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旁边的老师傅笑道:“木桐还要好好练习呀,你手法其实不错了,就是小姑娘太紧张了是吧?”
    靳木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是比较紧张。”
    纪松柏在一旁说道:“不需要紧张,我不是还在旁边帮你兜着么,这幅托的不错,先放几天让它自己干吧。”
    靳木桐:“好的。”
    整个托画心的过程,圆滚滚也在一旁看着,只见他攥紧拳头,一副比靳木桐还要紧张的模样。
    到此时,他还不敢放松,连连问道:“现在什么情况?已经好了吗?”
    靳木桐轻轻摇头。
    圆滚滚知道她不方便说话,又问道:“那画现在没事吧?没事你点点头。”
    靳木桐点点头。
    圆滚滚这才瘫坐在桌上,长勺抱在怀里:“哎……真被你给吓死了,如果不是画里的庄稼长得慢,我还真不愿意你继续修复了。现在真的挺好的,啥都有!”
    靳木桐看着他一副虚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刚才也挺紧张,不过还好这一个难关算是过了。
    圆滚滚又说道:“我刚刚过去看过了,那个瓜皮帽的锅锅已经送到了铜器组了,不过看样子他的排序似乎比较靠后,铜器组的都在修什么青铜器,金银器什么的,他一个锡器,还是个吃火锅的锅,估计得排到后头去咯。”
    靳木桐有些意外,那竟然是个锡器,她之前以为是银器呢。
    他说着,觉得这里比较无聊,想要进画里,站在桌上,跳起来想要摸画上男子的衣衫。
    结果……
    够不着!
    圆滚滚好气啊,怎么能贴在墙上呢!还贴在那么高的地方!
    站在桌子上都够不着!
    算了,不上去了!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小遗憾,因为她到了下班的时候必须离开办公室,不能在故宫里停留,那这样的话,古画就不得不留在书画修复室了。
    “祁修,你在吗?”靳木桐通过意念跟祁修沟通。
    “嗯,我在的。”
    “刚才我修复的手法,有没有对你那里面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没有,你做的很好。”
    “这段时间我怕是进不去了,圆滚滚估计也进不去……”
    “没事的,你这也是为了修复好古画,我能等。”祁修的嗓音温柔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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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去不了画里, 圆滚滚只能每天跟着靳木桐来故宫玩,没事的时候除了逗逗院子里的小橘, 便是去铜器组看望等待修复的一品锅。
    “瓜瓜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惨,你看看你隔壁的那个金累丝万年如意,人家早就开始修复了,怎么你还躺在这呢?”
    “哎,瓜啊, 都是锅, 你瞧瞧人家那个银质莲花锅好几个人围着, 他还没你碎的厉害呢!你怎么就还放在这呢。”
    一品锅一直没什么反应,躲在锅里不出来。
    圆滚滚又叹口气:“你都不知道, 上次我在画里抓的黄鳝好肥, 做成鳝丝那个美味的啊,入口留香,这都过了多久了我都还记忆犹新, 啧啧……”
    小人从锡锅碎片中走了出来, 清秀的小脸气得都扭曲了,可是不忘先整理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衫。
    “你别太过分了啊!”他气呼呼的说道。
    圆滚滚嘿嘿一笑,跳到桌子上斜躺着, 手里的长勺敲啊敲。
    “你别生气啊, 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吗, 才过来找你玩。”
    一品锅叹口气:“这个修复组实在太忙了, 从养心殿清理出来太多的青铜器金银器, 根本修复不过来,也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修复到我。说不定等修到我的时候,你们已经忙别的事情去了。”
    一品锅说完,觉得自己只怕是吃不到火锅了,眼圈一红。
    圆滚滚翻身从桌上跳了下来。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什么?”
    “咱去把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小姐姐叫过来,她倒有可能让你提前被修复了。”
    一品锅一听这话,眼睛里的光彩又熄灭了:“哎你就别逗我了,人家是修复书画的,能帮我什么呀。我在这里这段时间也算是弄明白了,修复师各有各的工作,你瞧那个刚来的,只能在旁边打下手,就算叫那个小姐姐过来,估计也帮不了我什么。”
    他说完,泄气的就要转身回到锡锅碎片中去。
    圆滚滚却跑到了隔壁对靳木桐说道。
    “哎,那瓜瓜心态崩了,你不去瞧瞧?”
    靳木桐刚刚协助班文亮揭了一幅画的画心,听圆滚滚这么一说愣了下,抬头跟师父告假。
    “师父,我去铜器组走一趟。”
    “好吧,你去。”
    靳木桐便来到了铜器组,王泉乐正准备拼接一个青铜盘,这个青铜盘从库房中清理出来的时候已经破损,碎的比较厉害,按理说这样珍贵的文物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纰漏,不过这次也是故宫首次对养心殿库房进行全面彻底的清理,从角落中清理出这个青铜盘也是相当意外。
    见靳木桐进来,王泉乐赶紧招呼她。
    “哎哟,是木桐啊,听说你已经没在木器组了对吧,你这打算过来咱们铜器组了吗?”铜器组如今手上任务中,王泉乐巴不得有个帮手。
    靳木桐笑道:“王师傅,我先过来看看,我在书画组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完,等做完了之后再过来。”
    王泉乐放下手中的活说道:“哈哈,你想看什么,随便看。”
    靳木桐一进来便看见了放在地上的那个盒子,她认得那就是装着一品锅的盒子,她问道:“我那天在养心殿后殿看到了一个锡锅,是个组合锅,造型挺别致的。王师傅那个锅什么时候修复呢?”
    王泉乐往地上看了一眼:“那个锅呀,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怎么?你对它有兴趣吗?”
    靳木桐点点头:“嗯,是挺有兴趣的。”
    王泉乐想了想:“你今天没别的事情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来帮我搭把手如何?等我手上这个青铜盘修好了,之后就修锡锅,到时候你也一起参与如何?”
    靳木桐心中一喜:“好。”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从书画组来到铜器组,也没那么容易能够摸到文物,毕竟各个组都有规定,实习生需要实习一年以上才能摸文物。
    她刚来,估计也就是打打下手,没想到王师傅竟然直接就给她开了绿灯,让她进来就可以摸到文物,这待遇上天了。
    靳木桐换上了工作服,便站在王泉乐身边。
    “你瞧,养心殿的库房其实远远不如咱的地下库房,湿度、酸碱度都不利于文物的长期存放,这青铜器没有经过除锈,如今已经有部分腐蚀了。那边小周的工作就是对青铜器残片进行除锈。”
    靳木桐看过去,觉得小周手上的工具有些眼熟。
    “这……除锈器的声音怎么有点像……”靳木桐在脑子里搜索,没想起来。
    王师傅哈哈一笑:“你猜中了,这个除锈剂其实就是牙医手中的洁牙机,这是咱们故宫的一大创举,发现洁牙机用来除锈简直好用,便在全国推广开啦,之前大英博物馆的人员来咱们故宫开研讨会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把这个方法也带到英国去了。如今全世界青铜器修复工作都用上了洁牙机。”
    靳木桐心中赞叹,文物修复师除了心细手稳之外,还得有想象力和创造力,谁能想到给人治病的仪器会用来给文物治病。
    “其实不仅洁牙机,那边还有数控的超声波清洗器,都是用来给文物洗澡的,咱们铜器组可不比书画组,什么方法都是老的好,这边很多环节还是借助机器进行。”
    接着介绍了一会,王师傅说道:“你帮我把那边的铅锡锤,砧子拿过来一下。”
    他怕靳木桐会无聊,便让她给自己打下手。
    不过,这种程度的打消对于靳木桐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靳木桐也并不介意,她以前从没有接触过青铜器的修复,对工具本来也不太熟悉,找了一会才找到王师傅说的锤子。
    “青铜器很薄,通常都会出现变形等情况,所以在拼接之前,要用这种锤子将变形的地方矫正。那边那个抬钳也是这个作用。”
    王师傅是铜器组中的老师傅了,是著名的古铜张派第四代传人。
    当年晚晴时期清廷造办处有个非常有名的修复青铜器太监,被称为“八大怪”之一,又人称歪嘴于。
    年迈的他退休以后膝下无子女,便在前门胡同庙开了家古铜器修复的作坊,收了七个徒弟,小徒弟便是这张泰恩。
    他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将这修复青铜器的手艺发扬光大,也收了不少徒弟。
    当年故宫博物院成立以后,只有钟表修复的手艺没有断代,别的都是从宫外聘请的。而青铜器修复组便是古铜张的后人。
    王师傅继承了古铜张一脉的手艺,又与时俱进的改进了修复手法,如今是铜器组内一把手。
    他带徒弟也非常有一套,此时他亲自出手修复,自然有不少学徒过来围观。
    王师傅让靳木桐帮忙替他用手固定住这个残片,他自己拿着锤子敲了一会以后,问身边的一个男生:
    “方韬,你来说说,这个残片敲到位了没?”
    方韬被点名,赶紧上前。
    “没事,你可以拿着残片看着说。”
    残片需要经过矫正以后才能焊接在一起,否则很容易出现错位。这就需要修复师对器型的把握要求很高,残片在器物中所处的位置,它应该什么样得做到心中有数,才知道自己有没有矫正正确。
    方韬才刚进修复组一年时间,原本学的东西都是创造性的,如今看似简单的修复问题,却频频难倒他。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觉得已经到位了。”
    王师傅微微皱眉,方韬赶紧改口:“没有……没有到位。”
    “那你说哪里没到位?”王师傅的语气有些严厉了,和刚才的如沐春风的和蔼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也不怪他对学徒们严格,这些学徒都是高材生,实习期过后经手的都将是价值不菲的文物,如果现在不严格要求,将来就有可能出纰漏。
    方韬微微垂首:“师父,对不起,我实在是不太清楚。”
    王师傅这才微微点头:“以后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用掩饰,你不知道的我会教你,不过不要再不懂装懂了。”
    方韬赶紧说道:“是的师父。”
    王师傅回头又问靳木桐:“木桐,那你知不知道呢?”
    众人本来被刚才那一幕吓得都有些担心王师傅会问到自己,毕竟这围着这么多人呢,虽然王师傅刚刚说了,不知道也没什么,可谁又想当众答不出来呢。
    原本以为王师傅会直接公布答案,然后接着教他们怎么修复,没想到他转身就问了一个刚来的姑娘。
    这就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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