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暮然(二)

    !!!!秋风起,蟹脚痒。
    一只黄盖小蟹溜过河岸,而这条清澈的小河边上,便是整个地区最繁华的都市。
    这座都市的出名不仅仅来自于其富庶程度,更是因为整个西域开国以来最为著名的护国王子“屠天”,而让其闻名天下。
    自古……
    +++++++++++++打住!你要再介绍民俗亲们就要跳行了的分割线++++++++++++++
    总之这个城市怎么样根本也就没人关心,比较重要的是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正剑拔弩张的杀气腾腾。
    大猫没有回答契生,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强压下濒临崩溃的愤怒:
    “……我可以听你解释。”他沉声道,声音低哑、音色紧绷。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摇头,一下、两下,缓慢而绝望,好像那一夜仲秋青空之中沉寂渐渐灭去的烟花,即使不甘心,却还是只能摇头。不是什么呢?
    我不是暮家人?
    我不是暮兮兮?
    或者……此刻依旧牢牢抱着我的暮然青,我……并不认得?
    ……所有构成我们之间阻拦的错误都无法用“不是”来轻易否定掉。
    更何况……
    ——
    “……兮兮,你这几个月,都是和昴绯在一起……?”
    然的眼睛一直都是墨色的微笑着,若他眯起眼,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杀意。
    如同在露殿里,毫不留情地折磨对方的杀意。
    能为暮家出面来此取回桐木的暮然青绝非善类,或许单论武艺、他不如大猫强壮狠戾,但使毒用毒的本事,作为药人的他、又怎么会不懂得?
    眼看到暮然青的右手袖端反射着日光的淬毒银针已经出现,那便是……他真的下了决定要面前的人死啊!!
    用过一次的冰魄已经失去对于大猫的毒性,这次、然又会用上如何霸道的毒物?我不敢想象,贪心地只想他们两个都不要有事,即使此时的两边兼顾,对我来说又是一次自我厌恶:
    “……然。”我轻轻按住他的手,看到他眼里的不敢置信,墨黑墨黑的瞳孔中心深邃得仿佛没有尽头,
    “……可不可以……不要伤害他?”
    我没有看到此刻身后的大猫,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突然怔住。
    “……”
    我只知道此刻然的手冰凉冰凉,甚至比我的体温还要低,他身上只着一件浅色的暗纹青衣,瑟瑟秋风中如斑斓的蝶飞舞;看样子原本是处在室内,却因为看到我、而连外衣都顾不上加一件,便直接地冲了出来。他没有动作,只是沉默,那春一般绚烂的光色一点一点从他的眼睛里褪去,就如同我亲手毁灭一整个世界重获生命的希望。
    眼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冰冷,我心里猛地一滞,突然加重手里的力量,改为牢牢握住他:
    哪里不对、哪里……不太对。
    这样沉默的然突然让我害怕,他身上的杀意渐渐变淡,可眼睛里潮水一般退却的光芒非但没有让我安心,却反而莫名地恐惧起来:
    “……然?”
    我不确定地轻声唤他。
    “……兮兮,”他看着我,却是无神暗淡的墨色眼睛,嘴角轻缓温柔的微笑,就好像我们正身处在幕府那铺天盖地的木犀花丛之中。
    看着他突然正常的笑,突然不正常的眼神,心里空落落,觉得自己就要失去什么,
    “……然,你听我说……”
    “我懂,兮兮,我懂……”他温柔地整理我因为奔跑而散乱的黑发,随即在我额头印下一吻,睫毛轻轻颤动,淡淡地在我耳边说着: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揉进他身上独特的迷迭香气,让人迷醉。我想那应该是在少年时光里的“很久以前”,院子里散乱零落的桂花香,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少女和少年……
    ——
    “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你要溪谷最难采的毒草,我便给你毒草。
    你要城里唯一样式的木簪,我便命人毁了所有其他副本。
    你要自由,我便放你走。
    如今你要他活……
    兮兮,你要什麽我都会给你……但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已经渐渐地…………
    不要我了呢?”
    末了,他竟猛地抽出被我握住的右手,眨眼间便送出指端毒针!!!
    我尖叫一声“然——!!!”,随即感到背后劲风大作,目眩之中被一袭黑袍裹住,牢牢卷进滚烫温度的怀里、视线忽然变得漆黑。只听到空气里硬物相击的声响,惊得我浑身轻颤,却又偏偏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一声克制却清晰的闷哼,空气里忽然炸开一声焦急的呼唤、音色熟悉,出口却是那句:
    “主公!!!!!!”
    终、
    于、
    眼前的黑暗、心中的混乱,让我彻底失控:
    ——
    “不要————!!!!!!!!!”
    喉咙因为太过用力的发声疼痛嘶哑,背后圈住我的力量骤然松开,我“扑”地跪坐到冰冷地面;黑袍从头顶缓缓滑落,露出整齐的灰色石头砌成的大街。
    阳光原来是这样刺眼的。
    我面前花白的世界里什么也没有,只能看到面前缓缓穿透空气滴落的液体:
    一滴、
    两滴、
    然后似乎变成止也止不住的殷红,盛开于灰白石端。
    我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地抬脸,顺着血迹晕开的方向看上去:
    青衣上头如同繁花骤放,被血浸染的衣料竟是此等鲜艳夺目;而暮然青的脸,却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他看着我微笑,墨色的眸子里光华泯灭,终于回归漆黑一片的深渊。
    “兮兮……”
    他轻声说。
    “兮兮……你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你能不能……
    让我留下来……呢……”
    轻抱着他的凝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带着重伤的暮然青缓缓离开;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缩小,身后的大猫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
    他当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我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
    在然射出银针的刹那,就该看到他射出的银针早已换成普通武器,也早该知道,故意射偏的然,又如何将自己陷于危险境地。被大猫格挡去的银针掉落面前地面,反射着晚秋无机制的阳光,冰寒刺骨。
    和银针一同掉落的,还有一颗小小的圆形物体,我缓缓伸出手,不敢置信地触上它冰凉边缘,之间控制不住地颤抖,执起这东西。
    “……
    傻瓜……
    傻瓜……
    傻瓜……”
    眼泪不能控制地漫出眼眶,一滴一滴敲打在灰白石板路上;深深将头埋进手掌,沾着些微血迹的圆形物体磕着脸颊、轻微刺痛。
    ——小小的花瓣,上头白色原石镶嵌的耳钉。
    毫不起眼的小物件而已。
    是很久之前的某次逛街,我无心多看了一眼的东西,
    而已。
    暮然青。
    暮然青。
    为什么要买下这一对耳钉呢?
    为什么要在来到西域的时候,也随身携带着它呢?
    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冲出房间时候,酒醉的然在衣襟之中掏了许久,笑眯眯地想要塞给我的小小物件……
    那时我心思混乱一把将它推开。
    ……那样东西,是这一对耳钉么?
    思及此,心脏好像缺了一角,被钝器缓慢地剜过,尖锐疼痛刺激着我的泪水,如同不会停止……要失去他了么?难道在这世上最先碰到的人,固执地要我叫他“然”的人、在院子里种满木犀花的人,难道说,就像这一对被分开的耳钉一般,羁绊的前一半留存在他那里,而沾染血迹的另一半、在我这里,再不能组成完整的一对……
    就要这样……
    失去他了么……
    “……唔……然…………”
    我直哭得喉头哽咽反复,说不成完整的句子,只能闻着鼻端四散的血腥,
    和空气里已经淡得难以辨别的迷迭香……。
    +++++++++++++++++++再哭就要有人失去理智了的分割线++++++++++++++++++
    “……!……痛!!”
    右手腕被猛地提起,直到将我整个人拉得站起身来,身上的黑色长袍滑落地面,手臂被扯得生疼,因为身高的关系,我的双脚甚至触不到地面。
    “……‘然’?”大猫只手提起我,狠戾的视线如同当初浑身浴血腰斩强盗时候,另一只牢牢地箍住我的腰,用力得简直要将它折断,他的酒红色眼瞳中是狂飙的怒气,甚至连声音都变得冷冽刺骨,危险异常,嘴唇凑到我耳边,缓慢道,
    “你叫他‘然’……?孙小美……真是叫人惊喜啊……嗯?
    或者,我应该叫你……
    暮兮兮?”
    “…………——!!!”
    被牢牢捉住的右手突然松开,我整个人跌入大猫滚烫的怀抱里,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猛然侵入的唇舌夺取了语言:这个吻是从来没有过的狂暴和肆意,啃咬下唇的力道甚至让我吃痛,强悍霸道的舌顶入最深处,摩擦出他炙热的愤怒和欲望,没有办法动弹,后脑强硬的大掌牢牢锁住我的所有动作,仿佛要将我生生嵌入他的身体里去,强硬得连呼吸都要被他夺走,我的心神一滞,
    突然感觉到后颈处一阵酸痛。
    便软倒在他怀中……
    最后的意识是全身迅速离开我的气力,让我原本紧紧握住那花朵耳钉的左右,也终于无法控制、逐渐松开来……
    小小的耳钉坠落到青石板地上,
    “叮——”的一声脆响。
    却终究是声音太轻,谁也没有捡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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