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虽然心里有底了，爱丽丝却还是装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她装模作样的抬起双手，端端正正的在胸口面前摆好标准的施法手势, 白皙的双手在空中翻飞，就如同一双翩翩起舞的羽毛蝶；与此同时清冷的吟唱声从她的红唇里缓缓流泻，塞壬加持过的嗓音让人如坠梦境，恍惚听见遥远的钟鸣。
    “全知全能的神明啊，请在此聆听您信徒的祷言——”
    “我渴望着您的光辉……”
    “神降术！！！”
    金发少女的手中的金光氤氲成朦胧的一团，逐渐缩小着范围, 看上去威力除具。爱丽丝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高阶魔法的魔法压力, 所以在剧烈的魔力波动下，她一头灿烂的金发全部被吹起，在身后烈烈飞扬, 从远处看过去就如同一片流动的液体黄金。
    这是……要成功了？
    肯定是要成功了！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嘛！而且她都感觉到平日里只想着跑离她的光元素逐渐在汇合了！
    即使希望渺茫，但爱丽丝还是心怀侥幸。她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心，期许着会有圣光从她手中豁然绽放。
    倒是旁边站立在阴影处的苍穹法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刚才爱丽丝的施法手势还有一些地方存在瑕疵，许多地方都并不完美，况且在凝聚光明魔法的时候……奥古斯汀没有错过一瞬间光明元素的异样波动。总而言之，在大法师看来，这个神降术多半是不会成功的。
    “啊……失败了。”
    金发少女等待了许久，终于是有些丧气的垂下头去。从奥古斯汀高高在上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她无精打采的头顶。原本加持在少女身上的光圈似乎一瞬间暗淡下来，如同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宠物。
    “无碍，五级魔法对于现在的你确实比较勉强。”
    要是换一个人，奥古斯汀可以毫不留情的用简短的一句话喷的他无地自容。但是尽管爱丽丝在施展魔法时犯下了不少不应该犯的错误，但是苍穹法师却不自觉的更加纵容她，不仅没有化身西尔维亚第一喷子机，反而还安慰了一句。
    这么可爱贴心的学徒，谁开得了口啊？
    “刚才你的基础手势有些地方并不到位，手势在施展魔法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看一遍我的动作，认真。”
    奥古斯汀耐心的再次念了一次咒语，虽然他无法施展这个魔法，但是在手势和吟唱上都是堪称完美的级别，足以让爱丽丝悄悄拍摄下来录回去当范本。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一处的手势有些复杂，你跟随我的动作来做一遍。”
    平日里奥古斯汀可不会这么有耐心，也许是爱丽丝满怀心意的送饭而来却被他自己亲手搞砸，也许是实验未成型的龙语魔法时差点误伤到她，总而言之，苍穹法师难得的升起一点点愧疚感。正是这些愧疚感使他变得比平日要柔和许多，连带着冷硬的面部线条也放松了不少。
    “是，老师。”
    爱丽丝一直保持着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每次奥古斯汀私人授课的时候，他的思维总是无比跳跃，上一刻也许还在讲魔纹，下一刻就已经窜到魔力起源去了。如果爱丽丝跟不上他的思维，那必定就是开了小差，明显到无以复加。
    金发少女尝试着将指尖弯出如同奥古斯汀那样的弧度，奈何这个动作难度系数过大，第一次做的人都要用另一只手协助完成，如果是两只手一起施展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别动。”
    清冷的气息一下子靠近，有阴影忽然笼罩在爱丽丝的身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截苍白的指尖就将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食指，然后这双苍白的双手就不容置喙的插/入到她的指间，强硬的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摆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之前怎么也无法独立完成的手势在男人的手下似乎如此轻而易举，就像本该如此一般。
    好冷。这是爱丽丝第一时间的反应。
    而且即使是导师与学徒之间的关系……这个动作也未免太亲密了些。
    爱丽丝心情复杂，她感受着那双手的抽离，微微偏了偏头。
    苍穹法师一脸淡定的站在她的身侧，仿佛刚刚他什么也没干的一副冷淡模样。
    事实上，直男奥古斯汀还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研究魔法的时候，奥古斯汀的眼里一向是从来不会将别人分成男性还是女性。水塔之主的弟子也是一位漂亮的女性魔法师，在奥古斯汀拜入卡尔门下修习魔法的时候，曾经当面把她喷哭过。事后还理直气壮的说：在魔法面前只有严谨和态度，没有性别之分。
    所以硬要说的话，他已经忽略了自己学徒的性别，刚刚那一幕也不过是充满严谨的纠正她错误的姿势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学术。
    没毛病，不愧是单身多年的大魔导师，看这模样也是孤独终老的节奏。
    端得好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等等，爱丽丝感觉自己是职业病又犯了。虽然苍穹法师之首的皮相确实相当的俊美，但是她怎么可以忽略自家老师明晃晃奔七的年龄鸿沟。再说了，她在心灵之塔也待了一段时间，平日里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来找奥古斯汀的。除非是研究严谨学术问题的其他塔主。
    这位年纪轻轻就登顶法师之首的人，意外的很孤独，似乎……也没有亲人。爱丽丝平时看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宅在地下室里做实验的模样，不由的和后世的宅男联系起来。这么一想，情商又低下的奥古斯汀肯定也没有交过女朋友，真是坐实了孤寡老人的名号。
    自家的便宜老师该不会是在高龄之下自动代入了老父亲的角色，把她当女儿养了吧？
    爱丽丝第一次有一点怀疑自己的美丽。
    “老师指点的是。”
    她轻声道谢，维持着刚刚被奥古斯汀调整过的姿势施展魔法，果然比起先前要效果更大，金色的光芒在她手中不断的汇聚着，膨胀着变大。
    但是，也仅限于效果看上去特别能虚张声势了。
    尽管魔力波动的幅度再明显，吟唱完了之后都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别说是圣光了，就是连一点光都没见到啊！
    好在奥古斯汀只是以为她魔力储备还没有到五级魔法的程度，并没有往光明圣女并不信仰光明神的方向去想。
    直到爱丽丝告退离开地下实验室的时候，她都在路上一路疑惑着为什么自己能够聚集起如此大量的光明元素。平日里光明元素虽然因为亲和力满点的缘故很想靠近她，却会在她的身周被耀武扬威的暗元素赶出去，委屈巴巴的看着。况且所有的光明魔法她都没有办法简单的将其汇聚在手心之间，就连容光焕发也是勉强搓成一个球拍在脸上，强行糊上去。
    唉。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地下走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行走。外面的天幕上有密密麻麻的星辰在闪耀跳跃，夜色沉的如同永黑的墨汁一般，风声呜咽如魔鬼的嚎叫。
    夜黑风高探险夜。
    爱丽丝想起自己来之前，从那条黑龙嘴里探听到的秘密，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饶过地下通往一层的出口，蹑手蹑脚的跑到地下洞穴的洞口。黑色的巨龙正在里面呼呼大睡，鼾声整天。让爱丽丝不满意的是，即使是睡觉，这条巨龙也不变回原型，而是维持着人形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天天吃了就知道睡，睡了就吃的猪算什么巨龙。”
    哼，本来还想拉着巨龙去一起探险的，看来这深渊宝石还真的得落到本圣女的手上。
    爱丽丝有九成把握确定古斯特留下来的遗产没有被奥古斯汀弄走。因为法师塔在传承时，每一任塔主都会留下一些手稿存放在七楼的书房内，其中也包括了古斯特的手稿。更何况没有任何一位苍穹法师会闲得无聊给自己弄个密室的。要是真的想藏匿什么东西留给后背，随便去买一张空间卷轴，或者直接存放在空间戒指内都行。
    不过，挖密室却是千年前中古世纪法师们最喜欢做的事情。而亡灵法师是一个古怪饱受又难以传承的小群体，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情都没什么好稀奇的。另一位在中古很出名的亡灵法师莱斯特，据说生平最爱的事情就是拿自己手下亡灵兵的骨头熬汤喝。
    金发少女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当然还得注意自己的脚步声得轻一点，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被听到。不过如此震天的鼾声黑龙都没有被自己吵醒，也是很神奇了。
    现在巨龙在睡觉，一时半会肯定醒不来；而奥古斯汀那副模样，又像是要在实验室做上一整夜的龙语实验。心灵之塔里安安静静的，就如同沉睡在西尔维亚的一只黑色考拉；通过这些天的观察，爱丽丝可以肯定到明天早餐之前，心灵之塔都会是静悄悄的，一直到被黑龙等待开饭的敲碗声吵醒。
    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爱丽丝站在岔道口上，内心迅速的开始制定计划。
    首先，得先回房间一趟。每天晚上必须的spa和洗澡绝对不能省掉，这是美少女最后的倔强！
    其次，趁着还没有到太晚，悄悄摸到地下来，找到前任心灵之塔隐藏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最后，洗劫古斯特的小金库。
    唯一不完美的一点，就是爱丽丝充足的睡眠可能会受到影响。
    为了美丽，爱丽丝硬生生的把自己的作息时间调成养生的老年模式。油腻的和辛辣的那是完全不沾。
    俗话说得好啊，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的狠，爱丽丝对自己的容貌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了，这也足以见得这位no.1是如何性格。
    “人都走了吧……”
    金发少女匆匆的享受完睡前服务，在挥退了所有侍女后，悄悄的从走廊上探出一个头来，左瞧右瞧，然后轻轻掩门。
    门外的走廊上一片漆黑，她走到旋转的楼梯前，控制着风系魔法，将自己送到了第一层。这个时间段所有的帮工早就离开了心灵之塔，现在这个塔里的人除了爱丽丝，奥古斯汀和艾萨克外，还有几位歇息在四楼的神殿侍女。不过侍女们一向睡的很早，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撞见。当然，撞见了也没有关系，反正都是自家人。
    光明圣女的睡裙很保守，款式和她的日常服差不多，只不过更加宽松，所以她毫无心理负担的穿着这一身衣服到处跑，白色的裙边在猩红色的地毯上盛开。
    得快点，不然第二天可能会会有极其影响美貌的黑眼圈。简直不能忍，不然又得往脸上铺一大层的粉底。
    金发少女踮起脚尖在幽暗的地下快速行走着，她的身周点燃了一小簇明亮的火焰，照亮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明灭跳跃。就如同行走在暗夜的幽灵一般，每一步都踩着点，跳着蛊惑人心的舞蹈。
    至少伊泽维尔从神国瞥过一眼来的时候，是如此觉得的。这一眼刚好将他的困意驱散的全无。上一次的尴尬后，光明神刻意在神座上休息了片刻，一醒来便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在呼唤光明神派圣光降临。
    然而尴尬的是，可能是由于施展了好几次魔法，爱丽丝已经精疲力竭，那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光元素快速的散掉，所以圣光等同于从天上飞了一般就被切断了魔力链接，然后消散在空气之内。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这个女人又在干些什么？
    光明神蹙眉，他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光明大陆上的一切。
    ☆、chapter 31
    光明神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光明大陆上的一切, 这其中自然包括鬼鬼祟祟, 走三步一回头, 一看就不在干什么正经事情的光明圣女。
    这女人……
    伊泽维尔那天回了神国以后, 坐在神座之上越想越不对劲。总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但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于是他索性将自己在大圣堂的记忆重新抽出来再次观看, 结果一不小心就抽过头了，一入眼又是少女白皙娇软的身体在金色圣堂里漂浮摇曳的画面。瞬间男人的脸上又完成了从白皮包子变成熟透红虾的过程。
    ……整个神都有点不好。
    光明神是一位非常高洁的神祇, 即使是一个神独处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做出任何违背界限的事情。于是他真的没有将目光在这一片记忆里停留, 而是转到后面爱丽丝将衣服穿起后, 他立在虚空俯视她的哪一刻。
    “是爱丽丝冒犯了，吾神。”
    金发少女低垂下头，金色如同流水的头发自肩头上滑落，笼在阴影中分明嘴角在微微翘起；可是当时处于尴尬状态的伊泽维尔却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细微的动作。再结合空气中明显无比的心灵波动。
    发现了自己被戏弄的光明神差点没背过气去。
    太放肆了！居然敢糊弄神明，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明明梦里的那位光明圣女虔诚又懂礼数, 怎么现实里的这位竟……
    伊泽维尔冷哼一声，调节了一下神座靠背的角度，就开始睡觉。
    没毛病，不管有多生气，睡一觉就可以解决。若是睡一觉不行，那就睡两觉嘛, 反正总都是可以消气的。光明神睡醒之后还会是那个仁慈冷淡的神明, 不会出现任何不华丽的地方。
    银发金眸的神祇撑着头倚靠在修长的右手上，昏昏沉沉的任由虚无的光明将他拽进荒芜的梦境深处。
    直到他听见少女/优美而富有某种特殊韵律的吟唱声：
    “全知全能的神明啊，请在此聆听您信徒的祷言——”
    这是什么？居然有人施展大神降术？
    不, 不对，大神降术此种等级的高级禁咒，在如今光明大陆上唯一能够施展的，只有半只脚迈入圣阶的老教皇。而老教皇是一位非常恪守礼节的信徒。光明系能够动用的禁咒很多，除非是遇见了灭世级别的危机，不然不可能贸然使用大神降术来扰乱神祇的安眠。
    难道是无尽之海却又移动，等等，听着声音，分明又是个女子，而且声音还颇为耳熟。
    最重要的是，这吟唱词，根本就不是大神降术，而是区区五级魔法神降术罢了。
    光明神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平日也只有光明大魔导师用大神降术的时候才有可能直接与神沟通，而这位不知名的女子，仅仅是凭借着五级神降术居然就能将呼唤传到遥远的神国之上。
    一定是一位光明系魔法天赋极佳，信仰又极为虔诚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