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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花殇然

    !!!!我忽然有了心事。
    当然,作为一楼之主,我从来就有很多心事。
    楼里楼外的大事小情,都是我的心里事。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次的心事,是关于一个比无赖还要无赖的楼规。
    楼规中有这么一条:若有人吟诗中顺序出现一下四字:梅、白、雪、香……那么,无论她是个什么人,楼主都须让位给她……当然,如果该人的确做不好楼主,一年之后可以换届。
    传说中能掐会算的第一任楼主预言,能言此句的人,定能带殇花楼走向另一个巅峰,甚至,让浸泡在鲜血中的殇花楼,从此脱离杀戮。
    近乎荒谬的事情没有多少人信,可是也没有人敢说自己不信。
    至少连我,半疑之外,也是半信。
    于是有了种种的传说和期待。
    但是这么多年了,有雪有梅的诗歌本就不多,满足这么一个古怪条件的更是没有,所以这一条代代楼主口口相传的楼规,竟是有和没有一样。
    可是那一日,难得的闲来无事,于是不免脚下发痒,运气,踩了轻功的步子,我一路漫游到郊外,身边未跟一人。
    那一日阳光灿烂,红梅盛花,清丽异常。
    难得偷来半日闲。
    倚靠在枝丫间,悠悠然几乎要入睡,却忽然看见无数马车轿子浩浩荡荡运了一大堆着装华贵的权贵而来……我恍然,竟是撞上了朝廷皇帝下旨举办,一年一度的诗会。
    不由摇摇头,想走,刚刚运气,却被下面传来的一个清丽的声音吓得脚下一滑,力气消散,几乎掉下树去。
    害得我几乎掉下树的声音很好听,可念的却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倾身,心虚地向下观望,刹那间只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子,素衣婷婷,纤手扶梅,笑若春花。
    漂亮的女子……比男人还漂亮三分的女子呵……
    我心里忽然很确定很确定,那一句,那动听得让人心颤的声音,一定是出自这样的人的口。
    怔愣片刻,旋即回转,下令,请人,查背景……等等等等。
    瞧,尽管意外,我还是很镇定的!
    但,尽管我面上镇静,心头却多少惶然,我自己知道。
    殇花楼名字好听,可却也的确殇了不知多少如花明媚的生命在里头。
    好比如每一任楼主,全都死于下一任的手中……这是惯例,只有实力,才能决定一个人是否能站到最高的位置上。
    旧的去了,新的来了,一切都干干净净……连组织的名字都可换上一个,意为重新开始。
    当然,这传说中要以诗而登上楼主之位的,定是能有一年的平安,之后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可是,茫然低头看看自己粗糙宽大的手指,新任的楼主,又可能容得下我么?
    心头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杀意,可随即就湮灭……如果我的退让或死亡能让她活着的伙伴们过得更好,似乎,也值得?
    而后又惶然,自己这么就牺牲了自己的话,未免,也太傻些……我也不过才上任三年,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半日。
    正想着,便有人来回报。
    人已带到…古怪精灵……胆子颇大,言语跳脱……竟是能近警惕性最高的黑玄的身……
    看着歪头晃脑糊里糊涂的蓝璇,我除了无语,就只能闷头走路。
    我向来不依别人的话去判断某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强是弱……
    道理也简单,江湖复杂,深深浅浅,殇花楼内我都未必真的是老大,何况整个江湖?
    我自认也就一匹小马的水平,既不想听老牛的话下水,也不想听松鼠的话逃离,不过是自己一条道走到黑罢了。
    没见到棺材,做什么要落泪?
    至于要是真有一天见到了,也就见到了,那时候,倒是什么都简单了。
    所以,该亲自见的人,还是要亲自见,该亲自招待的人,还是要亲自招待。
    亲自招待,好好招待。
    哪怕那现在斜依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说不准哪日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我不过是偶尔犹豫要怎么表述,毕竟已经不曾细言满语好多年。
    ——粗声粗气,怕她听不明白……多少也有点怕,吓到她。
    不不!我绝对不是怕她怎么样,只是不想听到她的尖叫,真的真的,我不是在解释,更不是在掩饰。
    真的真的,我一片体贴的好心。
    可这家伙怎么就敢自己合了眼去睡,像是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只是……这殇花楼是多少姐妹们的心血。
    在江湖上掀起过那样大的浪头水花。
    在官宦间引来了多少恐怖尊敬和小心翼翼地讨好。
    但这家伙怎么就敢头一摇手一摆,来一句我没兴趣一推六二五?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一些些所谓的……什么来着?
    哦,对了!
    是那梅花儿所说的,受虐倾向。
    偏偏还要倒贴上去。
    似乎已经不全是为了那自己发下血誓承诺的誓言……而是,想要离她更近一点,似乎那样就能更快乐一点。
    她笑起来的时候,似乎连冰冷的雨滴都是欢乐的,连阴霾的迷雾都是明媚的。
    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而已。
    这也就算是我死前,最后的,唯一的放纵吧……说到底,其实,我比她,还要任性,哈哈。
    她带给我的惊吓,不只一次。带给我的惊喜,却总是更多。
    只要她认真起来,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得挺好——就连一向挑剔的绿殷,也这么说呢。
    然而然而……她就是不认真。
    我看着她一点点偏离。
    看着平安王和她一点点疏离,看着她在那些阿谀的大臣中眯眼浅笑,看着她被那些所谓的“清流”不屑一顾……
    我什么都在做,什么都没做。
    她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成熟世故起来,依旧像那日枝头盛开的梅花,妩媚的天真。
    所谓飞蛾扑火……想要得到帝王的爱,或者说,竟然相信帝王给她的诺言,我不知道,这是认真,还是太漫不经心,把自己推向死路呵。
    我以为炎帝毕竟是个男子,男子重情。
    却和她一样忽略,炎帝是个帝王,帝王无情。
    我,竟然,推波助澜。
    我后悔了。
    却也晚了。
    看着受伤的她,我只能默然陪伴。
    我听见她用依旧好听得让人不由颤抖的声音发誓一般地说要远走高飞,却也看见她的目光,眷恋于那无情的京城。
    我担心。
    她却展开笑颜。
    信不信?三年内,殇花楼将在你我手上变得无人可挡?
    她笑问,语气中却是傲然的肯定。
    似乎我想要的都快要到手了,可是…却……
    真真是心事难解,干脆,学她,不要再去想好了。
    不想,就好了呵。
    可是……这心里继续沉甸甸忽悠悠的,怎么都好不了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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