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节

    似乎有一种力量遮掩了城墙上的战斗,以致于城墙内不仅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战诗或妖术发出的光芒。
    唯有那忙忙碌碌的升降梯表明战事还在继续。
    那伟岸的界山城墙,将一切的危险挡在外面,庇护整座两界山,也庇护整座圣元大陆。
    “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方运出神地望着那如在云端的高耸城墙。
    九月初四,珠江军的普通士兵依旧进行高强度操练,而所有秀才以及以上的读书人,全都前往一处布满机关的地方,进行机关的操作训练。
    人族的机关是战胜妖蛮的重大的助力,一般来说都由工家读书人操控,但是,一旦工家读书人遭到重创或死亡,附近的将士就必须第一时间运转机关。
    机关的运转与否,往往影响战斗的胜负。
    强弩机关、连弩机关、沸油机关、滚石机关、抛石机关、火焰机关等等各种机关应有尽有,方运亲自试了一遍,其中几种机关用起来酣畅淋漓。
    比如火焰机关,一旦使用,足以让前方五十丈内化为火海,妖帅之下触之必死,唯有妖帅或更强大的妖蛮可以凭借气血铠甲抵抗。
    在操作机关的时候,方运也了解到妖界近况,原来在这些年,妖蛮也没有闲着,一直在逼迫妖界的人族配合蛮族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妖蛮总有各种方法把妖蛮送上城头,甚至会想方设法破坏人族的机关。
    九月初六的清晨,方运吃过早饭,骑着黑色的蛟马,来到军营附近的校场。
    文界新到的十四支大军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每一支大军前方,都树立着许多大旗,有国旗,有军旗。
    十四支大军都没有树立各自的传承军旗,因为只有在胜利之后,才可以展露出来。
    十四个方阵静静地站立在校场,各军的元帅都骑着马,停在大军之前。
    方运扫视另外十三位元帅,有的冷漠以对,有的视而不见,还有的轻轻点头。
    其中赵国最强的上军之一‘飞廉军’元帅与秦国的上军‘天水军’元帅的回应最为热切,这些天方运也与两人交谈过,但关系并不深。
    不多时,兵部文界司的人抵达,这一次足足来了五十余人,其中两个翰林模样的人走在最前面。
    方运微微皱眉,暗叹文界战士的地位真低。
    文界司的大司正是一位大学士,但至今没有出现,一直是左右两司正与文界大军交流,真正负责的是那些举人总办。
    那日接待方运的文界司右司正庞仲也在列,他站在十四支大军之前,舌绽春雷道:“今日,便是诸位踏足界山城墙之时。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在三天内只能站在城墙后方观看,增长见闻,不得出战。因为……怕你们一战而全军覆没。”
    庞仲的一句话让众多文界人心中恼怒,可无人敢反驳。
    庞仲手握官印,看了看时间,道:“诸位稍等片刻。”
    众人静静等着,方运则望向军功簿的方向,前几天秦国的帝卫军还在第九十七位,仅仅过了四天,便被其他的大军赶上。
    至此,军功簿上,文界大军尽墨。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就见一大队人马从校场大门进来,缓缓靠近。
    这些人的军服各不相同,从军服上看分成七支队伍。
    方运第一时间看到楚国的军服,随后认出其余六国的军服。
    众人恍然大悟,这些应该是从界山城墙上撤下来的文界大军,随后全身冰凉。
    孔圣文界出兵超过五百万,可眼前不足五万!
    第1522章 血城
    看着文界残兵缓缓进校场,庞仲舌绽春雷道:“从今日起,各国的老兵留在两界山,随军上城墙,对新兵进行指点。一个月之后,所有老兵可以离开,也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吃过午饭,大军登城墙!”
    方运下马,看着华阳军与尚武军前来,两支队伍都只有一千余人,带队的分别是靖郡王和尚武侯,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楚国大学士。
    在多年前,张龙象与两人见过面。
    方运瞥了一眼靖郡王,是一个瘦小的老者,但步履十分稳健。
    那靖郡王看到方运如遇到蛇蝎一般避之不及,连最基本的点头示意都不做,立刻转头,快步走向苟葆。
    “祺山侯,多日不见。”靖郡王面露疲惫的笑容。
    “靖郡王大人老当益壮,下官佩服。”苟葆急忙拱手,虽同为大学士,但郡王的爵位远高于侯,而且这位靖郡王是楚王的叔父。
    那尚武侯轻轻向方运点了一下头,但一句话也不说,也走向苟葆,微笑道:“恭喜祺山侯有所精进。”
    苟葆拂须微笑,道:“幸运而已。两位还请进入祺山军,未来一个月,还请两位多多指教。临走前,还请两位帮我给家人捎个话。”
    靖郡王轻轻点头,道:“本王会面见楚王,禀报两界山种种经历。”
    哪知那位尚武侯却轻叹一声,道:“老夫休息一个月,一个月一过,老夫继续在血城参战。妖蛮不退,誓不回乡!”
    方运愣了一下,仔细看着这位黑脸老者,他长得小鼻子小眼,脸上还有一些雀斑和痦子,外形较差,可在说话间,所有人都觉得他的面目舒展,有着惊人的魅力与气势。
    众多楚国将领一起向尚武侯拱手,表示敬意。
    “可惜,老夫要回荆州述职,不然也会留在这里,与同袍作战!”靖郡王眼中闪过一抹悲色,而悲色之中,又带着浓浓的杀意。
    方运身边一个将领低声问:“解总书,血城是何处?”
    “你登上城墙便知晓了。”解炳知道。
    各国的新军迎接老兵,而老兵们开始向各国新军讲述他们的经历,着重讲述作战技法。
    靖郡王与尚武侯在祺山军中讲述华阳军与尚武军的经历,方运给众将使眼色,让他们一起偷听,但是仅仅听了几句话,两位大学士的声音消失。
    方运等人向祺山军看去,祺山侯苟葆竟然以文胆之力隔绝内外,防止珠江军偷听。
    方运看到,那尚武侯突然伸手叫停,与苟葆说了几句后,两人不知争辩什么,很快,尚武侯向珠江军望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讲述他们的经历。
    珠江军的将领们走出队伍,来到方运身边。
    脾气火爆的王黎黑着脸,道:“苟葆那条老狗太过分了!我们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楚国,为文界,为人族,他如此阻挠,实乃与逆种无异!”
    “咳……逆种之言过重了,”张青枫给王黎使了一个眼色道,“不过,苟葆的行径,太过卑劣。我看,上报楚王是无用,先上报大儒殿堂,再上报两界山。”
    “我们现在的官印无法联系两界山之外的任何地方,只有经过圣院审核才行,我看,还是上报两界山兵部吧。”苏伦道。
    方运点点头,道:“若是外传两人的经历危害苟葆,那他有权阻止,可两人的经历对他并无害处,如此做未免让人族众将士寒心。”
    “苟葆那老东西就是见不得咱们珠江军好,龙象,你若不方便出面,老夫举报苟葆。”王黎道。
    “小事一桩,我还不至于如此惜身。”方运说完手持官印,与不远处庞仲传书,希望两界山处理此事。
    那庞仲看了一眼苟葆所在之地,过了一会儿,回复道:“我已经上报大司正,大人说此事公中有私,苟葆的确有权不让他人听。但是,这又涉及两界山的规矩,因此大司正已经请示兵部,扣除祺山军前七天的军功。”
    方运把处置结果一说,众将大都露出喜色,这种处罚的确不算重,但既然处罚,就意味着两界山远比楚国公正,即便是地位最低的文界大军,也有申冤的通道。
    过了一刻钟,苟葆突然收起文胆之力,恼怒地望向方运,咆哮道:“张龙象,你这个小人,竟然在背后告老夫黑状,让我们祺山军七日的军功化为乌有!”
    祺山军众将大怒,一些士兵低声咒骂。
    方运微笑道:“第一,我是正大光明举报你。第二,让你们失去七天军功的,不是我,而是你苟葆!既然两界山对你进行处罚,就说明你的举动是错误的,还望祺山侯悬崖勒马,提早悔过,若是继续下去,害到整个祺山军,那就不好了。”
    苟葆冷哼一声,道:“想必珠江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的话,今日是最后的期限。拿出我祺山军的传承大旗,否则,咱们文战场上见!”
    方运用不屑的目光扫了苟葆一眼,道:“苟大学士,你真是改不了吃……内斗的本性啊。”
    苟葆面色涨红,珠江军的许多将士却在发笑。
    方运继续道:“两军大旗之事,谁对谁错你我心知肚明。你既然要拿回去,在此时此地文战,简直在丢文界、丢天下读书人的脸面。既然要比,就正正当当比斩杀妖蛮!我看,以三个月为期,两军军功多者胜。胜利的一方可以得到祺山军与珠江军的两面大旗,而失败者要半跪在地,向胜利者道歉,并把自家的所有文宝、财物和地契全部变卖,捐给两界山,供人族作战,如何?”
    “好!既然你想给老夫跪下,那老夫就满足你!三个月之后,我将让你明白,一个刚刚晋升的大学士跟老夫比,是何等巨大的错误!不要以为会几首歪诗,就可以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苟葆道。
    方运一摊手,道:“祺山侯,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视天下英雄如无物,我只是视你如无物。”
    “徒逞口舌之利!”苟葆一甩衣袖,不再看方运。
    “元帅,您有几成的把握?”苏伦有些担忧。
    “目前还不知道多少把握,既然是比斩杀妖蛮,尽力而为即可。无论谁胜谁负,都对人族有益无害。”方运道。
    “好!”解炳知与屈铜两个举人忍不住称赞。
    “不愧是张鸣州,比苟葆那老家伙爽利多了!”一位不远处的秦国将军大喊。
    “这才是写出‘位卑未敢忘忧国’之人的心胸。”
    “胜负未分,高下可判!”
    第1523章 妖蛮巨石
    方运与苟葆之争暂时平息,除了珠江军,各军之前都有老兵在指点。
    珠江军的将士们静静地站在校场之上,显得有些落寞。
    午饭之后,十四支大军在文界司人员的带领下,向城墙走去。
    走到城墙下,抬头仰望,众人才清晰感受到界山城墙的高大,不过看了几眼,脖子就发酸。
    城墙之上不仅有升降机关,在城墙下端,还有许多大门。
    屈铜对方运附近的将领道:“非战时,我们可以乘坐升降机关上城墙,但现在上面正在战斗,我们只能走城墙内部的楼梯。”
    随后,走在最前面的秦国大军改变队形,以三十人为一排,进入一道大门。
    十四支大军陆续改变队列,开始缓步奔跑,进入不同的大门。
    整齐的跑步声出现在城墙之下。
    脚步踏在地上,也踏在每个士兵的心头。
    跑步踏地的声音在别人耳中并无特别之处,但在这些士兵听来,这是让人心安的声音,意味着自己还活着,意味着兄弟们都在!
    方运等将领早就下了马,一起随着士兵奔跑,不多时进入城墙下的大门。
    城墙之外十分明亮,进入大门的时候,眼前变得昏暗,跑了几步,方运才适应。
    门后两侧是通往城头的阶梯。
    屈铜道:“前面一军从左面上楼梯,我们向右拐。”
    方运向右转,看到一道长长的石梯直通上方的城墙,目测阶梯约有三十度夹角,意味着整条楼梯长四百丈,差不多有两里半。
    爬两里半的阶梯对普通人来说异常艰难,但所有将士一直保持小步奔跑。
    石梯两分,中间是平滑的斜面,可以在升降机关繁忙的时候运送货物。
    两百余万大军分别进入不同的大门,攀登不同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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