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巍山是如今华国少有的几处险峻山脉，悬崖峭壁，非飞禽难以到达。五百年前，这里是妖族禽类的大本营，那时候巍山的主人是鸾鸟。如今鸾鸟几近灭绝，妖族出生率每况愈下，为了更好的保护妖族，鸾鸟之主开放了一部分山脉，给现存于世的禽类妖族休养生息。
    麻雀一族在五百年前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妖，但是凭借着他们强大的繁殖能力，经过五百年的不断繁衍，生生发展成了巍山中妖数最庞大的种族。也因为其强大的繁殖能力，就算麻雀妖力弱小，身份不值一提，麻雀一族的女性也成为了其他族群妖族首选的妻子人选。
    大家总有一个想法，麻雀一窝能生好几个蛋，万一有一个孵出自家孩子了呢？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也取得了一些成功。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落在云层后面，万丈霞光把整个山崖染的通红一片，几只幼年的麻雀窝在树梢的窝里打着盹。忽然，一道黑影从霞光中飞出，穿过万丈悬崖，从空中直坠而下，落在了一株杉木的枝丫上。
    “叽叽~~”（有人回来了，有人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这只外来的麻雀，一时间山谷里满是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唤声，大家也不睡觉了，全都抖着翅膀，看这个从外面的世界飞回来的“前辈”。
    麻雀精乌伟变成人形，笑着点了点停在他肩上小麻雀们，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来一包爆米花，随手往地上一洒。顷刻间，整个山谷的幼年麻雀全都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叽叽喳喳的抢吃的。
    “叽叽~~”（好香啊。）
    “叽叽~~”（是爆米花？）
    “叽叽~~”（上次我姐姐回来也带了。）
    未学会化形的麻雀精是不能离开族地的，所以这些小麻雀们只能靠已经化形的哥哥姐姐带些东西回来吃。但可惜的是，这些好不容易离开山谷进了城的哥哥姐姐们，却很少有回来的。
    “记得喝水，别噎着。”乌伟嘱咐了一句，把爆米花的包装袋团吧团吧塞回包里，他们妖族天性热爱自然，是不允许把垃圾扔在山里的。等离开的时候，他要把自己带来的垃圾一起带出去。
    乌伟继续往山谷深处走去，一直走到鹰族族地的入口，朝门口的守卫说道：“我来看我姐姐。”
    “进去吧。”鹰族守卫是认识乌伟的，这只妖力弱小的麻雀，是他们少族长夫人的弟弟。
    乌伟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他出生那一年，他的母亲一胎生了五颗蛋，只活了他们姐弟两个。而对比于他的虚弱，他的姐姐乌雯雯是一只无比强壮的麻雀精。在巍山族地的时候，因为胎里带有妖毒，乌伟一直到七岁才学会化形。也因为弱小，乌伟不受父母重视，又被族群里其他小伙伴欺负，一直是乌雯雯保护他，所以姐弟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乌雯雯成年后嫁给了鹰族的少族长祁天，六年前怀孕产下了一颗蛋，而且非常幸运的是，这是一枚雄鹰的蛋。鹰族大喜，举行了百年一次的大庆典，庆贺下一任少族长的诞生，却不想在他外甥破壳后起了变故。
    他的外甥确实是一只强壮的雄鹰，而且一出生就是七阶妖力的大妖，但是他不能自由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出壳时妖力直接暴走，差点伤害了自己的母亲。麻雀一族和鹰族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控制小雄鹰暴走的妖力，最后只能将其封印在族地。
    这一封印就是五年，至今他的外甥都不能化成人形。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能。乌雯雯不忍心儿子作为一只不能化形的雏鹰留在族地，也就跟着留在了这里。
    “姐。”远远的，乌伟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她正耐心的给一只小雏鹰梳毛。
    “小伟？”乌雯雯看到自己弟弟，惊喜的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还有小望。”乌伟说着，怜爱的摸了摸姐姐肩头的小雏鹰。
    “舅舅。”小雏鹰祁望虽然被封印了妖力不能化形，但是却依然拥有口吐人言的能力。要知道，其他的雏鸟，在化形之前是不能用本体口吐人言的。
    “乖，给你带了好吃的呃~~”乌伟翻出一包猪肉脯喂给小外甥吃。
    “谢谢舅舅。”小雏鹰一下一下的啄着猪肉铺，幸福的眯起了圆溜溜的眼睛。
    “拿去别处吃吧。”乌伟把整包肉脯递给小雏鹰，小雏鹰利爪一勾，扇着翅膀飞远了。
    “有话跟我说？”乌雯雯见弟弟刻意支开儿子，立刻就猜到了他是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
    “我听妈说，你和我姐夫要离婚？”他确实有话要说。
    “是妈让你来劝我的？”乌雯雯微笑的表情一怔，神情默然的坐回刚才的石桌旁，给弟弟倒了一杯水。
    “妈确实想让我劝你，但是我更想听听你的意思？”乌伟坐在自家姐姐对面，关心的问道。
    “我的意思？”乌雯雯苦笑了一下，“早在三年前，你姐夫就想让我离开族地，和他再生一个孩子了。”
    “你不愿意？”妖族人才凋零，每个族群都希望多繁衍几个下一代。
    “我若是答应了，就相当于彻底放弃了小望。”乌雯雯看了一眼远处的树梢，小雏鹰正在那最高的枝干上，开心的玩耍着，“小伟，除了我，没人会在意他了，你懂吗？”
    “我懂。”就像他小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无法化形，最终会退化成一只普通的麻雀，只有她姐姐，一直维护着他。
    “而且……我更怕。”乌雯雯望着远方，神情落寞，“如今世间灵气稀薄，越是强大的妖族越难出生，如果我还能再怀孕，生下来的若是麻雀，那么鹰族根本不会在乎。但若是鹰，他要是又和小望一样呢？小伟，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情愿小望是一只正在退化的妖族，也好过现在这样。”
    “姐!”乌伟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姐姐，妖族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只正在退化的妖族。
    “真的。小伟，如果小望在退化，那么它最起码不会一直保有人类的思维。”乌雯雯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天道对她的儿子太残忍了，他既不能做一个普通的妖族，也不能做一只普通的雄鹰，偏要让他不上不下的处在中间，有着绝高的心气，却只能活在泥里。
    “所以你也别劝我了，我不会生第二胎，也不会离开小望。我会和你姐夫离婚，让他再去找一个可以给鹰族传宗接代的妻子。”乌雯雯狠狠的摸了一把眼睛，恢复成之前冷静的样子。
    “姐，你和姐夫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没就没了。”和其他只希望借由麻雀精生育能力的妖族不同，乌雯雯和丈夫祁天是有感情的，这也是为什么，乌雯雯可以六年来专心在族地陪伴儿子不被打扰的原因。因为一切的阻力都被她的丈夫祁天扛住了，但是六年过去了，祁望不见起色，而鹰族需要传承。
    “我别无选择。”乌雯雯也不想。
    “也许还有。”
    乌雯雯抬头，不解的看向弟弟。
    “姐，你没有发现我这次来有什么不一样吗？”乌伟提示道。
    不一样？乌雯雯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自己的弟弟，乌伟这次来似乎比上一次精神了很多，而且周身的气息也比之前强大了不少。
    “你的妖力……”
    “没错，我的妖力增强了，而且我现在可以自由的变换形态了。”乌伟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证明乌雯雯没有看错。
    “怎么做到的？”乌雯雯惊喜的握住乌伟的手，仔细的查探了一下乌伟的身体，然后惊喜的发现弟弟体内的妖毒已经被清除了，“你的妖毒……”
    “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的。”乌伟连忙说道，“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捉妖师。”
    “捉妖师？！”乌雯雯厌恶的皱起了眉。
    “姐，这个捉妖师很不一样，是她治愈了我的妖毒，还有晶晶的。”
    “姬晶晶？”乌雯雯也认识姬晶晶，自然知道她的情况，“她的腿也好了？”
    “是的。”乌伟继续劝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捉妖师协会，但是这个捉妖师真的很不一样，她并不率属于捉妖师协会。最重要的是，她灵力强大，可以治愈妖族的妖毒。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让她也帮小望看一看，也许有办法可以解决小望妖力暴走的问题呢？”
    “你是想让我带小望出去？”乌雯雯立刻明白过来。
    “没错。”这正是他的来意。
    “可是……小望，它不得离开族地。”
    祁望出生之后，身上的妖力就达到了七阶，七阶以上的妖族如果能力无法自控，在人间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所以在五年之前，捉妖师协会和鹰族做了一个约定，不得让祁望离开族地。如果祁望离开族地，一旦妖力暴走伤及无辜，捉妖师协会会直接击杀祁望。也就是说，乌伟如果想带祁望出去，就必须要冒着生命危险。
    “姐，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要么让小望永远这么憋屈的活着，要么冒死拼一把。”乌伟说道。
    “可是……”只要一想到祁望可能会死，乌雯雯就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我要去，舅舅，你带我去。”这时候，远处的小雏鹰忽然一展翅膀，像离弦之箭一样射了过来，稳稳的落在乌伟的肩头。
    作为一只一出生就拥有七阶妖力的妖族，祁望的耳里和眼力早就超出常人，他刚才是看出来舅舅有话要和母亲说，所以刻意躲开的。但是他们的谈话内容，祁望听的一字不差。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绝对会当没有听见，甚至会第一时间飞的更远一点，但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决定。
    “小望？”乌雯雯见儿子听见了，心情复杂起来。
    “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真的不想这么活着了。”祁望用稚嫩的童音说着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话，“哪怕是一只普通的鹰，也有被父母丢下悬崖学飞的时候，您也丢我一回行吗？就算会死，我也曾勇敢的飞过。”
    “姐~~”乌伟也期盼的看了过去。
    “好。”良久，乌雯雯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她要把她的儿子丢向悬崖，让他自己学会飞翔。
    *
    自从把小梵音树种回去之后，米宛已经很久没有半夜翻墙出去过了，她每天早睡早起，坚持运动以期望自己早日完成减肥。
    什么？你说有了梵音树叶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减肥？
    那是因为，梵音树叶的功效是祝福，它的作用是让你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事半功倍。米宛许的愿望是尽快减肥，且拥有一个光吃不胖的体质，这个愿望的实现是有一定限制的。
    简单来说，梵音树叶可以控制米宛的体重不再上涨，且减肥的时候事半功倍，但并不是你坐着不动，体重她自己就没了，还是要适量运动的，只不过瘦的过程要比常人容易很多。至于光吃不胖，也是有一个度的，你要是每一顿都吃到人体极限，那么梵音树叶也帮不了你。
    总之一句话，要成功，光靠贵人提携还是不够的，你自己多少也得意思意思的动动手。
    这一周，米宛用了一天治好梵音树，一天炼药，五天减肥，如今已经瘦了快二十斤。这暴瘦的过程，吓的叶管家赶紧让赵医生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生怕米宛是身体哪里出了什么毛病。
    米宛从叶管家的态度里看出来自己似乎瘦的有些太快了，于是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减肥的速度，匀速的降到了每天一斤，争取两个月后瘦到一百斤。（米宛：求不要回去算我有多重。）
    周日这天晚上，米宛再次开始爬墙。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半夜偷溜出去了，只是早上的时候，麻雀精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还有风声呜呜的响，一听就是一边飞一边给她打的电话，着急的不行，非让她今天晚上去便利店等他，说有大生意。
    大生意啊，米宛顿时顾不得第二天要去学校报道的糟心事，半夜又开始爬墙了。
    “怎么，你家管家还是不让你吃零食？”樊辰推开窗户，睨着已经瘦了一圈的某人。
    脸上的臃肿明显下去了，看着眼睛大了不少。估摸着，再有一个月，就能看见腰了。
    自从两人一起治好梵音树后，米宛明显的察觉到隔壁树妖大哥对她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不是去买零食，我接了个大单，出去赚钱。”米宛笑着回答。
    前段时间她忽然暴瘦二十斤，叶管家吓的直接恢复了她的饮食，让她重新回到了顿顿有肉的好日子。见米宛每次出去，都往回带点零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反正她家小姐已经瘦了，吃点也没什么。
    一听是赚钱，樊辰无语了片刻，也不知道一个不愁吃喝的古人，怎么金钱意识这么旺盛的。
    “我走啦~~”米宛笑嘻嘻的挥了挥手。
    到达便利店的时候，麻雀精人还没到，米宛有些生气，这麻雀精竟然敢让自己反过来等他？当下愤怒的掏出手机，发了一个信息过去：你迟到了，八折取消，只能给你打九折。
    “宛宛，你瘦了好多。”几天不来，店员小哥都有些不敢认了。
    “还行吧，也就二十斤。”米宛谦虚道，顺便又给自己买了一份关东煮。
    “才一个星期吧，瘦了这么多？”店员小哥咋舌。
    “我减肥很努力的。”说着，一口吞了两个丸子。
    “……”店员小哥表示自己没看出来她哪里努力了。
    吃完一份关东煮，又等了半个小时，麻雀精还是没来，米宛顿时不高兴了，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再不过来，折扣取消。
    正要发送，忽然，一股从重生后就没有感受过的庞大妖力，正以一股惊人的速度朝她接近。
    妖力暴走？
    米宛蹙了蹙眉，转身，看向远处一片血红的天空。
    还有段距离呢，淡定的把信息发送完，米宛这才慢悠悠的往店外走。
    “走了？”店员小哥见米宛要走问道。
    “嗯。”
    米宛没有多说话，出门，随手在门口布了一道禁制，以防一会儿妖气冲破便利店。
    同一时间，捉药师协会总部，妖气检测机正在疯狂的报警。
    “快，通知会长，有七阶妖族暴走。”
    米宛站在台阶前，等着那抹血红从空中直射而来，直到肉眼可以看清那一团东西。
    嗯？一只鹰，以及一只有些眼熟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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