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与其想来,古剑山的弟子想要穿越龙溪也同样免不了如此的狼狈……
龙溪倒也不深,二、三十丈而已,只是河面舒缓,河底却是暗流激涌,再有阴寒侵体,以及淤泥的阻挡,穿行其间颇为不易。
足足五、六个时辰过后,河底的淤泥渐渐稀少。即使激荡的暗流,也好像变得柔和了许多。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一道人影慢慢冒出河面,竟浑身湿透,上下颤抖,显得极为疲惫不堪。
莫非来到了龙溪的尽头?
不,龙溪依然环绕着山壁而去,只是河岸趋缓,有了落脚之地!
无咎茫然了片刻,挪动着脚步,踉跄着走上了岸边,浑身水迹淋漓。当他两脚站定,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张嘴吐出一口水花,这才两眼转动着而慢慢恢复了常态。
真的不容易啊!
要知道此前连番拼杀,且伤势在身,如今一路之上,根本没有歇息,全凭着灵力的支撑,终于穿过了万丈龙溪。着实累坏了……
无咎两脚一软,坐在地上,摸出几粒丹药扔进嘴里,继续冲着远方张望。
河岸四周,乃是一片开阔的谷地。前方的数十里外,隐隐有群峰耸立。记得龙溪过后,便是七寸峡。那远处的山峰之间,或为去路所在。
而距苍龙谷的再次开启,不过两个多月。还须早日抵达苍龙谷的最后一关龙角峰,以免错过了逃出的时机。不过,且找个地方稍事休整。
无咎歇息片刻,摸出一双靴子套在脚上。见四下里依然不见人影,又摸出一件青衫换上,除下的破衫,则被随手扔进河里。他扶了把脸上的面罩,这才站起来动身往前,却不再施展轻身之术,而是老老实实迈开双脚走路。体内灵力匮乏,亟须找个地方歇息一番。
大半个时辰之后,宽阔的谷地渐渐到了尽头。
一道道千丈山峰横亘而立,左右绵延,云雾笼罩,气象莫测,俨然挡住了半边天穹,给人望而仰止的彷徨。而断路绝壁之中,却有一道窄窄的峡谷直透山峰峭壁而去,便如一道深深的剑痕,更像是巨龙腾空的一线幻影,堪称天地奇观,却又透着莫名的诡异。
七寸峡!
毋容置疑,那便是七寸峡。从中穿越而去,便可抵达苍龙谷的最后的一层地界,龙角峰。
无咎在峡谷的数里之外停下脚步。
不知为何,那道神奇的峡谷在他看来,不是剑痕,也不是巨龙的幻影,反倒像是一道枷锁,扼住了苍龙谷的古往今来,也困住了天地间的生机命脉!穿越其中,或将身不由己。要么沉沦不再,坠入轮回;要么冲破桎梏,一飞冲天!
无咎凝望片刻,耸耸肩头,转而避开峡谷,奔向左手一侧而去。到了峭壁脚下,召出那把无锋的飞剑开凿起来。须臾,洞口出现。他左右张望,鬼鬼祟祟爬了进去,随后封住了洞口,隐隐响起一声**的叹息:哎呦,还是躺着觉舒服……
……
便于此时,一道人影从峡谷中冒了出来。
此人带着面罩,神情莫测。
他看向身后的峡谷,沉思了片刻,接着摇了摇头,转而在四周徘徊,眼光中透着一丝精明。须臾,他又缩回到了峡谷之中,而手上却是多出五杆小旗。
小旗为兽皮炼制,上面绘有符箓。
他将五杆小旗随手掷出,恰好拦住了峡谷。小旗尚未触地,光芒一闪便没了踪影。他怕了拍手,转而走到一旁盘膝而坐。其举止便如一个老谋深算的猎人,在等待着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第九十五章 张网以待
………………
狭小的山洞中,黑暗,潮湿,且透着阵阵的阴寒。
而某人躺在地上,面罩丢在一边,兀自双目微闭,嘴角含笑,似乎睡得香甜。只是他一手攥着灵石,另外一只手却在掐动不停,且时不时嘟囔几句:
“……万物源自混沌,九星衍化乾坤,五行互为根本,遁法天地冥行……修得九星诀,天下任我行。既然白显那家伙都能在短短的时辰内尝试修炼土行术,且初有成效,我又为何不能呢……嗯,土乃五行之本,遁法由此而始……”
无咎爬进山洞便呼呼大睡,而只睡了三日便已醒来。还有两个多月,便到了苍龙谷开启的日子。若是睡过头,必然自讨苦吃。于是他攥着灵石吸纳之余,琢磨起了《九星诀》。
如此十余日过去,以丹药、灵石之力,再加上魔剑护体的神奇,疲惫消失,伤势痊愈,人也有了精神。而他还是躺着不愿起来,犹自沉浸在九星诀的揣摩与参悟之中。
论起仙家的诸般神通,还是遁法来得有趣。要么一遁数百里,要么穿墙过壁。想一想,都觉得神奇。若是穿过灵山的阻挡,突然出现在紫烟的洞府中。她该是怎样的错愕与惊喜呢,嘿嘿!
有人修炼,是为了杀人逞强,有人修炼,是为了得道长生。遑论怎样,无不想着仙道有成而逍遥四方。而某人修炼的初衷很简单,只为了他的紫烟仙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报仇雪恨,奈何仇家太过于强大……
随着又一道手诀掐动,灵力加持,有土黄色的光芒在指尖闪动,继而缓缓笼罩全身。
无咎才将察觉,半截身子已没入岩石之中。他神念顿乱,“砰”的一声又恢复了原形,随即愣怔躺着,无声失笑。
这几日来,始终一心二用。而一心二用,正是分神的手段。于是便能在歇息之余,分心琢磨《九星诀》。尤为可喜的是,看似晦涩难懂的土行术,竟在无意间初显成效,却突如其来,着实叫人吓了一跳。
而适才口诀所致,忽而神念合一,灵力奔涌,随之瞬间,整个人好像与四周的土石融为一体。
或者说,原本坚硬的土石成为了虚无……
无咎回味着方才的顿悟,再又掐动法诀。少顷,黄色的光芒徐徐笼罩全身,随即整个人猛然一沉,竟达地下丈余深。他缓缓站直了身形,惊奇四望。
目力所及,四周依然布满了土石。而神识之中,数十丈方圆内却是清清楚楚。再远处则是一片朦胧,显然是灵力不济的缘故。抬脚挪动,前后左右轻松无碍。浑如置身于水中,竟也颇为自如。
啧啧!这便是土行术!
坏蛋运气好,白显那个家伙真的捡到宝了。
《九星诀》,无疑来自于古剑山前辈的遗物。也难怪那家伙敢于算计自己,他有恃无恐啊!
且再尝试一二,若从地下穿越七寸峡,岂不省去了很多周折!
无咎手掐法诀,身形一动,瞬间横移,去势之快,比起地面上的御风术也是不遑多让。
而他尚未得意,忽而察觉方向不对,且穿行之际,体内的灵力疯狂外泄。照此下去,不消片刻便将耗尽浑身的力气。他稍稍慌乱,顿时身不由己。眨眼的工夫,人已冒出地面。
无咎摇晃着站稳,尴尬不已。
土行术,竟然极为消耗灵力,再加上不够娴熟,现出原形也是在所难免。如此情形,倒是与之前的白显如出一辙。
而此处峭壁耸立,尚能看见山洞开凿的痕迹。不用多想啊,竟然从洞内直接遁出洞外。
嗯,法术虽好,却不易修炼!
无咎悻悻摇头,直奔洞口。他掘开石头,从中寻出遗落的面罩戴在脸上,然后转身返回,奔着来路而去。
几里远的路程,转瞬及至。
但见千丈峭壁之间,一道峡谷霍然而现。虽有三五丈宽,却显得异常的狭窄而幽深异常。
无咎在峡谷前迟疑了片刻,慢慢挪动脚步。
当置身于峡谷中的那一刻,顿时觉着四周一暗。两侧的峭壁好像随时都要碾轧而来,窒息的窘迫令人无所适从。且一线天光若有若无,更添几分诡异与神秘!
无咎仰头张望着,暗暗乍舌。而他没去几步,神色一动,随即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七寸峡乃苍龙谷咽喉要地,果然是阴魂遍地而寸步难行呢!”
许是被他识破了玄机,话音未落,数十丈外的角落里,缓缓现出一道盘膝而坐的人影。竟是一个面带金罩的男子,虽然被迫现身,却依然两眼微闭而浑然入定的模样。
无咎的神色中似有恍然,却又带着几分疑惑举手笑道:“此处并非静坐行功的好地方,师兄倒是闲情逸致呀!”
那人端坐如旧,全无泄露行迹的尴尬,却两眼微睁,有精芒一闪即逝。他打量着衣衫不整的无咎,慢慢昂起下巴,倨傲道:“我来自赤龙谷,唤我古师兄便可!此处百丈之内,为我所有。不管是谁,若想打此经过,还须报上身家来历……”
且不论服饰与外貌,单凭说话的腔调便该有所猜测。洗剑池外那个抢占地盘的古剑山弟子,正是此人无疑。
这真是何处不相逢,或是有缘却也无情!
一个到处占便宜的家伙,此时此地又待怎样?
无咎没有答话,两眼乱瞅。
而自称古师兄的男子忽而一怔,狐疑道:“你的口音似曾耳熟……”
废话!当面打过交道,能不熟悉吗!
“嘿嘿!”
无咎笑了笑不予多说,依旧是站在原地徘徊不前。
古师兄像是没了耐心,催促道:“何不上前说话……”
无咎还是不肯挪动脚步,伸手挠了挠头,这才答道:“我在等人……”
“谁……”
“何天成……”
“你也……”
一问一答中,古师兄突然闭嘴而神色狐疑。
“啊……正是那个家伙!”
无咎眼光一闪,忽而变得义愤填膺:“他杀我多位师兄弟,我百剑峰岂肯饶他!”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其事般地挽起袖子。好像他与那个何天成,真的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古师兄凝神片刻,似有失望:“你既是百剑峰的弟子,倒也罢了,且联手擒贼,好处共享!”
无咎却是暗暗长舒了口气,随即又心头一跳,佯作随意道:“尚不知有何好处?”
古师兄沉吟了片刻,带着怨气说道:“百剑峰的孟虎,早已通传四方,邀请苍龙谷内的师兄弟联手擒杀何天成,并立下五十块灵石的重赏。我本欲独自行事,哼……”
其言外之意,擒杀何天成轻而易举。而五十块灵石的好处,俨然已是囊中之物。
无咎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七寸峡,乃前往龙角峰必经之地。只须扼险而守,何愁大功不成。既然古师兄志在必得,小弟暂且告辞!”
古师兄似乎有些意外:“哦……如此甚好!”
无咎拱了拱手,抬脚往前。
古师兄站起身来,也跟着举手致意,而手指却是暗暗掐动了几下。与之瞬间,一段二三十丈的峡谷顿时笼罩在白色的光芒之中。他才要得意冷笑,又蓦然一怔。原本已走到了阵法中的人影,竟消失无踪。
与之同时,有人惊讶道:“阵法……”
古师兄脸色大变,不及多想,猛往前窜,霎时冲入光芒之中。顿时便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惊讶声再起:“咦,躲得倒快!”
他急忙掐动法诀稳固四周,回头去看,只见某人手中青光盘旋,两眼中透着阵阵杀气。他禁不住愕然失声:“你怎能识破阵法……”
与其想来,只有识破阵法的存在,才能躲过阵法的禁锢。不过,当对方早有防备,并及时使出了闪遁术,躲过暗算虽也巧合,却并非意外。
无咎手腕抖动,一缕青光倏然闪现。
笼罩峡谷的光芒,仿若一片突如其来的雾霭,看似虚无缥缈,却透着莫名的威势而令人不敢小觑。尤其是青丝网才将触及,便被“砰”的弹开。
阵法!果然是阵法!
在灵霞山玉井峰的玉井之中,见过木申以两面小旗布下阵法暗算过自己。想不到这个古师兄也是擅长此道,且更为的阴险可怕。早知如此,方才便该一剑劈死他!
无咎往后退了几步,怒道:“且从阵中出来,给我讲个明白,彼此无冤无仇,你个小人缘何害我?”
古师兄兀自躲在光芒之中,手上紧紧扣着法诀,见安危无虞,顿时放下心来,讥讽道:“我差点遭你暗算,又该找谁说理?此处没有好人,何须自我标榜……”他虽然躲在阵中,身影朦胧,而视野话语无碍,敌我双方阵势分明。
无咎还想发作,两眼一眨,禁不住嘿嘿笑道:“你这家伙,害人害出了道理!”他又背着双手,循序善诱道:“你我既为同门的师兄弟,何妨出来说话呢……”
古师兄神色不屑,冷哼道:“哼,百剑峰的孟虎早已通传四方,黄龙谷的何天成乃外人冒名顶替,蓄意混入仙门而企图不轨。而你行迹鬼祟,修为莫测,口音陌生,且言辞闪烁,必是那人无疑。彼此绝非同门,而是死敌!”
无咎顿时一怔,意外道:“于是你便在此处设伏,专门为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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