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8 不傻

    于是阿雅就很难堪。
    她不想被孤立，不想被歧视。
    她只能想办法融入王丽丽那些人的圈子。
    甚至明知道对方在利用自己。
    “欢喜，你知道吗？我宁可给人当成是一个有钱没脑的傻子、冤大头，也不想被人当成是一个小丑。”
    阿雅对我说。
    然后又自嘲地一笑：“其实这么多年，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摘掉自己乡下人的帽子，不要再被人另眼相看。但是我没有想到，最后我还是因为不想伤害我的乡亲而与这个圈子决裂了。因为王丽丽、李咪咪她们可以不在乎农民工的命运，她们高高在上，视这些人为草芥。我不能不在乎，没有人可以忘掉自己的出身，忘记了，就意味着背叛。我就是从村里面出来的，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承认，我曾经因此自卑过，想逃离过，但其实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别人歧视你，那是别人的原因。你要是连自己也歧视自己，那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就怪不了别人了。说到底，我还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
    我喜欢阿雅的这句话。
    在这一点上，我与阿雅的三观是一致的。
    这就是我虽然已经是千万富翁了。
    但我还是选择为农民工这个弱势群体发声的原因。
    为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尊严，他们子女的教育而奔走的原因。
    我不是一个圣人。
    和阿雅一样。
    我也是只是一个没有忘记自己出身的人。
    有的人，路走远了。
    就忘记了为什么出发。
    但是我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我在村里面挑水、劈柴、捡粪的日子。
    不会忘记小小的扁担压得我直不起腰的日子。
    我在小饭碗里面打工，住在仓库里面的日子。
    我在出租屋里面，半夜床上忽然跑过来一只大老鼠的日子。
    这些曾经艰辛的经历。
    是我的伤疤。
    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我宝贵的财富。
    是我不断前进、奋斗的动力。
    是我想要松懈时，可以鼓舞自己的理由。
    ……
    “但是那个建材小开又是怎么回事呢？”这是我更好奇的问题。
    “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明知道他是一个渣男，一个贱男，我为什么要死缠烂打呢？还在外面秀恩爱？我就那么傻么？还是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缺点？甘愿放弃自己所有的尊严？”
    阿雅反问我。
    我看着她：“难道不是这样么？”
    阿雅冷笑：“当然不是！那个贱男！我多看他一眼都恶心，我怎么会爱她爱的死去活来？我巴不得他去死呢！”
    这个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又让人匪夷所思。
    见我听不懂。
    阿雅给我解释：“你知道我们家有一个建材市场是吧？建材市场一共有三个主要的股东。我家，小开家和黄水仙家。我们的分工不同，小开家是大股东，负责财务。我们家是二股东，负责日常管理运营。黄家是三股东，负责进出货和营销渠道的建设。但我们三家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的，而是各有各的算计。任何两家联手，都会压住第三家。所以这么多年，分分合合，一会儿我们家与黄家一条心对付小开家，一会儿黄家与小开家一条心对付我们家，现在因为我与小开的婚约，于是我们家又和小开家算是联手了，对付黄家。所以现在我爸才把之前黄家掌握的进出货渠道和营销权限都抢了回来。其实黄家没有拿到朝阳学校的订单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原因，就算是他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们也会找个理由取而代之的。所以你还记得么？上次我和你说过，之前这个黄水仙就对小开有想法，有不轨的心思，还装醉勾引。理由是什么？只是发骚么？还不是为了要破坏我们的联姻，然后黄家好从中渔利么。”阿雅说。
    她说的是事实。
    这才是商场的常态。
    股东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甚至是里应外合、吃里扒外，倒打一耙。
    像是我们建筑公司，三个股东如此团结一心，简直就是商场上的一股清流。
    不，应该说是泥石流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