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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是一条充满诗情画意的名江,它向来就有「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的美誉。
此处江面横阔,远山如黛,船只与涛水同流,鸥鸟同白云齐飞的情景,真是如诗如画。
「好漂亮喔!」
登上了富阳鹳山的「春江第一楼」,水莲儿不禁连连发出由衷的赞叹。她开心的看着绿林丛中盛开着点点白梅,明显的发现冬日凄清的美景。
「风大!当心着凉了。」童晔温柔地将纯白色的鹅毛披氅覆在她身上。
她默默不语。
靠进这个男人的怀里,水莲儿常常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置身现实,抑或是云雾般的梦境?自从芙蓉姊姊去世之后,她就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晚上拚命做女红,白天又要种菜、养**……挣来的几文钱,便到药堂里买补药给娘补身。而娘亲也只有在她的精神比较好的时候,才会跟她讲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那是她唯一幸福的时光啊!
没想到自从出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之后,她的生活便完全不一样了。她不但可以天天穿著锦织坊的高贵衣裳,还能像富贵人家的姑娘般看戏、喝茶、游湖……尽情地游玩而不必做任何家事。
就像现在,站在这里欣赏江川景色的人,真的是她吗?
水莲儿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哦!会痛耶!
那她就应该不是在作梦呵……
「妳怎么这么傻?干嘛没事自己捏自己?」童晔长臂一伸,搂住了她娇小的身躯。他就是心疼她这样的纤弱,童晔轻吻了她那尚有捏痕的脸颊,满心怜惜的笑道。
「童晔!为什么你每天都来找我?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你要送我这么多好东西……」
在水莲儿迷蒙的眼神中,净是对他的不解和迷惘。
「对妳好还要有原因吗?」童晔紧紧的搂着怀中纤细的她,生怕她也和她的胞姊一般薄命,因她俩都拥有一双灿烂如星辰的眼眸,勾动了他的魂魄啊!
那一年初见水莲儿时,她还是梳着两个小髻的粉娃儿,成天跟在水芙蓉的身后东奔西跑,不管他们上哪儿,总是甩不掉她这个小小跟屁虫,搞得楚浩然怨声载道的。而她就只会扯着姊姊的衣袖,脸上漾着纯稚的微笑。
或许这就是他之所以对她的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吧?
他阅历过不少具有天香般容颜的女子,却仍然只钟情于带有纯真气息的她,她就如同一朵绽放在水中的莲花一般,清清嫩嫩地惹人疼爱。
「对人家好应该是要有……才对……」她不确定地启齿,心中暗忖,对人好会没有原因吗?
「如果是因为我喜欢妳呢?」
童晔低沉的嗓音让她产生了绝对的安全感,他唇边隐隐含着的笑意,令窝在他怀里的水莲儿看得有些沉醉,这是真的吗?她有点不敢置信。
「我喜欢妳。」
「喜欢?」水莲儿瞪大了眼,心中有点不懂他口中所谓的喜欢是什么?就像她喜欢娘那样子的感觉吗?还是……像她喜欢楚大哥那样?
「妳还不懂吗?」
「我……」与童晔黝黑的瞳孔对视,水莲儿感到有些心慌意乱,她转过头望着江面,恰巧一阵寒风袭来,雪花也跟着缓缓飘下,落在她的鼻尖。
啊!是初雪。
他看着初雪纷飞,忍不住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我会让人多送些柴火到妳家去。」
「谢谢你!」
水莲儿的鼻音有些浓重,她突然想起长年卧病在床的娘亲,眼眶不觉红了起来。以前芙蓉姊姊在世时,娘的身体非常健康,但自从芙蓉走了后,这些年来,娘像变了个人似的虚弱不堪。
水莲儿忽然注意到江边有一个穿著蓝衣布衫的人,一堆人围在他身旁,好象是刚刚在茶坊前卖神仙药的那个郎中,她不禁露出喜悦的笑容。
童晔的俊容则倏地变了。
他恨不得捏死这个该死的蠢丫头!从来没有人敢在他说话时,光明正大地分心,除了她之外!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一帖药。」她想推开童晔。
「不准去!」童晔反手一抓,把她搂得更紧,「妳为什么对那帖药那么执着?妳怎么知道管不管用?」
「怎么会不管用?有那么多人买……」
用力的扳回那张可人的小脸,童晔对她的无知既恨又怜,他狠狠地瞪着她,「妳知道他们下一刻钟会去哪里卖药?」
水莲儿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堆人,她恨不得立刻推开他,以便赶去买神仙药,「我怎么会知道!」
「那就是了!」童晔搂紧她的腰,冷漠地微笑道:「如果吃出了毛病,妳打算到哪里找人负责?」
她的挣扎略微停顿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
「既然名为『神仙药』,应该是千金难得才对,为什么一帖药只要五十文钱?便宜到连妳这个小穷鬼都买得起?」他帮她分析。
水莲儿知道他说的话都没错,可是……
「我只想要娘的身体赶快好起来嘛!你看那么多人都买了,而且,我存的铜板也只够买那帖药啊……」
无助的泪水缓缓自她的脸颊,滑落。
抹去她颊上的泪水,童晔轻啄了一下她的鼻头,「我已经请回春堂的大夫到妳家去看水大婶的病,妳不要再担心了。」
「回春堂的大夫?!」
水莲儿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那可是杭州城里最有名气的大夫耶!有那里的大夫来看娘的病,那娘的身体应该……
「不担心了吧?」他凉凉的问。
「嗯!」水莲儿快乐地猛点头,又突然抬起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那……医药费可不可以分期摊还?」
「哈哈哈哈……」童晔用力地抱紧水莲儿,忍不住暗忖,她真的是太天真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清楚将来若进了童家门,还会缺什么呢?何必去管还不还得起这点小钱?
「你笑什么?」
虽然水莲儿不知道童晔到底在笑什么,不过,娘确实常常这样笑她,然后下一句话通常就是说她『笨』了,「你也和娘一样,要说我『笨』了,对不对?」
「哈哈哈哈……」
童晔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唉!这个丫头实在太可爱、太讨他的欢心了,他非娶她不可。
漫天的雪花纷飞。他知道他的爱恋将会如同这场初雪一般,慢慢的累积……
对!他爱她,用他的方式爱她。
※※天长地久的踪迹※※
「很壮观吧?」
站在富春江旁最引人入胜的景点──泷峡谷,童晔正指着滔滔的江水美景,为水莲儿解释着胜景的种种来由。
「我都不知道咱们杭州城还有这么可怕的地方?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不就被水吃了?」她滑溜溜的眼珠直盯着峡谷下的白涛,浑身不禁打了个颤,「你看!那里还有一座小庙耶!」
水莲儿指着江旁一座人烟不甚鼎盛的小庙。
「那不是庙,而是宋朝的读书人,为前朝一个懒得做官的严子陵所立的祠堂。」知道水莲儿没念过几本书,童晔一边解释,一边用眼神示意随侍的仆人先到严子陵的祠堂赶人。
「懒得做官?那不是比我还笨吗?」她的瞳孔里漾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妳不笨!」童晔轻轻的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沙哑地为她解释,「妳只是单纯得令我心动……」
水莲儿的俏脸红了起来,她低头不语。
「咱们到祠堂里走走好吗?j童晔为她拉好宽大的披氅,他没料到雪越下越大,北风也越吹越狂……
唉!他不该带她出门的,她的身子单薄,万一着凉就麻烦了。
「云山……苍苍……江水……」她盯着严子陵祠堂里的石碑支支吾吾的,想辨识上头题了些什么字?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一个熟稔的男性嗓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楚大哥?」水莲儿快乐地转过身,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浩然?」
童晔也诧异地转过头,心忖,他怎么也来了?他忽地收起和善的笑脸,紧搂住怀中的水莲儿,yin沉地盯着楚浩然。
「这是宋代的范仲淹鸟严子陵所立的祠堂,当然要提几句话。」楚浩然轻摇着雪白的折扇,眼神古怪地看着两人,「你们来这里垂钓,怎么也不找我?害我一个人待在家里闷得发慌。」
「垂钓?没有啊!」水莲儿老实地摇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前面不远处就有个严子陵的钓鱼台,不少人都会到那里去垂钓、看书。」楚浩然彷如识途老马般的说道。
她自卑地低下头,「我没读过几本书,也不懂垂钓。」
「一个姑娘家,不懂这些也无谓。呵!呵!」楚浩然亲切地和水莲儿话家常,完全无视好友在一旁一脸的yin沉。
「你一个人来吗?」童晔偷偷捏了一下水莲儿的小蛮腰,瞪着楚浩然问道。
水莲儿吃痛,脸色微变。
她用力的想扳开童晔的手,猛一抬头,她才恍然发现他眼底的怒气。
他在气什么?她心中纳闷不已。
「我和馨岚姑娘过来走走而已,等会儿就要回去了。」楚浩然神色平淡,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宋家闰秀,「儿的身体怎样了?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听到楚浩然关心起妹妹的近况,童晔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和缓下来,「还不是老样子,每天只能押着她喝补药。」
「改天我上门去看看她。」楚浩然拱拱手,表示告辞。
「我会恭候大驾。」童晔握紧拳头,生硬地回礼。
楚浩然回首躬身,示意两人不必相送,他谦恭有礼地请宋家闰秀上了马车,而后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楚大哥……」
水莲儿巴巴地望着马车,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的人,怎么他那么快就要走了?那个跟楚大哥在一起的姑娘好漂亮喔!她怔忡的盯着马车的踪影渐行渐远。
「你看够了没有?」童晔冷冷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和楚大哥在一起的姑娘好美喔!」水莲儿并不知道身旁的童晔到底在气什么,迷蒙的大眼仍然凝视着楚家的马车。
「可能是他订亲的姑娘吧!」他满不在乎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什么意思?」水莲儿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童晔。
她很生气,他怎么可以这样讲她的楚大哥?他根本就把楚大哥讲成花花大少似的,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他一把揽住水莲儿的柳腰,狠狠的瞪着她,「我说过不准妳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吧?这条规矩,妳倒忘得很理所当然嘛!」敢不听他的话,就要有承受他的怒气的心理准备。
「楚大哥不是别的男人啊!」水莲儿一心认为楚浩然并不是外人。
「妳这个女人!」
童晔无可抑止的怒气完全显露在脸上,他一把搂住水莲儿的身躯,把她拖回马车,哼!这个鬼祠堂,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非要回去好好的教教她,怎样记住他说过的话──
他要让她一个字也不敢忘记。
※※天长地久的踪迹※※
「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放手!放手……」
「现在才跟我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妳不觉得太迟了吗?」童晔把水莲儿扛在肩上,丝亳不理会她的抗议。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仍死命地挣扎。
水莲儿拚命捶打着童晔,上回来到童家,是她神志不清之时,所以,她完全不知道他那豪华的房舍座落在哪里,但这回她可看清楚了,他家……居然是远近驰名的「杭州第一庄」!
听说「杭州第一庄」在大江南北开设了很多钱庄、银号、当铺和药材店,是杭州城内最最最有名的商贾世家。
连续累积了三代的财富和声誉,把「杭州第一庄」的气势烘托得直上云霄,水莲儿是后来才从娘亲的口中得知童晔是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是这么的渺小,简直比路边的杂草更不起眼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去……」水莲儿像个溺水的人般,抓着童家的大门门柱不放。
「妳再吵大声点,这样街坊邻居们才会知道妳被扛进了童家。」童晔的唇附在水莲儿的耳边低语。
一想到最近自己跟童晔所有惊世骇俗的举动,她便猛地羞红了脸,把头埋在他的肩胛内,根本不敢抬起来。
「知道害臊就好。」童晔快步往野鹤坞走去。
看到两旁成群的仆役必恭必敬的模样,水莲儿委屈地揉揉手臂,偷偷拭去自眼角滑落的泪水,不想让人看到。
她不知道为什么童晔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还对她这么凶!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
唉!她知道,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一切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