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节
“你……”
管翼仅仅说了一个字,便突然说不出话来。
“哼!来人,去宜芒街,扒掉管翼宅院,在废墟上摆上底面三尺见方的笼子,将管翼送入其中,展览三个月,让象州百姓聆听贤人教诲!另外,在笼子上贴上本官的封条。”
方运说着,从吞海贝中拿出一张长条纸张,亲笔写上“让他三尺又何妨”,充当笼子的封条。
管翼说不出话来,本能地向外跑,但仅仅跑了三步,他就栽倒在地,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站起来。
管翼看到,方运右手抓在济王印上,那也是总督印。
两州之内,半圣之下,方运无敌。
此时此刻,即便全人族的大儒前来,方运只要官印在手,也能将他们封禁。
董文丛看看方运,看看管翼,突然露出复杂的怜悯之色。
管翼也算才智过人,敢利用《象州邸报》增刊反击方运祸乱景国,已经算得上有勇有谋,本来即便输了,也会赢得一个美名,庆国人会用各种手段把他捧上圣坛。可惜,他惹到不该惹的人。
董文丛看着管翼被差役拖走,突然明白,方运这些天的行动,不在于他有多高的权位,不在于他有多高的才智,而在于,一个有这等权位和才智的人,勇于打破常规,敢于展开反击,这才是方运真正独特的地方。
董文丛几乎是一直关注方运的成长,在玉海城甚至与方运有过很密切的交集,比很多人都了解方运。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董文丛望着方运那充满威严的面庞,突然轻轻一笑,当年那个被各种势力打压的小书生,已经可以在象州翻云覆雨。
等管翼被拉走,在场的庆官才反应过来。
象州礼司大司正聂长举起身,满面怒色,满腔怒火,向前三步,正要义正言辞开始维护管翼,就见方运突然起身,一句话也不说,走了,走了……
聂长举看着方运的背影从侧门走出州衙正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呆滞,表情凌乱。
在场的官员个个无奈,真不愧是方虚圣,若是有不相干的人在这里,一定会笑破肚皮。
随后,一些景官低头轻笑。
“我这个大侄子啊……”方守业笑着摇头。
“咱们的总督大人,说不理人就不理,简直就是耍赖嘛!”阎霄开玩笑道。
“走,去看看管翼如何了。”董文丛提议完,抬腿便走。
方守业一边走一边道:“慢慢走,抄家要好一阵,扒掉房屋也需要时间。咱们聊聊,象州官场中,总督大人是贤人,我方守业是善人,而管翼是……”
方守业说完,在场的官员一起轻笑,但都不点破“贱人”两字。
过了好一阵,董文丛方守业等人才来到管翼管府的旧址外,之所以说旧址,是因为管府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地废墟。
在废墟的中间,有一个笼子,管翼正在里面,如同疯子一样要冲破笼子。
但是,笼子上面牢牢贴着方运亲笔书写的封条,直接从圣庙汲取力量,无论管翼如何用力,手都无法碰触封条。
来这里的不仅有巴陵城的官员,附近的百姓也都来瞧热闹,远处听到消息的人也纷纷赶来。
第1661章 《民报》发行
在管翼的牢笼前,聚集着大量的巴陵城百姓,连维护秩序的士兵都被挤到笼子周围,满脸无可奈何。
用董文丛的话,乍一看还以为全景国的人都挤在这里。
在管翼笼子的前方,立着临时建造的告示栏,许多衙役拼命保护才没有被挤倒。
告示栏上的告示讲述了管翼愿意接受这种惩罚,并且指出管翼叫嚣要送出国土的行径,最后求仁得仁,方运给了他三尺的地方。
后面的告示上,列举查抄管翼家所得,总估值超过千万两白银,远远超出了正常进士的身价,若不算文宝神物,许多大学士之家的财富也就在三百万两白银左右。
根据董文丛的指使,抄写吏员特地注明管翼家中一些财物的来源,大都是与庆江商行、庆国皇室与庆国大员有关。
于是,不需要州衙门散布消息,各种小道消息流传,很快全巴陵城乃至全象州人都知道,管翼拿着庆国的钱在办事。
随后,各地的读书人纷纷站出来,开始焚烧《象州邸报》增刊,许多人怕惹上麻烦,也主动焚烧。
管翼在之前在象州造成的影响力,无声无息消散。
大多数象州人并不关心象州归属,只关心自己的生活,但是,即便再中立的人,也不屑于支持管翼这种人。
花青娘与管翼本是反景的中坚力量,由于之前官府不作为,让许多百姓寒心,现在两人接连遭到如此严重的惩罚,象州百姓情绪高涨,各地茶楼酒馆议论纷纷,无一不称赞方运贤明。
方运囚禁进士之事,在论榜掀起连绵不断的战火,十国读书人全部卷入其中。
一些他国读书人认为方运做事太过,不应该如此对待管翼,应该给管翼留面子,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
但是,也有人认为,若管翼只是小错小罪,方运如此惩罚实属过分,但身为景国官员,公然宣扬无偿让出国土,等于卖国行为,没被活活打死,证明象州人太善良了。
论榜上开辟各处战场,有的文章下面讨论“卖国言论是否算正当言论”,有的讨论“公然支持送出重要领土算不算卖国言论”,有的讨论“方虚圣的惩罚是否过度”,不一而足。
象州之内,形势复杂。
百姓被庆国人欺压了那么多年,又被花青娘和管翼这种庆国走狗教训,好不容易遇到如此大快人心之事,开始在各地欢庆,让今夜变得犹如节日。
尤其是因为归属景国后参加科举高中的读书人,自身前途已经和景国牢牢绑在一起,大力支持方运。
象州的所有庆官表面上偃旗息鼓,彻底放弃在名面上跟方运作对,但是,他们纷纷上奏内阁和圣院,弹劾或举报方运。
自从方运当上虚圣,内阁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如此多的弹劾信。
左相一党有了这些弹劾信,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对方运展开攻击,但是,总督处罚右司正、大学士处罚进士、虚圣处罚象州五品官,在圣元大陆上,根本算不得过错,甚至算不上失职,毕竟方运站在大义的一方。
所以,无论左相一党如何气势汹汹,最后都无法对方运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无法逼方运上一份请罪疏。
方运一早就知道大量庆官弹劾自己,完全不予理会,而是与象州部分官员商定后,把《民报》的事务交由方氏藏书馆开办,由州衙和各司组成一个审查小组常驻《民报》办公地,审查内容,避免出现不该出现的内容。
方运亲自制定了《民报》的式样,完全抛弃书籍的模式,而是用后世报纸的形式。
在《民报》的头版和前几版,放置人族或景国重要的新闻消息,然后分不同的版面,如象州新闻、景国时政、人族方针、圣院动向、科举指导、各界趣闻等等等等。
与方运一起制定《民报》的众官看到样报后,佩服得五体投地,董文丛最为激动,因为他可以肯定,这《民报》在各方面已经远远超过《文报》,若是在全人族发行,十年后恐怕能与《文报》一较长短。
董文丛思来想去,平生第一次放下面子,恳求方运给他一个编审的地位,并且保证会对《民报》亲力亲为,尽最大可能为《民报》保驾护航。
对于自己人,方运向来大方,不仅给董文丛一个编审的位置,还让董文丛负责“科举指导”版面的童生试分版,并聘用他当童生试分版的专栏教员,专门写文章指点童生。
董文丛接到任命后欣喜若狂,连连感谢方运,离开方运书房的时候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把鞋磕飞出去,惹得总督府的人大笑,州牧飞鞋的趣闻很快在象州的官员中流传。
董文丛完全不在乎出丑,捡起鞋穿上后,快步离开为第一期的《民报》准备。
董文丛很清楚,《民报》之中,百姓最关心的是时政和本地新闻,但最有价值、地位最高的,必然是科举指导版面。
童生试、秀才试、举人试与进士试四大分版中,难度最高的自然是进士试指导,一些天才举人对进士试的理解,甚至超越那些老翰林老进士,稍有不慎,指导教员便可能文名有损,不是大学士绝不敢指导进士试。
童生试是四个分版中最简单的,看似不如指导进士试更有地位,但实际上,童生试的受众更多,甚至可以说,若《民报》能在全人族发行,童生试分版将是面向人族一半男人群体的版面,是教化亿万学子的岗位。
从此以后,那些读过董文丛指导文章的年轻人,将来无论是什么地位,即便成为半圣,见到董文丛,也得老老实实叫一声董老师。
教化亿万民众的功劳,不下于大儒征战四方。
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中,董文丛已经获取通往“立功”的捷径。
无论多么兴奋,董文丛都守口如瓶,因为方运下令所有官员对《民报》的一切细节严格保密,否则以叛国论处。
《民报》的准备悄无声息。
八月初一,人族圣院照常刊发《圣道》与《文报》。
八月初二,人族历史上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民办报纸《民报》正式刊发,《民报》根本没有任何宣传,只是在清晨摆放到象州各城文院的书铺,甚至连书贩都不知情。
《民报》的头版头条名为“我的第一封战书”,作者署名是方运。
第1662章 席卷象州
八月初二的巴陵城天空晴朗,晨风带着秋天的凉爽掠过行人的面庞,而灼热的太阳无惧秋意,不甘示弱照耀大地。
在晨光下,少许读书人走向州文院边的书铺,《圣道》与《文报》虽然在昨日发行,但并非所有人都已经购买,文院书铺往往要过一个月才会撤下上一期的《圣道》与《文报》。
杨林是一个普通的童生,年过二十,无论是家世、相貌或各方面,都无特别之处。
他前几日在老家,昨夜才回来,并没有遇到书贩,又想看《圣道》与《文报》,只得一早前来,准备买完后再回去吃早餐。
他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只有十余人,而在昨天同一时间,这里至少聚集着三千人。
在书铺正式贩卖的时候,杨林和往常一样,递出几枚黄铜大钱,朗声道:“一份《圣道》,一份《文报》!”
但是,无人应声。
杨林一皱眉头,发现本应该走过来收钱的六个书铺店员,全都拿着一份由十几张较大的纸张叠在一起的东西,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精彩,不断变化。
杨林心里暗道现在的书铺店员越来越不像话,但又不好直说,只得轻拍前面的木制柜台,朗声道:“一份《圣道》,一份《文报》!”
但是,六个店员依旧充耳不闻。
杨林黑着脸,静静地看着六个店员,心中已经下了决断,买到《圣道》和《文报》后,就去文院举报这几个店员,简直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队伍后面一个老秀才怒道:“按时贩售都做不到,成何体统?”
一个面相和善的童生突然喊道:“你们看的那是何物?似乎是一种新的书籍?”
这时候,一个店员才随口道:“这是《民报》,今日刚刚发售。”
“《民报》?”杨林心中的火被疑虑熄灭,他扭头和身后的顾客相互看着,不知道那是什么。
“《民报》是何物?”老秀才大喊。
“《民报》是方虚圣、象州官员和方氏藏书馆等联手创办的报刊,相当于《文报》或各地的邸报,但和《文报》或邸报又有些不同,我也说不上来。哎呀,抱歉抱歉,看得太入迷!对不住各位!”那个店员急忙笑着道歉,说完从衣袋里拿出一文钱,放入收款箱中,然后小心翼翼把《民报》叠好,从胸口处放入衣服里。
看到店员这个举动,在场所有读书人都本能地意识到这《民报》很不一般,更何况跟方虚圣有关系。
杨林问:“这《民报》是一文钱一份?”
“对,《民报》很便宜,据说是成本价,就是文字和寻常的不一样,好像叫……对了,叫‘宋体’,据说是方虚圣专门为了《民报》创造,甚至临时让工殿派人改造全象州的印刷工坊。看着有点不习惯,方方正正,失去书法精髓,但方才看了一阵,发现似乎很适合印刷。”
店员一边唠叨,一边把《圣道》和《文报》递给杨林。
杨林心念一动,又拿出一文钱,道:“给我来份《民报》。”
店员拿起一份《民报》,两手托好,恭敬地递给杨林,笑道:“您可是巴陵城……不,是象州甚至人族第一个买到《民报》的读书人。”
杨林笑了笑,本不在意第一第二,正准备接过《民报》离开,但双手捏着《民报》,两脚像长了根似的,盯着《民报》的头版一动不动。
“这……”杨林没想到这《民报》竟然有方运给庆国宣武军的一封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