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忆往生

    !!!!仅仅三年的韶光，
    珞国的江山覆亡了。
    珞都皇宫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昔日烟花繁华一点点成了灰烬，随着流云一起淡去、散去。
    原来，一切皆是过眼烟云。
    这一年的暮春，桃花扬落，桃花树下埋下的陈酒一如曾经的甘醇芬芳，酒味揉着花香，带了微微寂寞的苦涩。
    他抬头眺望远方，落日余晖下的天空被染的血红，那仿佛将士身体中流淌出的液体，透出悲壮凄凉的意味。
    空阔的天空下久久回荡着熟悉而遥远的歌声，悲凉而壮阔……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声一声的吟唱，似暮鼓晨钟般庄严而肃穆，却仿佛透着悲伤的绝望……
    远处有成群的大雁飞过那染着鲜红的天际，隐没入那片苍凉。
    突然一声破空悲鸣，仿似诉尽了人间的沧海桑田，凄凉的让人忍不住落泪……
    它们呜咽——
    亡了，亡了，亡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
    曜国帝都号角震荡山河，王师集结。
    珞都破城，珞帝仓皇的逃往陪都雁阳。
    站在雁阳城墙上的珞帝，面对城下几十万抱着视死如归的将士，面对即将亡国的悲惨命运，原本那些在心中早已想好的振奋军心的慷慨陈词竟一时间全部忘记，只是久久凝望着远方那一片染血的天空，突然疯了般的哈哈大笑起来，龙袍冠冕在那一瞬被他重重扯了下去。
    珞帝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细长的眸望住他，抿唇轻笑着。
    他道：遥爱卿，你说，天要亡我，他要亡我，朕又岂可不亡呢？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不止。
    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珞帝身边，抬头仰望着头顶的那一片死寂的苍穹，想，军心未战已先失，珞国真的要亡了……
    那人却早已不在……
    时光流转，回到明襄帝天立二年，也许那时才是珞国鼎盛时期的开始。
    曜国王师集结，大军包围洛城，那个人为中军统帅。
    他率五百铁骑身先士卒冲入曜国军中，一路挥砍拼杀到了洛城城外。
    洛城被困多日，金戈战鼓中，守城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
    夕阳余晖，勾勒出斑驳古老的城墙轮廓，战旗鼓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战火弥漫间，暮色下洛城上空寂静无声。
    忽闻前方传来杂沓响亮的马蹄奔跑声，又见沙尘弥漫间有千军驰骋的身影。
    他们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观望起来。
    难道又是敌国曜军来袭？
    当先一人戴着红色鬼面，英姿勃发的驰骋在一匹神骏上。
    白色的骏马，红色的战甲，丰神俊秀，英姿飒爽。
    箭矢从城墙上齐齐地射了过去，带着浓重血腥和沙土的味道。
    待到风静时，千军已来到城下。
    一片寂静。
    只闻铁蹄杂沓之声和偶尔的马嘶。
    当先的鬼面战将，身上遍布着淋漓的暗红，在落日的余辉下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般，阴森可怖。
    沉沉的落日下，他一把扯下红色的鬼面。
    墨黑的发迎风飘扬。
    冠玉般的面容绝世。
    清亮威严的嗓音大声喝到：
    珞国紫墨卿！
    洛城城上突然沸腾一片，军士振奋的欢呼响荡苍穹，随着突然响起的嘹亮雄壮的战鼓声齐齐震荡。
    那一战，洛城解围。
    那一战，珞国扬名。
    那一战，三个字成为神话的开始。
    紫墨卿。
    如今，洛城依旧，只是早已不是珞国的洛城；神话依旧，紫墨卿却早已不在……
    他坐在桃花树下，朝着对面举了举酒碗，然而那里并没有人，清风拂过，只有纷扬而下的花瓣，似翩跹起舞的粉蝶。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透过稀疏的枝叶坠落下一地的斑驳。
    酒尽。
    曲起。
    落寞的笛音和着翩舞的桃花幽幽滑过耳畔，似谁在耳际呢哝低语。
    新将入阵谱弦歌，
    共识兰陵贾舆多。
    制得舞胡工欢酒，
    当宴宛转客颜酡。
    这是当年他酒醉时突然兴致所至而作的诗，他说他很羡慕一个叫高长恭的人。
    高长恭是谁？
    无人知晓。
    只听他诡异的笑着：兰陵王高长恭是也。
    如今想来，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相似的经历，相似的人生，还有相似的结局。
    风来了，吹散了一地的桃花。
    天光流泻，那些过往的岁月都从云际间快速的流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