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病相怜诉衷肠 一
白衣女子轻轻地拍了拍狐鬼的肩,道:“走吧。”
狐鬼大仇未报哪里肯走,目不转睛杀气腾腾地盯着薛慕烟。
薛慕烟也恶狠狠地盯着狐鬼,握紧了紫雪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穆长风伸手拦住,向狐鬼道:“你罪孽深重,双手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劝你悔过的话我不会说,因为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悔意。”
狐鬼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穆长风道:“我一直有心将你彻底除去,不过念你有亲人在世,想给你一次机会。日后再敢作恶,我定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狐鬼柳眉一竖,正待破口怒骂,白衣女子抢先一步道:“放心,我会看着她。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和谁有仇找谁去。不会连累不相干的无辜之人。”
穆长风道:“自作孽不可活,她当年作恶多端自寻死路,怎能怪到红莲圣母的头上?”
白衣女子“哟”了一声,用黑玉箫拍着穆长风的脸,嘴角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笑意。
穆长风心底寒气直冒,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封印血魔之前,那具白骨骷髅的嘴角就是带着这种笑意。
“你要为妖族王后出头吗?好得很,咱们这就去玉龙阁,当着阁中上下数千弟子的面,好好说道说道你对红莲圣母的敬重维护之意,说道说道你是如何神勇无比地英雄救美,本姑娘敲锣打鼓为你助威,如何呀?”
穆长风暗暗咬着牙,心想若是激怒了白衣女子,她或许真能到玉龙阁大闹一场。
他的母亲许如梅对妖族恨之入骨,一旦得知此事,不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才怪。
当务之急,是救助奚法正,至于妖族之间的恩恩怨怨自有妖族来解决,只要狐鬼不再害人,他实在没有必要置身其中。
一扭头,看到角落里的乌鸦,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道:“它怎么办,你也想带走?”
白衣女子见那乌鸦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极有灵气,怜爱之情油然而生,道:“我会让它以兽血为食,绝对不会害人,盼你不要为难它。”
穆长风几步走过去,用衣袖擦去乌鸦头上的脑浆,只觉阵阵尸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心想毕竟是只不明善恶的牲畜,化为了尸鬼,只想着吸血果腹,不知会害死多少人,我怎能相信她的言语留下一个祸患。
主意一定,穆长风抽出赤霄剑,手起剑落,斩了乌鸦的脑袋。
白衣女子本以为他心生同情,不会为难一只小小的乌鸦,万万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小乌鸦身首异处,登时悲从中来。
穆长风还剑入鞘,道:“姑娘是否想为了你的宠物与我大动干戈?”
白衣女子忍下满腔怒气,轻轻笑道:“怎么会,留着你还有用呢。”
薛慕烟道:“把死狐狸给我留下。”
白衣女子丝毫不理会薛慕烟,握住狐鬼的手飘出了厢房,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二女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个起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慕烟大叫着追了过去,穆长风怒喝一声,道:“干什么,作死吗?”
“她暗害我母后,就这样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这个混蛋助纣为虐,太不是个东西。”薛慕烟离开隐仙国数日,在寺中数次九死一生,到头来白忙一场,不禁又气又急,索性将穆长风当成了出气筒。
穆长风道:“我暗中在狐鬼身上施了烈火焚身术,她以后无法作恶。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岂不是好?”
薛慕烟道:“不让我杀狐鬼也行,我要去杀了奚法正。给我找一把杀猪刀,我要把他给剁喽!”
“你要用杀猪刀?”
“喀喀喀……我要把奚法正大卸八块。”薛慕烟边说边比划,神情认真之极,落在穆长风的眼里,更像一个十足的傻瓜。
穆长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长没长脑子,她故意当着你的面说出此事,就是为了让你杀奚老伯。”
薛慕烟闻言一愣,道:“她不是为了和你做交易杀方小妹吗?”
穆长风道:“逼我做交易是真,想借你的手杀掉奚老伯也是真。”
薛慕烟百思不得其解,道:“她为什么要借我的手杀掉奚法正?”
穆长风头疼无比,暗骂薛慕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道:“三大驱魔门派,本以双子门为首。如今双子门今非昔比,你可知为什么?”
薛慕烟道:“玉龙阁太厉害呗。”
穆长风道:“双子门猎妖术天下无双,你母后严禁妖族作恶,双子门没有那么多恶妖可杀,当然会衰落。奚老伯名声极佳,年轻时更是散尽家财救济穷苦之人,你去杀了他,不是给了双子门灭你妖族的借口吗?她与狐鬼乃是旧交,想为好友出头置你们于死地。那狐鬼也是个榆木脑袋,始终没看破这一层。”
薛慕烟不服气地道:“明明是奚法正心存不轨,凭什么怪我们?咦……你说狐鬼也是个榆木脑袋,为什么用个‘也’字?”
穆长风冷笑连连,道:“双子门的人会说你是诬陷奚老伯,诬陷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名宿,又狠心杀之,势必会激起众怒。你母亲多年的苦心经营都付诸东流。”
薛慕烟侧着头想了一会,道:“我有办法了,等奚法正的影魔形成气候再杀了他,别人就没办法说我是诬陷。”
穆长风有心维护奚法正的名声,怎会让事情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道:“到时候也会有人说狐族妖媚,定是你母后存心勾引,才让奚老伯鬼迷心窍。你希望自己的母后一生清誉被毁吗?”
薛慕烟道:“你别胡扯,母后从来不以媚术迷惑人心,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谁能把白的说的黑的?”
穆长风道:“你还别不信,很多时候,黑白就是能颠倒,是非就是能混淆。”
薛慕烟气的直跺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穆长风道:“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白衣姑娘送我的珠子,希望可以化去影魔。”
薛慕烟气恨交加,想起自己连日奔波的辛苦,委屈地哭了,道:“我本想为母后出口气,让她像从前一样疼我。我什么都没做成,母后一定会骂我没用。”
穆长风本以为她是被红莲圣母娇惯坏了,才变成现在没人待见的样子。暗中听了狐鬼诱她自尽的话,才知事实并非如此。
薛慕烟幼年丧父,常年遭受母亲白眼,看似高高在上,不过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他也自小遭受母亲的白眼,推己及人,很容易地理解了薛慕烟渴望母爱的心情,道:“别那么悲观,虽然无功而返,但你增长了阅历和见闻,也是一件好事。”
月光如水,寒风肆虐,薛慕烟的身子冷到极处,心也冷到了极处,抱膝坐在台阶上,任由眼泪不停地流着,道:“我不要增长见闻,我只要母后疼我。”
穆长风也坐在台阶上,柔和地劝慰道:“别这样,想开一些。”
薛慕烟擦着腮上的泪水,无奈眼泪越流越多,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小时候父王和母后都好疼我的。五岁的时候被魔物抓去,母后拼了命的救我,当初她把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那么讨厌我。整整二十年了,我已经二十年没见过母后对我笑。”
穆长风想起自己的母亲也多年没有露过笑容,对薛慕烟的同情加深了几分,道:“不会的,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爹娘。她只是忙着处理国中大小事务,无暇分心照顾你。”
薛慕烟道:“才不是,她有时间给婢女讲故事解闷,见了我马上就变脸。生了病她也不管。记得那一年父王生了病,我被魔物抓走扔进湖里,母后拼命救了我回到隐仙国后,父王突然病情加重离开人世。母后当时好像疯了,看着我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吓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她为了救我没能在家中照顾生病的父王吗?”
穆长风满心的同情,既同情薛慕烟,也同情红莲圣母,一个痛失至亲,一个痛失挚爱,都是满心伤痛悲苦的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