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霁瞬晴(一)

    !!!!那个下午就好像两个人同时做过的梦一般,谁也没再提起,眼泪和阳光,暂时敲开的坚硬心防,最终还是又如同本能一般地被大猫穿戴到身上。
    大猫见到我的时候,还是嘴角带笑,眼里蒙着他状似坚不可摧的防备和侵略,好像随时都在评估我的下一步动作。
    下一步动作?
    不用他来评估,我自己也在烦恼。逃跑不行,色诱不行,自己又好像被他怀疑成了什么奸诈狡猾之徒,印象也不好,这不行那不行的,烦的我头出的话一样、没有温度:
    ——
    “殿下、殿下他半路遭袭,现在中毒昏迷!!!!”
    好像就是慢放的镜头一般,契生带着温度的手一点点松开松开,没有了遮挡,湿气和寒冷肆意地侵蚀我的感官,我浑身冰凉、站在原地,呆呆地重复着副手的话:“……你说、你说他中毒?”
    “不可能!”契生的眼里满是世界濒临崩溃的前兆,“舅舅是屠天!怎么可能被人伤到如此!!!!”
    “是暮家、”
    护卫一字一句,仿佛巨锤重重地敲击在我心头,
    “武林第一药王的……
    暮家。”……
    ——
    “轰隆……”
    屋外滚过一声暗雷,雨点越落越重,是真的……
    变天了啊。
    ++++++++++++++++++++++++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分割线++++++++++++++++++++++++++
    所有在房里束手无策的人们看到我进屋的时候,眼神都跟看见了鬼一样。
    我外衣湿透,只在外面随随便便地披了件契生的干衣服,陷湿掉的头发碍事,便将它们全部束起成了马尾,目中无人地直接走到大猫的床边,仔细探查他的脸色脉象。
    大猫的脸色苍白,嘴唇却不正常地鲜艳,额头不断渗出的滴滴汗水,还有紧紧闭上的眼睛;整个人陷在巨大的床上,高大的身躯突然显得楚楚可怜。
    左臂前端一道小小的口子,隐约渗出浅色的鲜血,真是毒物入体之处。
    “你过来做什么?!”
    站在一边的岚颖厉声喝问,上来便要拽我的手;不过她的手在半空被牢牢止住,契生的声音冰凉冰凉,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契生你怎么允许这丫头……”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
    我看不到契生脸上的表情,但心里知道,契生他那张跟大猫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真发起飙来,也该是有那么点骇人;乖张?
    大猫……我这下还真是看到了乖张起来的契生,是怎么跟他“舅妈”说话的了。
    “他的脉象紊乱,气息虚浮,体内似有寒气入侵,看似只是扑通风寒的症状,却偏偏沉睡不醒,对不对?”
    我低声询问身边的医师,也就是上次那个为我开方解毒的老者,他莫名地看着我,不明白上回明明自己都误用香料中毒的女子,这回怎么仿佛突然开了窍,字字珠玑起来,愣愣地点头,
    “姑娘说得不错。”
    一边看我的众人眼中尽是惊讶和思索,姣儿泪眼婆娑,一会看看我、一会又看看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大猫;而岚颖也轻“哼”一声,冷冷地盯着这边。
    “呼……”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仿佛能看到脑海里一页页古体小纂,密密麻麻、排满了整页纸张:
    ——
    【冰魄。
    寒度的一种,祖先取自冰山寒魄之意。该方可用于攻克性如“炎种”、“绛葬”等极热性毒,毒性属寒毒中上,发作剧烈,前三日昏睡不醒,症状如普通风寒;短期内若不加以调理解毒,最后体内精髓血脉冻结,剧痛而亡。】
    对于暮家所有制毒使毒的知识,全部都藏在我这暮兮兮的身体里,我的双手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心里,原本知晓大猫身份的惊讶和惶恐,却因为大猫的中毒,而莫名地平静下来。
    暮家为何要袭击大猫?
    又为何要给他下这样霸道的剧毒?
    我不知道,
    也懒得多烦。
    ——
    管他什么“屠天”。
    又管他什么“暮家”。
    在这里,我是孙小美,只是不愿见到大猫,死在我面前的孙小美。
    “契生。”
    不是作为朋友的“佑佑”,而是作为府里“小爷”的契生,请你听我说,
    “……你能……相信我么?”
    我没有回头,没有看他的表情,只是用外衣干燥的襟口,轻柔地拭去大猫额头的汗水;房间里静得出奇,屋外的雨水刷刷流下,将所有的焦躁、怀疑、希望、和无措,全部都关在这小小的屋子里。
    “……我信你。”
    契生带着少年稚气的声音淡淡,领着不相干的人全部离开房间,只留下作为帮手的医师及下人。
    他的声音又怎么会淡淡呢。
    我眯起眼睛,看着大猫散在枕头上的红色卷发——
    那个少年,可是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交予我手。
    ++++++++++++++++++++开始急救了急救的分割线++++++++++++++++++++++
    我从来都不知道暮兮兮半大不小的身体里,蕴藏着这样惊人的能力。
    握着手中火烤过后的匕首,轻柔而快速地割去大猫伤口处已被冰魄感染的坏死肌肉,直到那里重新流出成色正常的温热鲜血;我下刀准确毫不犹豫,就好像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记忆在肌肉和发反射神经里面的本能,甚至让我心里隐隐地害怕:
    这不是我。
    ……这、是我么?
    ——
    “他喵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湿巾。”
    旁边递上湿巾。
    “好恶心好恶心,简直就是活宰猪肉!喵的!你个女人为什么会学这种东西啊!!!这刀沾了毒了!换一把!”
    旁边递上新刀一把。
    “什么?!要连莲子都磨成粉敷上去?真是烦死了!!!喂!听到没有!刚才叫你们磨的莲子呢!!”
    旁边……递上莲子粉。
    小小的房间里忙碌非凡,不过医师爷爷和众下人们大气不敢哼一声,生怕那个在床端自言自语、一边脏话抱怨的女人发起疯来,挥刀砍向自己。
    ……其实我不想的。
    只不过拜这具身体卓绝的毒物技能所赐(虽说只限于跟暮家有关的毒上面),让我摊上了这么个差事:一边挥刀霍霍、一边要分析脑海里的信息,顺便面前又是血淋淋的场景,……谁能不紧张呢?
    紧张了就要说话,这么巧除了昏厥的病中大猫,哑巴一般恪尽职守的医师爷爷,根本没人跟我说话,于是乎……我只好和自己的这具身体记忆说话了。
    折腾了大半天,外敷的工作算是完成,大猫的脸色却依旧苍白毫无进展。下人进屋来在我耳边轻声耳语,说是熬煮的解药也已经备好,我诊着大猫的脉,微妙的频率传达着整个身体的讯息;他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我明白想要解开冰魄的寒度,不昏睡上四天三夜是不可能的,可是即使知道如此,看着这样安静的他,所有的不安、害怕,和不确定,都突然从我的心底冒出来……源源不绝地缠绕着我的心神:
    你会醒过来么?
    大猫啊……
    即使是怀疑也罢、讽刺的视线也罢,至少不要死掉,至少还能有机会,在我面前那样放肆地笑……
    “大猫……”
    我轻轻拢起他散乱的碎发,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言语,
    “你……你快点醒过来吧……
    不管你是屠天还是王子,你都是大猫,佑佑的大猫……
    ……我的……
    大猫。”
    “……呃……”
    理应昏睡不醒的大猫,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我惊得从床板上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理应睡上“四天三夜”、昏迷不行的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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