雾散了去。
“娘,《水冰幻》又有进境了?”大非定了定神问道。
“对啊,怎么样?没发现吧?”非娘放下烧肉,接过哥俩身上的包袱,手一挥,井里涌出一泓清水,化作几个水团,来到哥俩的面庞和双手间流转一圈,又汇聚成一条水龙奔向院里的老树。
哥俩看了看双手,又看了对方的脸,惊奇道:“神乎其技啊娘!”
这时,林参修走出灶房,瞥见了这一幕,说道:“你娘孙络了,来,小子们开饭。”
“大非,你们这次能回来几天?”
“娘,明天我们就得回镖局。”
“怎么这么急?中秋时候你俩都没回来,这次回来怎么不多住几日?”
“娘,荣叔他入葬了……”
“嗯?怎么回事?”
“爹,中秋那趟镖,遭劫了,荣叔和其他镖师都死了。”
“那你俩?”
“碰巧去打猎,侥幸脱逃……”
“什么!你们有没有受伤?”
“娘,就少了点皮外伤,董嫂已经帮我们处理过了。”
“你们说说时是怎么回事?”
“爹,是这样的……”当下,大非说起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哎,走镖这么危险,要不别去了,进门派做弟子吧?”
“娘,镖里挺好的。”
“芮儿,门派弟子的历练也是一样的。男子汉大丈夫,便让他们自己去闯吧。”
“哎——,你们把坠子给我吧,我多嵌入几个阵法。”
“好了,你俩洗漱洗漱,先去休息罢,明日还得上山祭祖。”
“嗯,爹娘也早点休息。”
*****
今天是九月九,重阳。
一大清早,便能见到不少村民带着香烛供奉祭祖去了。
林家村三面环山,北面有一条名叫奉溪的小溪流,而奉溪所在的山峰叫做奉溪山。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说法,村民们的先祖都埋藏在奉溪山上,后来慢慢形成了一种习俗,奉溪山也成了入葬地。
小非一家人的目的地也是奉溪山,从村子出发翻过一座小山,越过奉溪便到了。只是奉溪山乃是北面山峦的最高峰,占地不小,找个自家祖坟也是不容易。
“爹,你看那边,那是村东头的任大叔吗?他们好快啊。”
非爹闻言侧头望去:“是林任一家,倒真是挺赶早,咱们也加快速度罢,再过一会太阳就大了。”
“爹,都九月了还怕什么太阳,再说咱们家可都是通脉,太阳再大都不热。”小非嘿嘿笑道。
“你娘可不耐晒!去去去,前面开路去。”非爹说着不再理会小非,伸手牵着非娘:“来,芮儿当心,没累着吧?”
“老不知羞。”小非低声嫌弃道,与大非当先上了山。
这时,一阵山风徐徐而来,带着山间的草木清新。
“嗯?”山风拂面,大非猛然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