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节
方运说着扭头看向丘秀才,继续如同聊天似的道:“说起来,我其实挺感谢当年那个把我打破头的人。”
丘秀才笑嘻嘻问:“你作了一首什么诗?让我们拜读一下,或许是了不起的名诗!哈哈哈……”
“哈哈哈……”其余人跟着丘秀才一起放声大笑。
方运轻叹一声,道:“只不过,那些堵我的人,下场很惨,很惨。”
丘秀才面色一变,狞笑道:“今日,你怕是要再作一首诗!和上次不同的是,现在是秋天!”
方运笑了笑,脸上的怀念之色消失,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提。对了,我有事要去江畔,还请丘兄让一让,这巷子太窄,我过不去。”
“让,好啊?那要等你作完一首诗。”丘秀才带着其余人缓缓逼向方运。
方运处之泰然,平静地看着丘秀才,淡淡地道:“我劝你还是让路好,不然你家主子也救不了你。”
丘秀才冷笑一声,道:“我家主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运露出失望之色,道:“我本以为给葛忆明当走狗的,即便再不堪,毕竟也是读书人,至少有点骨气,你倒好,连承认自己是葛忆明的狗的勇气都没有。你若是这么害怕暴露身份,还是趁早滚吧!”
“你说什么?”丘秀才身后的童生大怒,就要动手。
丘秀才一抬手阻止那几个人,盯着方运的脸足足看了三息,点点头,道:“你这人不仅有见地,脑子也很活,看来你考这个童生并不难,甚至有可能考上秀才。”
“你说的不错,我考童生是挺容易的。”方运认真回答。
丘秀才从方运的态度中感觉到一种难以明说的蔑视,他见过葛忆明,眼前这个人比葛忆明对他的态度更要轻蔑。
丘秀才强忍被轻视的愤怒,道:“我知道你会把事情往葛少爷身上引,可惜,我来这里与葛少爷无关,我只是看你不顺眼,想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药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
方运脸上浮现极浅的笑意,道:“你倒是条好狗。你来迎芳阁附近,未必只是看看,定然是有人派你来的吧?葛忆明还没蠢到如此地步,应该是葛家的管家或一些商行的掌柜让你们来这里,记住那些惹事的人,到时候秋后算账。我在酒楼说的话直击要害,你忍不住,所以想打我一顿,然后威胁我闭嘴,再去上面邀功,对吗?”
围堵方运的几个人愕然,没想到此人既然如此聪慧,简直料事如神。
丘秀才叹息道:“你果然是个人才,你说的那句‘谁是友人,谁是敌人’很对,我听后更加佩服葛少爷,而我现在,已经认清这个首要问题,你是敌人,所以我要让你以后不再乱说话,否则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极可能会坏葛少爷的好事!”
方运顿感荒谬,失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现学现用,幸亏这不是战诗词或兵法或其他各家力量,否则你面对的将是天行师道。”
丘秀才阴冷地一笑,道:“象州地界内,姓方的只有一家名门,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家族。而那个象州名门方家,在葛少爷面前犹如蝼蚁一般渺小。所以,本秀才今日就让你知道,你不该惹葛少爷,也不该惹我们庆江商行!”
“你这是在给庆江商行招灾啊……”方运淡然道。
第1643章 书法三境
方运刚任总督几日,首先在岳阳楼作诗,之后以法司、刑司和监察院做试点,而后便解决造纸工坊之事,无论何种行动,都指向一个字,稳。
象州不稳,则诸事无成。
方运之所以微服私访,就是想寻找导致象州不稳的因素,然后解决,徐徐图之,待自己在象州彻底稳固,再把庆江商行和庆官等那些大钉子一一拔掉。
所以,方运现在并不想动葛忆明,甚至可以说,先动葛忆明那是知县应该做的事情,把庆江商行在象州连根拔起才是总督做的事。
但是,方运没想到自己不去找庆江商行的麻烦,庆江商行的小喽啰竟然主动找自己的麻烦。
看到方运如此镇定,丘秀才越发气急败坏,道:“小小童生,竟然口出狂言,今日本秀才便让你知道,这象州,是我庆江商行的天下!动手,把他打残,然后让他蘸着自己的血写一首诗!”
丘秀才说完,和所有人一起挥舞着拳头冲向方运。
与此同时,张宗石与两个好友出现在巷子后方,张宗石的两个好友面露胆怯之色,但张宗石却大喝道:“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动手殴打童生!”说完冲过来帮助方运。
可惜,张宗石离方运有十数丈远,未等走几步,以丘秀才为首的几人就已经冲到方运身边。
“放肆!”方运只是微微张口,惊雷般的声音炸响。
丘秀才愕然发现,眼前的小童生双目中突然生出浩荡天威,唇齿轻动便能搅动天地风云,整个人变得无比高大伟岸,仿佛占满视野,最后丘秀才有些眩晕,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看清眼前之人的全貌。
随后,丘秀才看到眼前的世界如镜子破碎,只觉全身遭到撞击,喉咙一甜,喷着血倒飞出去。
噗……
包围方运的八个人向各处倒飞,有的撞在墙上,有的直直飞了数丈才落在石板路上。
小巷之内,场面惨烈。
丘秀才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但眼前很快一亮,恢复正常,发觉自己撞在墙上,全身发麻,遍体剧痛,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到前方的小童生缓缓向自己走来。
丘秀才的嘴角缓缓流着血,双目中充满惊恐,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此人绝对不是童生,而是文位极高之人,否则不可能一言引发天地元气。
“唔……”丘秀才想说话,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开口。
方运伸出食指,蘸着丘秀才嘴角的鲜血,道:“这次被堵,躺下的是你们,所以我就不写新诗了,就把上次写过的旧诗,用你说的方式,蘸着你的血重新写一遍。”
方运说着,用丘秀才的血,在对面书写。
“春眠不觉晓……”
字越写越浅,写到最后一个字,血迹几乎不可见,但是,每个字都有着奇异的力量,竟然仿佛立在墙面之上。
在围攻方运的八个人飞出去后,远处的张宗石吓得止住脚步,呆呆地看着方运,直到方运写完第一句,他都没反应过来,也因为方运挡着,他不知道写了什么。
在那五个字的对面,丘秀才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涌出无尽的恐惧,如同深陷泥沼中的旅人,心中彻底失去求生的意志。
身为秀才,再蠢也知道这首诗的作者便是方运,再蠢也应该知道,除了方运,全天下没人敢说这是自己写过的诗。
丘秀才突然想起之前的话,随后想起方运在济县的遭遇,当年,方运的确曾被柳子诚派人堵在小巷中毒打,而且是在童生试的前一天被生生打晕。
直到现在为止,柳子诚和柳子智兄弟俩都是各地人族嘲弄的对象,污名仅次于计知白。
丘秀才没想到,方运明明这么年轻,书法却已经晋升三境,字墨成骨。
丘秀才怒急攻心,嘴角的鲜血流得更多。
方运写完第一句,转身走到丘秀才面前,伸手戳到丘秀才的嘴角,蘸着鲜血微笑道:“为了让我写全这首诗,你特意多吐一些血,实在太客气了。”
字墨成骨的力量让“春眠不觉晓”五个字立于墙上,在方运转身后,张宗石与他身后的两个人都看到这行字,想起之前方运说的话,全都愣住了。
“这……他说《春晓》是他写的?莫非……”
三个人目瞪口呆。
随后,方运蘸着丘秀才的血,在墙上写完完整的《春晓》。
丘秀才望着自己鲜血写成的《春晓》,心中充满悔恨,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总好过留下千年骂名。
突然,方运无奈轻轻摇头,手中浮现济王印。
一个恢宏的声音响起,与方运的声音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谁是我们的友人,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首要问题!”
这声音带着莫大的威能,向四面八方传播,很快传遍全城。
大多数人听到后只是觉得好奇,但读书人听到后十分高兴,一旦形成圣道之音,那巴陵城的地位就会有所上升,而且受到圣道之音的影响,巴陵城的人也会获得好处。
只有少数读书人听出这是方运的声音,有的高兴,有的却不悦。
之前方运去的那家酒楼原本十分热闹,可在这个圣道之音出现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个声音好像不是那位方童生的声音,可他说的话,怎么突然变成圣道之音了?”
“一般来说,只有一句名言在初次出现的时候,才会引发圣道之音,方童生明明更早说,怎么被别人抢了圣道之音?”
“这里面有问题,诸位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发现问题所在。”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虽然不是方童生,但也有点耳熟?”
“咦?说的是,这个人的声音的确有些耳熟,大家好好想想。”
“我想起来了!是方虚圣!这个圣道之音的主人是方虚圣的!”
“我明白了!那个方童生,便是方虚圣乔装易容而成!”
“如果是方虚圣,那就说得通了!之前方虚圣只是与我等闲聊,没想到字句成金、一言圣道,为了防止暴露身份,所以利用圣庙的力量暂时压制,现在压制不住,所以外放出来。”
“既然有圣道之音,那长江岂不是会出现龙门虚影?走,去看看!”
酒楼中的人呼啦啦向外跑,酒楼掌柜的也兴奋地跟出去,但跑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愣了刹那,然后发出杀猪般地尖叫。
“都别走!把帐结了再走!”
第1644章 洞庭蛟王
方运写完《春晓》,一甩手,手上凝固的血迹自动脱落,然后迈步登上岳阳楼。
站在城墙上,方运向江边望去。
岳阳楼对面,是洞庭湖与长江相连的水道,一般算作长江。
就见前方水面沸腾,二十里内的江水全都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不多时,一座淡金色半透明的龙门虚影徐徐上升。
最后,龙门在升到十丈高的时候停下来。
方运流露回忆之色,因为当年第一次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激发龙门虚影时,龙门虚影只有一丈高,而现在,足足是当年的十倍。
新的龙门不仅更高更大,虚影的花纹也更加细致,而且外放着一阵淡淡的龙族气息。
“看来是跟我跃过龙门有关。”方运心道。
全巴陵城的人涌向江边。
随后,巴陵城人见到壮观的一幕,亿万江鱼水妖冲向龙门虚影,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跳跃。
整座长江水面全被密集的水妖鱼群挤满,如同一层厚厚的血肉毯子,场面让人感到全身发麻。
突然,一道巨浪自江中升起,高达十丈,如一堵巨墙飞驰,巨浪所过之处,所有鱼群水妖化为肉泥。
但是,所有的水妖江鱼如同疯了一样,即便面临死亡,也要拼命跃过那龙门虚影。
巨浪横贯长江两岸。
不仅水妖江鱼受到威胁,江中或江畔的人族船只也陷入困境,再大的船只也挡不住十层楼那么高的巨浪。
大大小小船只上的人族无比慌乱,有的跳水逃跑,有的跪地祈祷,还有的大喊方虚圣,求方运救命。
方运望向洞庭湖中心的方向,冷哼一声,手持官印,就见圣庙方向冲出橙色的才气,而后化为一道清光,落在那巨浪之上,巨浪立刻消散。
江上的所有人族船只得救,数不清的人大声感谢方运。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洞庭湖中心的方向传遍巴陵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