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果我是你,便取而代之
今天真是个不宜接单不宜出门,诸事不宜的大好日子。
“嗨呀,”眼珠在低垂下来的眼帘中转了一圈,再抬头,仍是笑脸袭人,“寒校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小绒绒的业务拓展,跟我这种小打小闹比起来,真要是找起家长……嗯?”
一个课外当地下偶像。
一个课外当跑腿代购。
也不知A高的校长知道后,会怎么想。
高兴学生课外生活丰富精彩?
还是愤慨学生不务正业?
或者……痛心疾首,俩学生课外分分钟赚大钱,时薪比自己还要高?
脸上表情想必十分五彩斑斓。
不过这么一来,两人一进一出,各有把柄,打了个平手。
李偲想想没必要跟个毛没长齐的小男孩斗气,笑眯眯正打算开口谈和。
递出去的小胖手,被寒榵摆到眼前的手机画面给逼停。
小胖手悬在半空,强忍住没把寒榵当场灭口。
见她冷了脸,寒榵不禁暗爽。
可算让这个小胖妞吃瘪了。
一直冰冷的眸子终于染上笑意,手机屏幕里单曲循环播放的,正是刚才李偲替客户转达爱意和声援的录音。
1:2。
把柄比别人多,李偲暗忖,输了?
自从那次在荒郊野路中央,顺手救了寒榵一把后,李偲平日里闲来无事,出于好奇心的目的也罢,有意无意间对寒榵有关的事情,多少留了点心。
再加上校园祭的时候,托某校草的福,生拉硬拽逼她进了鬼屋。
害得她被找家长,花了那一大笔钱,堪比割她的肉。
为了赚钱,辛辛苦苦多少个通宵写代码,现在还拿她正当创业谋生的事威胁她,堪比喝她的血。
新仇旧恨加一起,怎么可能轻易翻篇。
后来她听之前被揍过的那个外校万年语文挂科男说,寒少的父亲跟高中部的学姐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被人发现举报了。学校方面受迫于寒家的压力,加上那位学姐拒绝配合,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那位学姐后来也再没在学校出现过。
她在搜集寒榵资料时,看到过寒立莨的照片。
当下便记起,鬼屋那会儿,寒榵一直拽着她试图追上前面的一男一女。
鬼屋光线昏暗,要不是她前世有过针对性训练,还真注意不到前面有什么人。
那个男人……当时搂着吓到的女人,哄声安抚。
虽然只有半边侧脸,但此刻联想起来,确实是寒立莨那张中年帅脸。
想必那一男一女就是寒榵父亲和学姐了。
有了这个切入点,李偲渐渐从自己搜集到的一堆真假参半的消息里,推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今天她接下杨玲玲的委托,一方面确实是闲,代跑腿费用不低,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她搜集的资料里显示,杨玲玲跟寒榵的父亲,私底下交往比当初那位学姐更亲密。
而刚才排队的时间里,她已经在粉丝队伍中,辨认出不下十位跟寒立莨有私交的年轻女性。
虽说李偲对寒榵有这么一位放荡不羁的父亲感到遗憾,但她更加好奇,身为儿子的寒榵,跟父亲的小情人们有如此的金钱关系,是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以李偲挖出来的秘辛来看,怕是这位傲娇又蠢萌的寒家小少爷,正在用一种最无意义,也最奇葩的方式报复自己的父亲。
啧啧啧。
由此及彼,李偲联想自己当年和臭老爹的相处模式,再看看寒榵和寒立莨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忍不住给自己和臭老爹颁发全球最佳父子奖。
果然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跟寒立莨这种人比起来,暴戾凶狠的臭老爹看起来竟可爱了些。
“我们A高附中的校草大大,混得真不错。”
老子怎么在女人身上把钱花出去,儿子就怎么从女人身上把钱给挣回来。
“这持家有道的法子,真是奇哉妙哉。本飞象实在钦佩!失敬,失敬了。”
揶揄之意不假掩饰。
寒榵眼中好不容易冒头的笑意,再次褪得干净。
冷冽的视线,如刀似剑,寒彻刺骨。
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自然是被寒家小少爷的威严吓软腿。
偏偏他碰上的是重生后的李偲。
一个在一群强悍到变态,霸道又凶残的强者中生存下来,立志一统影子世界,成为刺客之王的新晋暗杀者。
跟她曾经身边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比起来,寒榵都完全不够看。
一只尚未学会控制自己爪子的小奶猫。
2:2。
平。
“说起来,寒小少爷,你不爽你老子,看不起寒大少一家,正常情况下,有脑子的人会选择用实力打脸来证明自己不是?”笑眯眯的眼睛弯成银月,却不掺半点笑意。
有如实质般冰凉锋利的视线,打量货物似的,把寒榵从头到脚刮了一遍,“这种方式,不是我说,太智障了点吧?”
刷新幼稚的下限。
氛围忽然间变得凌厉森然,寒榵感觉周身的空气,骤得被不知名的力量降到了零度以下。
上下牙不自觉得打了颤。
偏偏入耳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凌迟。
倍感羞辱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李偲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对的。
“……说的好像你能比我多高级似的。”牙关绷紧,不甘反驳。
这个人,这些人,全都一样。
根本不懂他经历过什么,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不过是不知道在哪儿听来的八卦,就自以为是的在旁边指手画脚
“当然!”瞬间灿烂的自信笑容,像是开关,令寒意仿佛幻觉般刹那间消散,“如果我是你,便取而代之。”
寒榵闻言一愣,眼底深处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死死盯着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的人,一瞬不瞬。
两个人,一个低眉,一个扬笑,对持不下。
时间似是被无限拉长。
突然间,寒榵脑海中一段模糊了许久的画面,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清晰起来。
随即他忽地一笑。
笑得肆意曼妙,如魔鬼般诱人,黯淡了整个地下空间。
“说的好,不愧是纵火犯。”
见始终保持笑容的脸上出现霎那的皲裂,寒榵知道,自己猜对了。
面对李偲瞬间收敛好的无懈表情,明知故问的无辜挑眉,寒榵并不奉陪。
他才没有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的觉悟。
上身低躬,头微偏,轻舔嘴角,凑到李偲耳边,用仅二人可闻的气音笑道:“怎么,李家的火,不是你放的?”
那晚救了他的身影,他一直觉得熟悉。
奈何连日回忆,始终记不起。
本想作罢,怎料几个月来,只要夜里睡觉做梦,就一定会回到那晚的命悬一线。
此刻靠近了,他才发现,李偲今天穿了身红色的常服。
放在平时根本不起眼的装扮,却在昏暗地下,在蓝青色灯光里,混染成了致命的黑色。
而那个在血雾视线里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彻底和眼前这个,胖乎乎、矮墩墩的小飞象融为一体。
“那场火可不得了呢。听说是停在院子里的车自燃。不过我很好奇,同样姓李,这位同学似乎不住半山那儿吧,怎么那晚突然有了兴致去那种地方散步?”
没联系起来不觉得,此刻一细想,寒榵不禁回忆起,当时来接他的急救车,是和消防车一起出现。
时间线委实太巧。
“纵火犯?”
李偲一怔,失声哂笑。
随即像是变脸似的,整张脸沉了下来,声音森冷。
“不,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