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这里面就连有知万事之称的白泽也无法得知。
未知，才是真正凶险的存在。
此时正入夜，月亮刚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天际边太阳的橙光还未完全淡去，远处寨子口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不过那点橙色的光亮却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
正是日月交替的时候，视线所及之处，都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暗感。
山脚乡村小别墅的楼顶，沈青和饕餮对立而战。
“我们开始吧。”
沈青和饕餮都属于行动派，完全没有自己即将干的是一件大事要认真准备一番的仪式感。房顶被白泽设置了结界，也不担心别人会误闯进来。
两人达成共识，按照白泽所说的方法，缓缓抽出了体内的灵气……
寨子里的人吃完了晚饭正坐在院中纳凉闲聊，忽然眼角有白光一闪而过。正在说话的人齐齐停下来动作，下意识的扭头，却见夜色昏暗，远山朦胧。
刚才那个白光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没发现异样，大伙眨了眨眼见，还以为刚才那只是晃了眼。
就在这时，昏暗的天际忽然划过一条长长闪电，接着，闷雷轰响。
电闪雷鸣，原来刚才不是错觉，是要下雨了啊。
盛夏的天气就是这样，暴雨说来就来。
正在闲聊的村人纷纷拿着自家的小板凳回了屋，生怕再晚一步就会大雨淋头。
匆忙离开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天际再次划过的闪电正好打在山脚宗五家的那二楼小别墅的楼顶。
而此时，在乡村别墅楼顶的结界内，罡风狂啸。
围观的妖怪们被罡风吹到了护栏边上，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要不是有白泽设下的结界拦着，这会儿恐怕都被吹飞了下去。
没想到两大大佬对殴的场面这么恐怖，这罡风和十二级台风都有的一拼了，而且灵力碰撞造成的罡风犹如钢刀能够穿肉刺骨，要不是他们用灵力护住自己，现在早就成血人了。结果这还没缓过劲儿来，又被天雷迎头来了那么一下，哪怕有白泽大人的结界相护也够渗人的。
没有妖怪是不怕雷劈的，而且他们刚才看到那雷劈下来的时候头顶的结界似乎虚晃了一下。
妈呀，不知道这个结界还能支撑多久。
这些妖怪们都是一族族长，现在也是被吓得犹如三岁小儿，互相抱着缩成一团哇哇尖叫，哪里还考虑得了什么面子。
白泽同样也不好过，刚才挨了揍还有一些淤青的脸皮被罡风吹得变了形，要不是想着有一群小妖在，他恨不得也缩到角落里去。
他也没想到强行撕开空间结界居然会引来天雷异象，如今外有天雷，内有灵气碰撞而成的罡风，要努力维持着结界不破，他必须源源不断的抽取自己的灵力注入法阵之中，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了。
“貔貅你快点，赶紧趁现在撕开空间壁垒。”饶是上古大妖也经不住这样的灵力耗损，察觉到体内灵力大量流逝，白泽急忙出声。
他身上的衣服被罡风划破，身上全是口子，血珠糊了一身，比刚才被饕餮揍的时候还要狼狈。
沈青和饕餮站在楼顶中间，罡风从他们碰撞的拳头中溢出，两人首当其冲同样不好过。
只见灵力碰撞的地方慢慢发生了扭曲，从黄豆大小渐渐增大，透过这片空间看向对面，饕餮就如同是站在一片水幕之后，身形轮廓扭曲失真。
时机到了！
沈青毫不犹豫，五指成抓，朝那扭曲的空间上狠狠抓去。
血雾飘过，触碰到那片空间的时候手指瞬间被动荡的罡风化成了白骨。沈青冷哼一声，动作未停。
众妖只觉耳际忽然爆出一声响亮的龙吟，伴随着冷冽的肃杀之气庞大的虚影在沈青身后显现。
貔貅化形！
肆虐的罡风中，巨大的貔貅虚影怒吼了一声，朝那灵力爆炸的地方猛然扑了过去。
“噼啪！”又一道闪电横空劈下，似乎想要阻止貔貅的利爪撕破空间。
就在这时，肆虐的罡风忽然消失了。
貔貅虚影也消失了。
结界外，雷鸣怒吼，结界中却忽然寂静的可怕。
在那扭曲的空间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咔嚓，咔嚓……”
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沈青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沉着眸子看着裂缝后面透出的灰暗。
“开了，壁垒被打开了。”众妖兴奋的大叫，那天边的巨雷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阻止，不甘的轰隆了两声，最终还是隐没在了黑色的云层之后。
白泽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再来一下，结界就要撑不住了。”他走上前，看了看那不透光的灰暗空间，拧了拧眉头。
里面什么气息也没有，无死气，也无生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只是现在容不得他们多想了，裂缝只是暂时的，就这一会儿已经又有了慢慢闭合的趋势。
白泽对沈青道：“姻缘碑有你的灵魂印记，接下来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沈青应诺。饕餮还要在壁垒外维持入口通道，寻找姻缘碑所在的时空碎片的任务只能她一个人去。
“等等。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里面遇到了危险别死要面子硬抗，要是干不过就跑回来，不要为了几只小妖搭上自己的性命，别忘了你还有羁绊。”就在沈青抬脚要垮进去的时候，身后又再次响起白泽的声音。
闻言，沈青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因为耗损灵气脸色发白的白泽，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来淌这趟浑水？”
白泽知万物，他的眼界格局和他们这些妖兽天生不一样。就连当初神隐时代来临，对方也只是提前做了大难将至的预警，并没企图出手干预。
后来灵气暴。乱。妖神魔三界破碎，不周山倒塌，生灵涂炭。白泽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怅然的道了一句天道使然。
某些时候，沈青甚至觉得白泽超然得近乎冷血无情，可又是这样一个和众妖有些格格不入的预言家，也会做出为了帮他们积攒信仰，对九块九包邮买泥偶还要小样的买家低头哈腰。
他能面不改色的面对亿万生灵殒命的场景面，也能为了几只小妖几乎耗尽灵力。
沈青一直不懂白泽。
白泽愣了愣，沉默了下来。
等了片刻，沈青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却听白泽幽幽低叹了一声。
“精怪图碎了。”
精怪图，碎了。
沈青猛地抬头看向白泽，对方脸色灰败，比刚才灵力耗损的模样还要难看。
《白泽精怪图》是白泽借天地之气绘制，这不仅仅是一个图录，更像是一个大型的身份信息档案。里面的每一个精怪图里都蕴含了其精怪的真实气息。
可以说，只要精怪不死，图录上面的插图也不会损坏。
可是现在连整个精怪图都破了。
图录破了，里面的插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天地之气已无法维持。”白泽身上弥漫着一股悲凉之气：“精怪图存在是因为人类的念，不管是敬还是惧，都是羁绊。羁绊是我们能在人界生存的先天条件。
我们在人界苟活，便要受这里的天道规则制约，可随着人类更迭，传说湮灭，信仰不在。当精怪的名字被人类彻底遗忘的时候，属于它的图录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在精怪图录损坏之前，里面的精怪图已经十不存一。”
消失的精怪图，自然是被规则抹杀了。
任谁能想到，当初那些在神魔界不可一世的精怪们最后消失的方式不是因为相互之间的缠斗绞杀，而是因为人类的遗忘……
沈青看着白泽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白了他想说却又未说出口的下面一句。
《白泽精怪图》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恐怕很快就会轮到他们了吧……
哪怕是混沌初开就存在的妖兽，被彻底遗忘后也是同样的下场。
除非，他们能脱离人间界，寻找另外一个生存之地，这样自然就不会受到人界规则制约。
白泽长叹一声，对沈青摆了摆手：“天道如此，不必强求。你此行万事小心，快去快回，你爱侣还在楼下等你呐。”
沈青握紧了拳头，没再说话，抬脚跨进了裂缝中。
白泽说的淡然，她却知道，这时空缝隙恐怕是他们妖族唯一的希望了。
楼下，齐晏看着窗外黑云滚滚的天幕，面色沉静如水，可那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别太担心了。吃点甜食能有缓解紧张，你尝尝吧。”付小宝端了一盘小蛋糕走过来，安慰道：“青青她很厉害的，非常非常厉害，你要对她有信心。”
齐晏扯了扯嘴角。
他其实并不知道沈青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心头没有来的慌乱，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想抓又抓不住，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煎熬，这是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付小宝见他那紧绷得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叹了口气，放下小蛋糕回到了自己的爱侣身边。
宗五揉了揉付小宝的头顶，把洗好的蛋糕叉子放到她手中。
付小宝拿着小叉子，看着桌上的小蛋糕却一直没动。
“别皱着脸，你刚才劝别人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反而焉了。来尝尝我的手艺，今天我加了双倍的糖。”
付小宝叹了口气，“我吃不下。”
她放下叉子窝进了宗五的怀里，看着阳台上齐晏那僵直的背影，付小宝忽然红了眼眶：“你不知道青青此行有多凶险……”
第70章
沈青跨进裂缝之中，视线突然一暗。
苍凉的气息将她笼罩其中，沈青连忙稳住心神，这才没被这气息影响了灵台。
空气粘腻，还带着一股腥味儿，有点像长期泡在水中的水草根腐烂的味道，还有土腥气以及腐肉味，总之不好闻。
过了片刻，沈青慢慢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这里的暗不全是因为没有光线造成的，而是周围弥漫着灰色的雾气。透过灰色的薄雾，沈青静静的打量着这片裂缝后的空间。
目之所及一片平坦，没有树，也没有山，空间上方隐约透出朦胧的天光却不见月亮或者太阳的轮廓，天地界限模糊得似乎连成了一片。
沈青不知道是哪里，反正不会是姻缘碑所在的空间。
姻缘碑是神界之物，不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安家的。不过已经进来了，现在也没有回头路给她选择。
也不知道这些空间碎片之间是怎么联系的？她应该怎么出去？
沈青抿着唇，踏出一步，吱呀一声轻响。
脚下是一片草地，沁着水，她刚才踏出去的时候将草根里的水踩了出来，打湿了的鞋底，水的温度冰凉刺骨。
连她都觉得冰凉刺骨，这水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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