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敌

    人生在世，贵有自知之明者，久居其位。
    申家自诩脚踏实地，几代人经营，终于培养出一个从政的好儿郎，总想着富不过三代的古训，却没想到第二代还没启程就败光家族前程。
    而且与陈绪、蒋徐在凛市的风格不同，他们几年来始终低调行事。打理应氏的时候，基本全凭实力，没有太多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家族名号。
    任兴从小到大做事的风格，就是标准的世家二世祖派头。
    光明正大的喜怒随性，乖张且嚣张。
    “其实没必要做到那一步吧？”
    吃饭的时候，寒月雯心有不忍，替申家说了句话。
    她并不是觉得任兴对申威做的事情多过分，而是觉得祸不及家人。
    “事有前后早晚，尽早好过迟到。”
    与其等将来申家积攒深远，攀至高楼，再被人一举掀下。彼时摔得粉身碎骨，不如趁现在伤筋动骨来的轻巧。
    寒月雯觉得这人说话似乎很是通透。
    跟他浑身的吊儿郎当，格格不入。
    “那你呢？”
    “我？”
    “你不也是仗着家族势力去欺压弱小么？”
    “哈哈。”
    狭长眼尾轻佻又风流，笑得揶揄肆意。
    寒月雯觉得他在笑她无知得单蠢。
    蹭饭吃的陈绪也笑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相对更熟络，与陈绪说话，寒月雯便放得开许多，“他简直是我见过最标准的二世祖。”
    只不过比申威，家势更强，人更好看罢了。
    任兴切牛排，饮红酒，手腕手肘划出的线条优雅又不羁，连干净的指甲盖都透着玩世不恭。
    听见寒月雯这句话，不仅不恼，反倒像是被夸奖了一般，笑得欢愉。
    “你这话说得对又不对。”陈绪知他笑什么，见寒月雯不解，便解释了一句，“我这辈子见过最循规蹈矩的人，就只有任二爷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寒月雯更加糊涂。
    直到很久以后，她看过近乎全部关于任兴的八卦新闻，认识了任家三兄弟的另外两位，才多少窥见陈绪那话的几分真意。
    吊儿郎当，落拓不羁的任家二少爷，真的是最为纯粹的循规蹈矩富二代。
    ……
    跟寒月雯吃过大餐的当天傍晚，任兴接到任老大的夺命通牒，赶紧领着祝子安连夜回了燕城。
    临走前本想跟李偲道个别，没想到睡神还在睡觉。
    早上他和陈绪出门时，李偲裹着羊绒毯在沙发上团成球，回来时，还是那团球，没有半点变化。
    “思思这阵子睡得有点多啊……”任兴随口跟陈绪说了一句，放弃唤醒她，留下便条便离开。
    寒家宴会后的假期时间，李偲几乎全用来睡觉了。
    这一点，别说任兴，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
    但是她控制不住。
    其他人笑着打趣，说她是不是属蛇的，还要冬眠。
    她却神色寡淡的辩解了一句：“我不属蛇，我捕蛇。”
    隼组织的人，全都不喜蛇。
    天敌怎么可能会互相喜欢。
    这晚李偲吃过晚饭，捧了杯热牛奶，再次缩进了被窝。
    看了眼时间还早，便再次翻看起眼镜给她传过来的资料。
    神的大臣，或者说那个信仰不坚定的傻大个，入隼组织近十年，接手的任务平均每年约五十件，任务完成率84%，不算低。
    整个暗杀十年期，大体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
    前三年半，接手任务极少，一至两个月能接到一单，收入不高，故而起初生活上，还需要组织的援助。
    后因新手任务难度低，成功率很容易刷到90%以上，逐渐可以接触难度级别稍高的任务，收入也随着增多。
    接下来，按照正常暗杀者的普遍成长规律，傻大个应该开始提高接单任务频率，任务完成率会有一定幅度下降，并在该阶段积累足够的暗杀经验。
    往后，能否提炼出属于自己独特的暗杀风格，选对合适的任务类型专攻，都要看个人修行造化了。
    这是大部分暗杀者在隼组织的发展路线。
    当然也有天赋极佳和极劣者。
    但无论哪种，在隼组织里都是能够相对舒适的生存下去。
    比起其他组织，甚至闲散无组织人员，隼是影子世界，暗杀者们的梦想之地。
    傻大个的第一阶段和第三阶段有着近乎极端的对比。
    第三阶段是近五年，平均一周三单任务，任务完成率基本稳定在87%-92%区间内。
    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成绩。
    按理说，是有一力拼搏黑羽榜的。
    然而这人别说黑羽榜，连那之下的黑龙榜都未曾有过姓名。
    除此之外，最让人难以忽略的一点，就是他的第二阶段——六年前任务期间失踪。
    整整三个月时间，杳无音讯。
    就在组织即将判断他任务死亡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的回归了。
    关于此类失踪、长期脱离组织网络的事件，组织内部是会进行全方位、全时段，无规律的调查和审核。
    重新判定此人是否本人，是否忠诚。
    审核之暴力血腥，十之八九撑不过去。
    傻大个通过了。
    另外，傻大个失踪前半年，接过几单任务，地点分别在华国、俄国、轰国。
    有意思的是，失踪回归，通过审核后那半年，他接的任务中，像是遥相呼应般，分别在华国、俄国、轰国。
    隼组织的华国任务少之又少，一年未必十件，十个暗杀者未必匀得到一单，这人却那么巧的接了两单。
    算上这次暗杀寒老太爷……
    “有必要把人抓回来重新审问几遍了。”
    厚厚一摞文件，李偲几乎每天都在看。
    不知多少遍。
    基本翻开一页，她都能说出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周，傻大个接手了什么任务，任务详情。从发布者到记录者再到上传管理员，合作伙伴……
    然而，“不够。还不够详细。”
    傻大个的所有资料，乍眼看去过，和组织里的大部人没区别，整体放在一起细究，就一点也经不起推敲。
    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她翻出手机备忘录，重新加了几句要求，便转手发到了眼镜的邮箱。
    邮件标题带着无声灼手的怒火。
    再查！
    发完邮件，时间已转深夜。
    李偲沉着一双眼，没有焦距的盯在层叠厚密的窗帘。
    困。
    但是不想睡。
    其实她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