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楚家

    !!!!抵达楚家之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前面楚凇扬早已派人飞报入府,待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从马车上下来,楚府大门前已齐齐站上了两列人,正中立着一名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见了几人,便立即迎上前来,满面笑容将三人迎进大门。
    “家父几年前早逝,祖父又年迈,不能亲迎,还望城主,西门庄主见谅。”楚凇扬在前引路,一边解释道。
    一路无话。楚家虽算不得巨富,却也家私丰厚,楼榭亭阁,花木湖园,布置得既显舒适雅致,又不觉富丽靡华,倒也令人有怡情悦心之感。
    西门吹雪已由管家请入客房休息,楚凇扬则引着叶孤城前往后院,与楚家家主叙话。
    穿过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就来到一处院内,四下里花木茏葱,芳香沁脾,一间粉墙油照壁的房舍便坐落在其中。楚凇扬立在门外,恭声道:“祖父,叶城主已到了。”说着,将房门推开,自己并不进去,只对叶孤城道:“城主请。”待男子进了房内,又重新将门掩上。
    叶孤城方一踏入屋内,便听见里室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城主为数十年前旧事不远万里赶赴中原,老朽感怀之余,既喜且愧。”
    叶孤城道:“楚庄主客气。”一边已进了内屋。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冻纹大理石案几,案上齐整整摆着笔砚等物,旁边设着大鼎。一方楠木搁架上参差置着各色玩器,屋角供着一只斗大的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一瓶时令花卉,配套的桌椅脚踏之类俱是全的,不见富贵,只满满溢着一股风雅的书卷之气。
    一名身着布衫的老者正立于案前,将一副画轴收入锦套之中。这老者年纪约七旬左右,衣着简朴,毫无雍饰,面容清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沉稳风儒之感。
    他乍见叶孤城之下,细细审量一番,半晌,方叹息道:“像,像……城主与我那故人,果是一脉相承,形容描画间,依稀可见故友当年影貌……”
    老者叹息一阵,便请叶孤城落座,就有丫鬟奉上茶来,之后又垂手退下。
    叶孤城坐在客位,不动声色地饮了口茶,淡淡道:“白云城一诺千金,楚庄主曾有恩于家祖,如有所愿,飞仙岛自会一力达成。”
    他并无客套,开门见山便已将话摆明,老者听了,却并不提及究竟所为何事,只道:“城主如此说,愧煞老朽。”一眼瞥见叶孤城左手上的白玉扳指,神情似有所思,微微叹道:“胤邯兄天纵英才,却不想英年早逝,我二人相交一场,竟不能见上他最后一面……”说着,神色缱淡,意态悛悛,却是一副追恸模样。
    叶孤城冷眼打量,只觉这楚家家主神情似乎并非作伪,倒似自然流露出一番意切之态。但他仍是面上不动,只略一点头道:“天命难违,逝者已矣,楚庄主亦不必如此感怀。”
    楚沲南叹息道:“所幸胤邯兄后继有人,飞仙岛自城主即位后,自有一番新气象,如今白云城在江湖中声势威望,比之胤邯兄在世时,更显荣盛几分。”
    叶孤城道:“庄主客气。飞仙岛有今日,不过是祖辈历代之功罢了。”
    两人如此一番谈说,楚沲南言语之间,并未言及此次邀叶孤城至中原的目的,却尽是聊些数十年前上届白云城主旧事。叶孤城冷眼相看,面上却是淡淡以应,二人直谈至晚膳时分,楚沲南留叶孤城用了饭,方亲自送其出门,命人引贵客回早已备好的客房休息。
    叶孤城并未直接进屋,而是朝着隔壁西门吹雪的客房走去,然后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就听有人笑道:“叶孤城,你再不回来,这上好的花雕,我可就全喝光了!”
    那人懒洋洋地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边,拿着杯酒细细品咂,脸上仿佛有四条眉毛,正笑嘻嘻地朝这边看过来,正是陆小凤。
    窗前,一名白衣人负手而立,峻拔修挺的身形,面容冷肃,气势冷傲孤寒。见到叶孤城进屋,神色便微微柔和了下来,走到桌前坐下。
    叶孤城亦坐在桌前,语气平平道:“麻烦之地,向来少不得你。”
    陆小凤嘿嘿笑道:“自然。有热闹的地方,就一定有陆小凤。”
    叶孤城淡然一哂,并不作声。
    “说起来,你祖上真的给了楚家什么武功秘籍,还有宝藏?”陆小凤一边品着杯中的酒,一边问道。“西门吹雪刚才跟我说了你们此次来中原的原因,这一次有麻烦的不是我,可是你叶大城主。”
    叶孤城看了陆小凤一眼,道:“我从不知有武功秘籍,巨额宝藏一事。”
    陆小凤一愣,随即瞪大双眼,接着大大地叹了口气,道:“那些借祝寿为名,特地为此而来的人若亲耳听了你这一番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叶孤城缓缓斟了两杯酒:“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陆小凤点头道:“确实……”一眼见了西门吹雪拿起其中一杯,递于唇边慢慢饮下,不由惊奇道:“西门吹雪,你不是向来不喝酒——”话音倏地停在嘴边,忽然转过头去看叶孤城,只见他面色无波无澜,眼神平静,只执了杯子品酒,神情淡然。
    陆小凤心念一转,顿时笑道:“三十年的花雕可不是哪里都能喝到的,咱们今日定然要不醉不归才是!”说着,又拍开一坛酒,登时,屋内便溢满了醇厚的酒香。
    临走的时候,陆小凤已经醉了。
    醉了的人嘴上从来不会有把门的,所以即使他醉醺醺地连说了七声‘恭喜’,也就不是什么很令人奇怪的事情。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对此并未有所表示,对于这个他们共同的朋友,两人并不会刻意去隐瞒什么,也没有必要去隐瞒。
    没人觉得有什么错了,叶孤城不这样认为,西门吹雪也从不这样认为,而笑着连说七声‘恭喜’的陆小凤,显然也不这样认为——
    所以他是他们的朋友。
    将醉成一滩泥的陆小凤丢到他自己的床上后,西门吹雪重新回到了房间。
    叶孤城一袭白衣,挺拔修长的身影正立于敞开着的窗子边,任由夜风轻轻吹在面上,拂起他身后漆黑至腰的长发。一双寒星般的眼敛了半分,剑眉斜斜矗飞,静静向窗外看去。月光之下,长身玉立,一身白衫在夜风中轻微拂动,犹如一桢画卷。
    西门吹雪微微凝目,一时之间,不愿开口打破眼前的宁静。
    清凉的夜风稍稍吹去了几丝酒意。叶孤城回过头,道:“夜深,休息罢。”说着,就朝房门口走去。
    一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西门吹雪低沉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在这里。”
    叶孤城略扬了眉,道:“好。”
    因几分酒意而稍稍有了些温度的面容上,几丝若有若无的红痕隐约浮现。西门吹雪的薄唇在那人耳际触了触,这才松开手,朝窗边走去。
    似烟似雾的蝉翼纱帐被放下。西门吹雪关好了窗,步至塌前,就看见叶孤城正坐在床沿,右手解着领扣,狭长的眼略眯,眉宇间一派酒后特有的舒闲淡逸。
    西门吹雪走近,俯身在那丰润的唇上吻下。这一路来,他们几乎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于是眼下,他很想在只有两人一起独处的时刻,和这个自己唯一在意的男子亲昵。
    双方的口唇轻轻接合在一处,淡淡的酒香在彼此的唇齿间蔓延开来。叶孤城抬起右掌,手指探进西门吹雪的发间缓缓摩弄,左手则搭上他线条凌劲的腰际,不紧不慢地抚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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