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

    !!!!张志忠是炎帝手下得力的亲信,是朝中作用不可或缺的内阁总理大臣。
    这一日早朝过后,她心情极好地揣着自己的密章奏本,单独去求见她的炎帝陛下。当然,说是单独求见,实际上不过是多位亲信聚在一起和她们的皇帝共同议事罢了。
    安平炎轩在大臣们眼中,还是一个很开明,也比较能够广纳良言的皇帝的,唯一的缺点,不过是疏远后宫的男子,似乎对某个女人有情罢了。
    张志忠皱皱眉,而后又舒展开。
    她看那个叫什么什么梅的女人,实在是不满意得很,柔柔弱弱,只粗粗识过几个字,满口间都是世俗语,唯有一双眼睛,算得上是清澈干净,却只怕过不得多久也要被这宫廷染成麻木黯淡。相较之下,她倒宁愿这皇帝和那宁将军的传言是真,也不愿她是与那个女人有什么。
    不过,皇帝陛下看着喜欢,她又有什么资格不满呢?索性那人还有几分小聪明,知道些厉害,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陛下一直过得挺苦,不开心,她们这些大臣也都是知道的,上位者总是孤单的,能有个人陪着解解闷,也是好的。所以,索性,开明一次也是不错的。
    是吧是吧?
    今日早朝,她分明看见皱了几日眉头的炎帝忽然眼中含笑,走路都轻快起来……哦,龙行虎步地轻快着,让她的心情也不由飞扬。
    做大臣的盼着的是什么?无非是国家兴盛,陛下万岁,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切都好嘛!
    只要不关乎原则问题,她张志忠也不是那么固执得揉不进沙子的人呐!
    一路步入议事的小厅,摆摆手免了正盈盈下拜的宫侍们的礼,她一屁股坐在一边的小凳上,松心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次次早朝,都是她溜得最快,躲过了那些人的嗡嗡嘤嘤,最早到达这个地方,等着诸位同僚,然后再一起等着炎帝陛下。
    所以,她放心得很,放松得很。
    然而……
    “咔……”屋内的另一角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张志忠身子一紧,急忙转头去看,却见着着玄衣官服的少女正靠在软椅上,一面翻看着什么,一面嗑着瓜子,正是白梅……哦,在张志忠眼里,却是那能哄了皇帝好心情的伊清梅。
    白梅正在忙,忙得入迷,又托了那松松软软的地毯的福,竟是没发现张志忠进屋。
    张志忠却只是尴尬,也不知该打个什么招呼才是好,只好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也来不及为自己失去了少有的可放轻松的时间而哀叹。
    一看再看,便看出了问题。
    白梅并没有把嗑出的瓜子仁吃进嘴里,而是和壳分放在两边。
    张志忠揉揉眼睛,终于忍不住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梅一惊,手中的书一合,藏在身后,笑咪咪地看看她,才道:“没什么,只是嗑着玩儿。”
    张志忠说:“我以为你该把仁和壳分着放,但……”
    白梅微笑:“是啊,左边是壳,右边是瓜子仁啊!”念叨着向案几上分开的两个碟看去,却是一声惊叫。
    “啊呀!怎么都放乱了!”看书一时入了迷,竟弄得碟子里面又是壳儿,又是仁儿,白梅急忙重新去分,同时继续向着张志忠念叨:“多谢多谢…多亏大人提醒了呢,唉,这脑子是一天比一天糊涂……”
    张志忠沉默,而后忽然好奇起来,这曾自称一看书就头疼,闹得无数人只好也跟着头疼的女人,方才是在看什么书呢?
    终究默默,虽看着白梅动作,却没有接话,更没有开口询问。
    虽然难免尴尬,但是她不怕,照时间算来,再过一会儿其她人也就该到了,到时候互相打个哈哈,随口说点子事情,便是什么别扭都没有的了——人啊人,不管是哪个,赶紧来一个吧!
    “咳……”
    张志忠正想着,忽就听见门口一声轻咳,不由眼睛一亮,急急转头,到了口边的招呼却一下子被呛了回去。
    “陛、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她犹疑着要下拜,却被迈入门的安平炎轩笑盈盈地托了起来。
    “免礼。”哦……炎帝是免了她的礼,也的确是含着盈盈的笑意,却是看着另一角落里端着一个小小碟子笑得更加好看的女人。
    白梅把碟子放在正坐边的小案几上,伸手够了茶壶去倒茶。
    炎帝急急走过去接住,坐下,捧了热茶,看着那半碟子瓜子仁儿疑惑。
    白梅一面把碟子向他推去,一面说:“这瓜子儿炒得很不错。我刚剥好的,尝尝?”
    安平炎轩抿了抿唇,眼中似是惊喜的闪动着亮光,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伸手取了就吃…唔,的确未必好看,但……的确是好吃的。
    “好吗?”白梅语焉不详地问安平炎轩。
    “唔!”炎帝点点头,嘴里含着不及咽下的茶,两眼亮亮。
    “呐,有奖励没~?”白梅笑眯了眼睛,一颗脑袋凑了过去,语调轻松的上挑,尾音拖得长长。
    炎帝呆愣愣地看这白梅微微抿起的红唇,脸腾地热了起来,伸手要去推她,有忽然缩回来,一阵猛咳。
    白梅立即跳起来去轻拍着他帮他顺气儿。
    安平炎轩的脸红红的,推推她,道:“那个…过一会儿再……”眼睛却直瞄那站在一边的张志忠。
    张志忠站在那儿,不尴不尬,好不难受,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直要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白梅瞥她一眼,知道方才的恐怕是刺激到这个一板一眼的家伙了,心里暗哼一声,也懒得和这个笨蛋灯泡计较,自又回了原来的角落,摸出了另一本拿得上台面的书,看了起来。
    过一会儿再……嘿嘿,嘿嘿嘿嘿。
    哦,她忽然想到,或许灯泡的说法该改一改……这年代没灯泡,想必是做工极佳的巨大火炬一个才是。
    哼哼。
    那可怜的大火炬既不能盯着皇帝陛下吃瓜子,也不能瞅着皇帝陛下的情人“专注”地看书,只好眼巴巴的盯着那门口默默祈祷——人啊人,还没到的各位同僚们啊,都来得迅速些吧!
    不然,不然怎么那做了……如此让人开不得口的事的女人看似还好好的,什么都没做错的自己,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呢?
    然后她的祈祷似乎是终于被上天听到了,她看见大咧咧的宁德哈哈笑着搂着陈瑜的肩膀走来。
    宁德是个武官,宁德和陈瑜的关系似乎很亲近无间……哦!别误会,那仅仅是因为宁德和谁都比较自来熟而已。
    要知道,陈瑜可是个文官。是文官!啥?你问我强调这个做什么?诶诶呀……不管是什么年头,有几个非搭档的文人和武将的关系能是真的那么亲密?
    文臣的面子上是风轻云淡,肚子里是满满的不屑:那些个武将,除了会打仗杀人,还会个啥?大咧咧上不得台面,内政不都靠文臣管着?
    武将的面子上是嘻嘻哈哈,肚子里也满满的不屑:那些个文人,除了会舞文弄墨,还会个啥?小心眼并九曲回肠,外患不都靠武将撑着?
    不过只要文武两方面子上过得去,皇帝也懒得管,闹吧闹吧,底下闹得热闹,上面还免了担心文武双全了有人造反呢!两边都拉拢着,便是万事大吉。聪明人都懂得去利用矛盾。
    宁德有点儿二,这个已经是不用考究便可确定的了,虽然由此她格外的能调和气氛,格外的讨炎帝的喜欢,但……陈瑜却实在是一肚子腹诽:这种样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眼见屋内的张志忠正看着自己,陈瑜更是不自在起来,挣了几挣没挣开,不由冷了声音:“宁将军!”
    宁德却笑哈哈,似是没听出那声音中的不快,大力地拍着她的后背,嚷嚷着:“都是女人,陈大人你老那么冷着躲着做什么?!哈哈,张大人原来也在,来来来,咱姐儿几个也都该多聚聚,别的甭说,就今儿,我一会儿请客吃饭,都得去,都得去哈!”
    陈瑜被拍得说不出话来,直给张志忠使眼色。
    张志忠呆滞着还没反应过来,宁德目光所及处却看见了白梅,于是放开了陈瑜,直扑白梅而去,声音一连串地喷出:“梅…伊拾遗原来也在!今儿个我请客,陈大人张大人可都是要去的,你可也不能再逃!”
    竟是完完全全忽略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炎帝陛下。
    白梅抿着唇只是微笑,举起手中的书遮挡住空气中飞舞着的不明液体。
    宁德伸手拽过那书,随手向后一扔,咧着嘴甚是不满:“你咋也开始翻这些酸书……去不去都得给我去哈!”
    白梅瞥一眼手忙脚乱接住了书的炎帝,侧头浅笑:“往日看你性子急,也没急到这般,今儿个是受了什么刺激?”
    宁德的手掌伸出,重重在白梅肩上一拍:“不是我急呀!陛下过一会儿就该到了,总得在她到之前……嘿嘿,咱就把这事儿给说好喽!”
    白梅无辜地眨眨眼:“你这是要在哪儿请客,还要躲着陛下?”
    宁德的笑容中带了点说不出的暧昧,声音略略低沉下来:“百香楼……那儿的头牌合欢可是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啧!那嗓子,那身段,那……”
    白梅微笑着听,心思百转。她才不相信这宁德是真想带她去逛那种地方……
    张志忠站在一边越听越惊,越听越呆……倒是陈瑜,惊得一抖之后,大叫了一声:“参拜吾皇!给陛下请安!”直挺挺跪下,叩首,打断了宁德的话。
    张志忠一僵,也随之跪下。
    宁德的话的确是被打断了,不过他瞥一眼门口,并没看见所谓的陛下,再一回头,看见白梅不变的微笑,于是大手一挥,很是不满:“陈大人做什么吓我,陛下这会儿还该在路上……”絮絮叨叨,叨叨絮絮,完完全全忽略了屋中其他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
    哼!
    哼哼!
    安平炎轩的脸色很不好。
    很不好,他敢打保票儿,若非他当时在,就冲着白梅那向往的眼神,恐怕这会儿自家女人早就被那宁德给拐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陪自己用午膳?
    竟然…竟然……不是明明许了一生一世么!早该知道,女人难有靠得住的!
    他狠狠地瞪一眼白梅。
    白梅正在喝一碗蘑菇鸭汤,抱着碗,眯着眼睛舒展着眉头,似乎很是享受,浑然未觉安平炎轩的哀怨。
    安平炎轩放在筷子,他感觉自己已经饱了——没饱也没关系……七分饱更有益于健康!
    白梅很诧异地看一眼他,也放下了汤碗和筷子,问:“怎么了?”
    安平炎轩扭了头不看她,冷冷起身,向寝厅走去,准备去睡个午觉,顺便……平静平静心情。
    白梅愕然。
    跟还是不跟呢?这是一个问题。
    思考未果,时间却不等人。于是她摸出一个铜钱,迅速向上弹出。
    铜钱在空中翻滚几圈,掉在地上。
    哦……正面向上,白梅微笑,停止了犹豫和思考,拔腿追上炎帝。
    “陛下…轩轩……”
    安平炎轩越走越快,而后便听到身后那女人的声音委委屈屈:“你欺负我腿短走不快追不上你……呜呜呜,人家不是故意长一双小短腿……”
    一下子,满腔子混乱的怨气,都变作了哭笑不得。
    “你的腿可一点都不短……”他眯了眼睛坐到软榻上,“也就是在我这里迈不开腿吧?”
    厄?
    “若是去看那什么什么都会的合什么欢,想必你这腿比谁的都长都利索吧……”
    咦?
    白梅的诧异全都转成了笑意,讨好地凑近:“轩轩是在气那个?我不是也没去么……”
    炎帝仰了头看她,问:“实话实说,若我不在,你听了宁德的话,也不会去么?”
    很老实地摇摇头,白梅回答:“不,我会去。其实直到是现在,我也是想去的。而且我觉得,轩轩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
    炎帝气急。
    你想去就偷着去吧,他也没辙!但就不能骗骗他哄哄他说不想去么?非得,非得这样气他……自己的女人跑去看其他男人,还不用担心?!哼哼……
    白梅笑眯了眼,问:“陛下你见过宁将军上赶着要看去哪个男人,对哪个男人有着极大的兴趣么?”
    炎帝看她,不解:“没…但是……你是说?”
    “合欢我也是知道的,原本是人家宁管家千挑万选得买来,要给宁将军做偏房的……”
    炎帝惊讶。
    “我曾见过一面,的确不错。”白梅摇头晃脑,“奈何宁德不喜欢,一眼没看就摔了房门出来,逼着管家又给卖了。如今么……”
    炎帝将信将疑,道:“可是,宁德不是说订过亲,不找到先前那男孩子,绝不成亲纳侍的么?”
    白梅笑:“那谁说得准呢?陛下你却先就怀疑我,轩轩你欺负人家……”
    炎帝不自在起来,向后蹭蹭,声音颤颤:“梅,我那个……”
    白梅一颗脑袋继续凑近,一双大眼在安平炎轩面前眨呀眨,眨得炎帝开始发晕的时候,她轻声开口:“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总之,你怀疑我,就该罚!”
    炎帝怔怔地点头,他已经蹭到了床的最里侧。
    白梅脚下踹开了自己的鞋,向着安平炎轩伸手。
    安平炎轩把手递给她,脸倒是难得的没有变红,他已经有些蒙了。
    白梅满意地笑,拉过他,另一只手护在他脑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而后迅速退开一点看他。
    安平炎轩依旧呆呆。
    白梅笑的更坏,重又凑近,却是侵入了他的唇内,带了浅浅蘑菇香气的舌头在他那里折腾挑逗起来。
    炎帝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身子却为此向后一倾,脑袋向身后的墙上撞去。
    “嘶……”白梅把手从他脑后抽出,摇了摇甩了甩,“轩轩要用那么大力气么?好疼,也不怕撞坏了你自己?幸好我先就防着了……”
    安平炎轩贴着墙团起来,下意识地伸手颤巍巍地指着她,申明:“现在是白天!”
    白梅点点头,却不解,她并没有颠倒黑白。
    安平炎轩声音也颤颤巍巍,指责:“那你刚才…刚才要……”
    白梅突地笑得灿烂如花:“轩轩以为我刚才要做什么,嗯?”
    炎帝哑然,随手拽过一个枕头,扔过去。
    她接住,笑得却是更欢,为了他那可爱至极地表情。
    他试图板着面孔说些什么,一开口,也笑了。
    “你个坏蛋,也就捉弄我了!”
    白梅把枕头放在一边,扑上去抱住他,勉强抑住自己的笑,道:“不闹了不闹了……困得很,一起睡一会儿好不好?”
    安平炎轩的闭了眼,反抱住她,幅度极小地点点头。
    白梅在他怀里蹭蹭,并没看到他的点头,继续拖长了声音撒娇一般地问:“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他在被挑起火儿之前,很识时务地迅速回答。
    于是她终于满意了。
    须知,吃饱喝足,保持着良好心情睡上那么一觉,而且是抱着一个极其优质的炎帝牌抱枕睡觉,绝对是极大的享受。
    安平炎轩对于这扒在自己身上似乎已经瞬间睡熟的女人无可奈何,也来不及嫌热嫌没脱外衣了,回抱住她,昏昏沉沉,也很快就着了——
    青衍皱着眉头,敲着座椅的扶手,似是很苦恼。
    坐于她身边,分庭抗礼的平安王苦恼更甚,却不想在由着对方拖延时间。她想要见到她的亲生女儿,想要她的女儿回家,而无数次的失败使她明白她需要先撬开青衍的口。
    “青殿下,本王要见一眼人,总要先知道不是骗局,这条件才能继续谈下去不是?”
    青衍揉揉额角,重重地喊她:“平安王殿下!殿下……唉,玫儿与我相识很久,一直深受我的宠信跟在我身边,如今即有证据说明她是您的女儿,我自是不能拦着她回家,但也绝不会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平安王木着脸,纠正:“不是什么梅儿花儿……她的名字是清鸿,伊清鸿。”
    “殿下,何苦纠缠这样的事儿…唉,任是谁,都一时难以接受,您也不能怪她,想当初为什么要……如今她死死咬定说我是拿她交易,却是连我都不肯再见,您来找我,我去找谁?”
    青衍的眉皱的深深,似乎甚是懊恼,只差捶胸顿足一番,而后却又忽然话题一转,把皮球踢了回去。
    “听闻殿下还有一义女,玫儿有一次提起倒似乎挺想见上一见。也或许不是为着怨恨,不过是近乡情怯,何不让伊小姐先来见见熟悉熟悉呢?或许让她有机会多探听下殿下的一番苦心,事情会更好一些。”
    平安王狐疑地看着青衍。
    青衍却是一脸真挚。
    “这个……”平安王难于开口,她已经好久不曾见过白梅了。
    “殿下!”青衍言语诚挚:“咱都是为了您的亲生世女。”
    她看着她,犹疑着,点了点头。
    青衍是为了什么非要跟那个她根本没认出来是白梅的伊清梅过不去呢?
    白梅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装糊涂的平安王,疑惑起来,难道,其实还是认出来了?
    她眉梢轻挑,对着手指,声音柔柔:“啊呀呀,殿下,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可是……陛下这几日一直要我伴驾,更何况,别人不清楚,殿下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只怕避那些人避得不够远么?怎么还敢自己凑上去……陛下那里,让我怎么交代?”
    踢皮球,谁不会?
    青衍踢给红玫又提出了伊清梅,白梅却是直接踢给了安平炎轩。
    平安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苦苦一笑,喝了最后一口茶,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要走。
    白梅在那里坐着,看着她动作间有些颤抖和凝滞,而后竟是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软了。
    “殿下……”她起身,扶住她,搀着平安王的右手,“是我唐突了,您身子似乎不大好?请御医看过没有?”
    “不,没什么。我,打扰了,该走了……”
    白梅皱起眉,看看阴冷冷的天,叹了口气:“眼看就是饭晌儿了,留这儿一起吃点什么吧,也顺便和暂住在我这儿的无名寺来的什么什么大师聊一聊,放松下心情也是好的。”
    “我……”
    白梅勾起唇角毫无瑕疵地笑:“应了您,下午就去看看,还不行么?说到底,您的事情,我总是不能不管的,何况……”
    “何况什么?”
    “没什么。别为了我刚才的话生气,只是心里有点烦乱……进屋吧。”——
    “陛下。晨君求见。”宫服装扮地少年弯腰陈禀,眼梢微微瞄过炎帝的脸,暗暗飞上嫣红。
    有几个男人,不渴求君王的宠爱?
    可是炎帝却如以往一样,挥挥手,摇摇头:“不见,晚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宫侍退下。
    白梅却撩开了华贵的珠帘走入,笑意盈盈:“晚了,我要不要也回去歇着呢?”
    安平炎轩脸色微红,嗔怪地看着她,竭力不让自己露出羞涩的模样却更显可爱。“回去做什么?在这儿难道歇不舒服么?”
    微微侧头,白梅走近,媚然地笑:“若是没有您,在哪里歇着,都是难舒服的。”
    “你…你……”
    “嗯?”她用鼻音轻哼着,靠近炎帝,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怎么了?是好,还是不好?”
    “好……”安平炎轩浑然无力。
    “呐,晚了,咱歇了吧!”
    “奏折……”安平炎轩情迷意乱,却也没丧失其作为一个君主的责任感。
    白梅泄气,为了自己引诱的失败。
    “好吧,还有三封奏折,给你半个时辰…唉,陛下,我的轩轩,你总该也注意些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才好……”
    安平炎轩坐回案边,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耳朵,却已经红通通的了。
    ——遇到白梅之后,他才知道,他脸皮的厚度远远不够。
    “爱情”二字指的是什么很难说。
    但是“动情”相较而言就简单得多了。
    白梅撑着下巴看着安平炎轩,忽而微笑,白日里陪同平安王去见红玫的不安,也就减弱了几分。
    她能感觉的到,尽管青衍似乎是真的没有认出她来,可是红玫似乎有所觉。
    一开始。
    红玫一直在冷淡地微笑着,看着她,并不提出什么。
    她也就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坐着。
    而后红玫忽然开口:“为什么我每到一处,你总是在我前面?”
    她只能哑然。
    想来想去,避重就轻,仿佛听不懂一样回答:“你来到这世界,总是比我来得早的。”
    “哼!”红玫用鼻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是在说我比你老?”
    “怎么会老?瞧你这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呢。”白梅那是忽然笑开:“平安王殿下可是巴巴地想拿你当宝宝宠起来……真羡慕你还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她忽然在红玫面前说起“羡慕”二字。眼帘微垂,脸色微红,仿佛是羞涩。
    红玫认真地看看她,而后摇摇头。
    “你才是个孩子……我宁可没有家人,这个母亲的出现,我和青…主人,也就是再没可能了。”
    “做什么这么吃惊地看着我?许她对你好,不许我喜欢她不成?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的人,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我……不想离开她。虽然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我,她心里其实都没有……她唯一喜欢的男人,却是嫁给了她的亲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说的是实话,现在,也就只有跟你,我才敢说实话,因为你绝对不会往外说。你最怕麻烦,是不是?当年我逃跑,若是没有逃进你的屋子,你就算知道我在哪儿,也不会说的,对吧?何况现在……我不相信,你舍得自己现在的一切,来跟别人说我什么。”
    “干嘛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不相信么?呵……早晚有一天你真动了心伤了情就明白了,早晚有一天。你以为,会真有人喜欢咱们这样的人?咱们,进了那肮脏的地方的门,不管出得来出不来,就都完了!还会有人来祝福我们看得起我们?先前我还以为,自己和你不一样,总该能比你好,现在看来……”
    白梅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说:“你的母亲会真喜欢你,为你着想,对你好的……”
    可惜,说实话,这话究竟怎样,连她自己也有点拿不准了。
    平安王也曾经真喜欢她,为她着想过……可惜到头来,什么都不是了。
    白梅忽然是真的有点可怜那看上去依旧有权有势,余威不减的安平王了。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小心被人给弄丢拐走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却成了别国皇女的人。
    再看看自家的宝贝皇帝安平炎轩,白梅心里那叫一个美呀……说来说去,上一辈子运气坏到家的自己,这一辈子的命还真的是很不错啊。
    她笑笑,把思绪从回忆和思考中抽回,声音软软地提醒安平炎轩:“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哦……陛下可要快点批折子,我想念我的轩轩了呐。”
    安平笔尖一颤,瞥了她一眼,又看看折子,又转过头看看她,而后叹了口气,快笔写下几字就撂下,站起身。
    “歇吧歇吧……其实剩下的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柳县和陈县呈上来的,要给她们那里的两个孤苦自律的寡夫立贞洁牌坊……批过就是了。”
    寡夫和贞洁牌坊么……白梅一挑眉,不知道有没有鳏妇?
    她笑得却是愈发灿烂,拥住安平炎轩,吻了上去。
    一刻之后。
    最后一只亮着的蜡烛被熄灭。
    只有柔柔的月光,清泠泠映进窗纱。
    “你……”
    “怎么?”白梅问。
    “你…今晚……”
    “今晚怎么了?”
    “今晚…不要么……”
    白梅的眉挑起:“轩轩想要?”
    安平炎轩偷偷咬咬牙,眼神难堪地盯着床脚。
    白梅微笑开来,温柔中带着难得的宠溺,把他拉进怀里,手指轻轻按揉着他僵硬的肩膀。
    “一下午一晚上都坐在那里看折子,都僵硬成这样了呵……”
    “我……”
    “嘘!”白梅手上用上了些力气:“闭眼,什么都别想,放松下。我替你揉揉,总会好过些。”
    有点疼……安平炎轩想说,微微抬眼,却看见白梅专注的幽黑的眼神,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白梅的手指探入他的黑发中,按揉着他的头皮,一下又一下。
    他的倦意忽起,竟真的沉沉地闭上眼,就此歇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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