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阎冽轻声失笑,“你说的都对。”
    张活柔:“当然啦,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阎冽:“嗯,就依你说的办,按老汇率来算你家的债,这么一来,这债你还清了。”
    欠债人听了这话,理应高兴坏了和大松一口气,张活柔却眉头深锁,不满道:“三老头,你别敷衍我。”
    “活柔,我会帮你的。卷宗有再多的漏洞也好,汇率涨得再离谱也好,这些问题,你都不用再负担和操心。”
    “可我不是要你的帮忙,我要公道!”张活柔气笑了,“三老头,这些不公平不会因为你帮了我就消失,我还是吃了亏,只不过这个亏换你来受而已。”
    阎冽笑称:“媳妇的亏,做夫君的受,天经地义。”
    张活柔咬牙:“谁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再说了,冥界的汇率怎么说变就变,还变得这么离谱,你这个管账的司长怎么当的?”
    提起这个事,阎冽脸上那丁点玩笑的轻松微微一顿,尔后脸色沉了下去。他走到书柜那边随意坐下,一口长长的气无声地从鼻腔缓缓吐出来。
    张活柔有点意外,阎冽这个反应,似乎被她说的话刺中了要害。
    冥界从20世纪开始实行三司十二局制,阎冽这个财政司司长当了也就1个多世纪。过去百年,他工作谨慎专注尽职尽责,是冥界公认的最勤奋的司长。
    之所以这么勤奋,自是为了冥界的经济财政着想。谁的付出不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努力会有实际的回报?可如今冥界的汇率骤然剧烈波动,意味着冥界经济发生了地震式的危机,阎冽作为财政司司长,责无旁贷,不用别人多说一个字,他也心焦心愁得无以加复。
    张活柔那句“你这个管账的司长怎么当的”的质问,问得阎冽哑口无言,愧疚难当。
    张活柔狐疑地打量阎冽,他一如既往白得透彻的脸上,原来有不轻的倦意,沉默叹气的样子,更显惆怅烦乱。堂堂冥界三太子,这副落寞愁绪的状态与他平日的气宇轩昂反差太大,教人莫名揪心。
    “三老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张活柔走过去问。
    阎冽淡声道:“没事。”
    张活柔好笑了:“骗谁,你这样子摆明有事,别装了,快说。”
    阎冽挤出半抹笑容,“真没事。”
    张活柔看不下去,气道:“你说不说?不说以后别找我。”
    阎冽抬眼看她。他的凤眼极其漂亮,轻飘飘瞥人时,自带傲慢与冷漠。正式视人时,又不怒而威,炯炯有神,心虚或者气场稍弱的,从不敢与他对视。而此时他递过来的目光,第一次有千回百转的愁意写尽在眼底,却欲说还休,隐忍承受。
    张活柔有半瞬失神,心窝跟着发酸发软。
    忽地,阎冽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张活柔回过神时,已跌坐在他腿上,他的吻也印了下来。
    阎冽吻得轻柔细绵,闭上双眼,清冽的气息包围了张活柔。
    张活柔挣了挣,他轻轻施力,制止了,张活柔不再动弹,睁着眼看近在咫尺的模糊的三太子。
    阎冽是鬼,盛世美颜,不论多累,都不会长黑眼圈。以前热恋的时候,贪图床第之欢,往往放肆整个晚上,到第二天,张活柔筋疲力尽,黑眼圈飕飕登场,而阎冽永远精神奕奕,眼睑下的皮肤,想找一丝青色都难。
    虽然阎冽的脸上找不到累的痕迹,但张活柔不知哪来的笃定,笃定他很疲惫。阎冽轻轻吻她,仿佛在休息,也仿佛在吸取能量,补充他空泛怠倦的精神与身体,来支撑下一段不知名的战斗。
    良久,阎冽松开张活柔的唇,他的唇比先前湿润,她的则更加嫣红。
    张活柔定定看着阎冽,他与她直视的眼神似水中倒月般柔和,安静,谁都不舍去捣坏。
    张活柔低声说:“占完便宜了,该告诉我情况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稍安无躁,女主长大了,不会再吃傻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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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冥币与阳币的汇率, 是冥界财政司30年前左右组织智囊团研策出来的。
    阳间凡人自古就喜好往冥界的亲人烧纸钱元宝, 起初这些纸钱元宝在冥界可以直接使用, 但后来由于品牌币值质量等等参差不齐,流通时出现大量问题。
    古代的情况要好一些, 因为那时候阳间烧的几乎都是白晃晃的纸钱,看上去一样,用起来没有隔阂。
    踏入20世纪后, 阳间生产的纸钱各式各样, 五颜六色, 币值也越来越吓人, 动辄十亿百亿,那些“0”仿佛不花油墨, 爱印多少就印多少, 夸张离谱。
    而矛盾也由此而生。
    比如有鬼民坚持只接受与自己手上纸钱发行商一样的纸钱, 有鬼民觉得自己手上的十亿元纸钱比别鬼的要真材实料,甚至有鬼民直接拿美金或者欧元纸钱使用, 总之乱七八糟,摩擦不断,不得安宁。
    后来财政司提出向秦始皇学习, 统一货币。
    财政司花了几年时间, 收集来自阳间的纸钱品种与售价成本等信息, 总结出一套冥币与阳币的兑换汇率。还参考阳间, 允许汇率有波动。
    然后从阳间烧来的纸钱全部统一由财政司收管,再按汇率兑换成相应货值的冥币, 交还鬼民使用。
    这个汇率很重要,直接影响鬼民从阳间获取的“收入”份量,所以它稍微波动一下,上至财政司下至鬼民都会紧张。
    三年前,阳间出现了文明拜祭活动,烧纸钱元宝的情况大幅下降,都拿一束花代替,导致冥币的来源骤然缩减,币值暴升,与阳币的比值更由以前的1000:1,涨到100:1。
    而如今冥币之所以再一次暴升,理由也是冥界流通的冥币严重减少。
    阎冽讲到这里,张活柔忍不住插嘴问:“冥界最近搞投胎积分制,经济活跃交易多,流通的冥币不应该减少了啊。”
    她仍坐在阎冽腿上,阎冽不让她起来,扣住她的腰使坏。
    张活柔的疑问,财政司前段时间日以继夜工作,把原因挖了出来。
    托投胎积分制的福,冥界以往半死不活的经济环境迅速蓬勃发展,无论是冥币还是商品,流通的量与速度都是以前不敢想象的。
    正如张活柔所说,依照这种经济状况,冥币的汇率应该越趋稳定,就算没有跌的势头,也起码不会涨到与阳间肩比肩的地步。
    可这么难以置信的事,的的确确发生了,而且是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发生,杀了财政司一个措手不及。
    反复调查之后,一切因由浮出水面。
    原来,靠经营生意赚取积分的鬼民,几乎90%都拿去“投资”了。
    鬼民将赚取的冥币投资到“财富卡”,“财富卡”除了可以储存冥币,还有不菲的利息返还。鬼民到投资公司刷“财富卡”,既可以查看余额与积分,也可以购物消费买单,支出多少,全是刷卡机上的数字跳一跳的事。
    张活柔呵呵两声,讥讽:“这东西想把自己包装成阳间的银/行卡吧?”
    阎冽扶着她的腰说:“阳间的银/行卡是正规银行发行的,这个‘财富卡’,充其量只是投资公司的一个商业工具,实质上是诈骗工具。”
    冥界一直以来没有设立银行。来到冥界的鬼十有八/九要投胎转世离开的,谁会认为有必要在冥界攒积蓄?攒来有什么用?又不能继承。如果不是投胎积分制出台,被逼着赶着,鬼民连工作劳动都不会考虑,只会躺着排队等投胎。
    后来创业情绪高涨的鬼民手上资金一多,自然而然就需求像阳间银/行卡那样的产品。偏偏冥界没有银行,投资公司推销“财富卡”时,简单地跟银/行卡类比一下,在21世纪阳间活透的鬼民,没有不懂的,想都不想就直接办卡了。
    投资公司将“财富卡”当银/行卡推销,鬼民也当它是银/行卡使用,有冥币就往里存,消费就刷卡,自己手上的钱到底有多少剩多少,不是靠一张张点着去算,而是靠看pos机上那串数字去判断。
    鬼民们没有想过,这串数字啊,有一天竟然真的变成纯粹的没有任何意义与价值的数字。
    那家投资公司跑路了。
    听到这里,张活柔想不上火都难,她拉开阎冽的手下地,气笑说:“看吧,看吧,我早就说那家投资公司有问题,你们偏不信。”
    阎冽口中的“投资公司”,就是之前张父张母光顾的那家,张活柔觉得可疑,特意跑了趟政务司和财政司去核查。这个三老头,当时高高调调地现身在a大校门前,就为了告诉她这公司“没问题”。
    结果呢?
    她神预言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阎冽心想,我媳妇真长大了,不仅会赚钱,连看公司的眼光都这么准。棒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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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阎冽说:“捉奸拿双, 捉贼拿赃, 当时那公司没有毛病和把柄, 我岂能贸贸然否定它?”
    张活柔呵呵问:“那你现在后悔没?”
    阎冽的脸色凝重了几分,沉默片刻方道:“是我错。”
    难得有一次判断是她对阎冽错, 张活柔本想再损他几句,挫他威风,长自己的志气的。毕竟以前他阴阳怪气地嘲讽她取笑她的次数不少, 现在有机会, 还不有仇报仇?
    但阎冽低眉垂眼的样子, 张活柔怎么看怎么别扭, 开不了口。
    他堂堂三太子,怎么能这样做小伏状?他的气势呢?他的能耐呢?他还是不是雄性?他这个委屈巴巴的样子, 对得起他的盛世美颜吗?
    张活柔不知怎的, 莫名就伸出手, 勾住阎冽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皱眉说:“能不能别低头丧气?”
    阎冽愣愣, 随后失笑。他握住张活柔勾他下巴的手腕,轻轻使力,再次把人拉进怀里圈着。
    “我只是在想办法。”阎冽跟跌坐在他腿上的张活柔说。
    张活柔不服气, 扭来扭去。刚才的情形, 明明是她占上风的。
    阎冽轻轻捏了捏她腰间的痒痒肉, 张活柔即时发僵, 一动不敢动了。
    在暗处拿捏她的阎冽,看上去仍十分正人君子, 他愁容挂脸说:“冥界流通的冥币少了,按理组织鬼民报梦给阳间的亲人多烧纸钱,问题就能舒缓。可是如此一来,我总直觉像中了谁的圈套,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再者那投资公司的负责人跑路了,他带走的冥币高达十几万亿,我们不知道他哪个时候会有哪些举动,然后又带来什么影响。”
    张活柔连声音都在僵着:“那他挖出来,大刑侍候。”想到什么,又立即补充:“不是说那公司的负责人是大殿下的人吗?我去,大殿下怎么养出个这样的手下?”
    阎冽沉默。
    张活柔感觉自己问到另一个重点,忍不住追问:“说啊。”
    阎冽叹道:“这也是我最自责的地方。我以为是大哥的人,防范竟就松懈了。结果……”
    阎冽做财政司司长严谨了上百年,不过稍稍松懈了一次,差池就在这空隙产生,导致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发生之后,阎冽怪大哥,却更怪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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