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安生

    !!!!李然恢复知觉后,就感觉手心里多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低头去瞧,见是那个孩子的手,而对方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脸的倔强又委屈。
    被这样一双无辜又稚嫩的眼睛望着,他就觉得自己没那么镇定了,看着握着自己的小手,甩开也不是,握紧就更不是了。
    “母后,您不要逸儿了吗?”
    小太子撅着嘴,眼睛里已经蕴了泪,偏偏还倔强地不肯流下来,李然一瞧,顿时有些不忍,他这人向来对脆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当年收了六子当小弟,也是看那孩子实在可怜,想着好歹可以带他混口饭吃。
    几个贴身内侍在一旁看着,皆满腹战兢,他们这个殿下和小殿下不亲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反倒是那位皇帝陛下对太子殿下更为关心一些。
    如今小殿下兴冲冲地来了,会不会又被冷落?
    李然这个非正主到底还是让一干人跌破了眼镜,只见他腾地一下坐起来,同这孩子僵持着对视片刻,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未了无奈一叹,率先败下阵来,谁让对方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呢?
    他可以戒心重,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同情心。
    戒心,那是对有威胁的人才有的,而这个孩子应该还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认命地将小太子抱上了床,搁在腿上,或许是对方长得实在可爱,他便高抬贵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一脸没好气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什么!”
    听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小太子被他这么一折腾,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他怀里,只滴溜着两只大眼睛时不时地瞄他一眼,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李然被他引得开怀一笑,一脸逗趣地说道:“多大点的小屁孩,还懂得跟人撒娇了!”
    这么说着,就去挠那小子的胳肢窝,这一招是从六子那里学来的,他本人倒没这样的癖好,偏偏那小子忒会玩这些小九九。
    所以说三岁看八十,不是他李然心胸狭窄,那白眼狼天生就不是个好东西!
    小太子窝在他怀里,被逗得咯咯直笑,他似乎从来没有如此跟这位殿下玩过,整个人像条小泥鳅似地在对方怀里挣来挣去,心想他母后这一病居然变得这么容易亲近了,真好!
    只苦了那一干下人直挺挺在一旁傻站,愣是连个屁都没敢放。
    小六子激动之下,口中开始喃喃有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殿下终于懂得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了!”
    他一面念叨,一面拿了条手巾偷偷去擦眼角的泪水,冷不防觉得后背一阵大凉,回头一看,见那三个丫头正一脸鄙夷地望着他,小六子鼻中冷冷一哼,兰花指一翘,脚一跺,怨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没见过人家正开心得泪流满脸吗?!”
    此话一说,众人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一片无语……
    小太子玩累了,躺在李然怀里玩他的头发,李然本要放他下去,无奈这小子实在粘他粘得跟个狗屁膏药似的,一旦李然露出半点要撇下他的意思,这小子就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过去,只把李然瞅得心肝儿一抽一抽,又把他举起来逗弄一番,才肯罢休。
    李然一面跟他玩闹,一面在心里嘀咕,暗忖这孩子怎么能长这么俊?基因实在是好啊!
    太子这小子一股子聪明劲很得李然欢心,只不过当他三番四次跟对方商量,让他别整天“母后”长“母后”短地叫唤,换个诸如“老爹”“爸爸”这种好听点的称谓时,那小子就不干了。
    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他无数次地使尽各种手段,或诱哄或威胁地逼迫对方,也没能杜绝江逸时不时地将“母后”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李然无语望天,一瞬间似乎看见了圣母玛利亚在向他招手,再看看坐在怀里玩得正欢的小子,唯有抚额感叹。
    这年代的孩子,还真是没法儿沟通!
    这晚,太子与皇后于凤宫嬉闹一日的消息不胫而走,北烨后宫不平静了。
    皇帝自然早有耳闻,当晚翻了辰妃的牌子,晚上到了辰宫,那位颇得圣宠的辰妃又将此事当枕头风在他耳边吹了一遍,皇帝听了,眼中一抹深思一闪而逝,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副淡漠的神色,辰妃说几句,他也就偶尔搭一句,还不时分神同她调情一番。
    辰妃见他一脸的兴趣缺缺,心中大定,暗自嗤笑那个妖孽这回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先是漏液求见被驳,继而“失足”落水受罪,如今想要利用太子来挽回又不遂,可不是悲凉之极?
    辰妃越讲越兴起,皇帝保持着迷人的笑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两句,兼之后者一面说还一面摆尽姿势勾引,是以到了后来,他二人说着说着便滚床榻上去了。
    殿外雷雨交加,平静的日子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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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在宫中修养了几日,身体恢复了大半,这一日闲来没事,将小六子召至跟前,淡淡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呆多久了?”
    小六子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缝眼转了一圈,见对方仅身着一件单衣,一脸慵懒地靠在榻上,那样的容颜和气度,瞧着就让人脸红心跳,冷不丁失了神,回话的时候几乎有些结巴:“回、回殿下,已、已有五年又十个月了……”
    “记得倒挺清楚。”
    李然也不管他,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然这么久了,那你应该对这儿的情况很了解了?”
    小六子听他如此问来,也不明白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磕磕巴巴地回了一两句,都是前言不搭后语,他一面说,心里却在嘀咕:殿下您有话就直说呗,干嘛跟奴才我拐弯抹角呢?!
    李然最见不得他这副扭捏造作的样子,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行了!我问什么,你照实答吧。”
    小六子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翘着兰花指,细细巧巧地回了句“奴才遵命”,那声音软得可以掐出水来,李然眉眼一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挑了个简单的问题,问道:“现在宫里谁最受宠?”
    小六子脸上一愣,露出一个极其为难的表情,李然双眼一眯,眼中隐隐都是凌厉的刀光,小六子缩了缩脖子,眼珠子滴溜了一个来回,想了片刻,一脸煞有介事地说道:“依奴才看呢,应该是那个辰妃了。”
    他一说完,立马抬头朝座上那位望过去,但见他们的殿下正一脸莫测地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扇扇,一手叩在几案上轻敲,低声轻轻念叨,脸上也不见有生气的样子。
    “辰妃?跟我说说她。”
    小六子被他一问,回道:“她是辰国公的二女儿,比殿下还早进宫一年多,听说陛下当年选后的时候,似乎也颇中意她呢,不过奴才看她生得一股子狐媚气,做不得咱们中宫这位子!”
    他说得一脸刻薄样,可见这个辰妃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得宠,李然却依旧没事人一般保持着他那招牌式的二分笑容,继续挑眉问道:“辰国公?那是什么职位?”
    小六子四下环顾一周,凑近了放低声音同他耳语:“哎呀,殿下您弄错了,辰乃是他的姓氏,具体是什么官职,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听那些个碎嘴的说,辰家祖上是立过大功的,先帝当朝的时候就很受器重,如今辰家可是内有辰妃大受圣宠,外有国公把持朝政,辰妃还有个兄弟,前年被陛下封了将军派去守临关了。”
    他说到此,犹豫着望了李然一眼,见对方神色一派平和,继续说道:“奴才听说呀,这辰国公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小女儿,似乎有意要入宫选秀呢……”
    对方一脸的三八模样,李然眉眼一挑,说了声哦,暗忖姐妹两个嫁给同一个男人,这是不是太有想法了?
    其实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也是有的,娥皇女英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估计也就他没听说过。
    他一面想,一面在心中无声嗤笑,冷不丁就想起了六子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个冷笑话,讲的是某老板对吃饭睡觉的态度。
    对老婆说:“吃饭,睡觉。”
    对小姨子说:“吃个饭,睡个觉。”
    对美人说:“吃吃饭,睡睡觉。”
    对小蜜说:“吃饭饭,睡觉觉。”
    对员工说:“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他当时听了,差点笑得拍桌子,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只淡淡说了句“精辟”,如今将这话套用在那个北烨皇帝身上,似乎就再适合不过了。
    此人更牛,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硬件软件直逼六星赶七星,大小老婆无数,小姨子一堆,美人小蜜应有尽有,员工那是用国来做单位计的,以后有机会,倒要听听他那个版本“对吃饭睡觉的态度”。
    或许是小六子今日分外听话,又或许是李然心情确实很好,问到后来,他的语气已是亲和之极。
    “照你的意思,北烨和南琉接壤了?”
    “殿下,接壤是什么意思呀?”
    小六子搅着手里的帕子,一脸茫然地望过来,李然揉了揉眉眼,说道“意思就是,北烨和南琉是不是相邻?”
    “呵呵,殿下真是聪慧之极,您若不说,奴才哪里会相信您已经失忆了呀?”
    对方一脸的谄媚样,李然给他一记眼刀,眉头一皱,说道:“行了,别拍马屁!好好回话,是还是不是?”
    “是呀!”
    “除了北烨,南琉周围还有哪些国家?”
    “咱们南琉就只有北部边陲临着留国,不过那一带是岐山的一小段啦,那叫一个山高坡陡呀,山顶终年都是积雪,几乎无人能够翻越呢。”
    “哦?其余部分呢?”
    “其余部分就都是和北烨相连了呀,咱们南琉三面环山,一个是岐山,起于西南一隅,止于丰都,另一座山名叫驼山,也是起于西南,蔓延至北烨境内呢,之间只留下丰都一处是个平地,所以啊,丰都历代以来都是出南琉的唯一通道,这二山将我南琉腹地大片肥沃平原围拢在内,出口就直通着北烨了。”
    小六子拿着个手帕在手里甩来甩去,晃得榻上那人几乎有些头晕。
    李然后来干脆侧脸不去看他,边听边分析,渐渐就听明白了。
    南琉是个盆地,通往外面唯一的出口就在北烨境内,难怪北烨能吞得这么轻而易举,道理很简单:丰都城一开,北烨军队像蚂蚁一样涌进去,不被吞了才怪!
    小六子抬头去看,见他们殿下的青葱十指正有规律地叩击案面,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几乎可以看见血管,美得精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这么一瞧,这小子就失了神,李然早已忽略了他的视线,兀自低头沉思。
    那个临关应该是北烨的边陲要塞,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打那路过,至于具体位置,恐怕这个娘娘腔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北烨和南琉的情况,他心里也算有了一个大概,如果有一副地图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没有地图在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真有些步履维艰。
    他打定主意,对上小六子一脸谄媚的神色,笑着开口问道:“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不过得尽量避开其他闲杂人,你能做到吗?”
    小六子听后,脸上就犹豫开了,李然脸上的笑容一深,对方一个晃神,已经愣愣地点了头,继而就见李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温言说道:“好了,快去办吧,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话方说完,小六子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末了扭腰摆臀地走了出去,李然侧躺在榻上,望着那个背影,转脸不忍再看,唯恐一个控制不住,拿书朝那家伙狠狠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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