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节

    老婆婆说,阿采姑娘不是村里的人。
    我问,那她是隔壁村的?
    老婆婆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人,她偶尔会到村子里来,帮村民们看病,她看病比县医院看得好,态度好,还不收钱,大家都很喜欢她。只是,她来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隔一星期,有时候一两个月三个月,昨天她还在,今天就走了……
    我听明白了,老婆婆也不知道阿采姑娘(穆采儿)现在在哪儿。
    我想着她,觉得既熟悉,又神秘。
    想她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是空的。
    天地山水灵秀,而我却仿佛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感觉真的难受。
    行走在天地山水间,就像行尸走肉。
    我在坝美村呆了三天,每天从天亮到天黑,没有看见她。
    去了两次遇到她的那个酒吧,也没有再遇到她。
    我想我是不是把好运气都用光了,或者缘分已尽。
    第四天,我离开了坝美,离开了广南,离开文山州。
    然后到昆城找刘莽。
    刘莽见我闷闷不乐,说要给我找点乐子。
    于是安排吃喝,还叫了些姑娘,说都是学校里的系花、校花。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只喝酒。
    借酒浇愁醉倒驴。
    后来我自己把自己喝醉了,被他们送进房间。
    那个云州艺术学院表演系的系花很主动,脱光了自己,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
    可我很难受,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面钻来钻去、翻来翻去。
    我头疼,肚子也疼。
    疼得要命。
    疼得要吐。
    竟然直接吐在了她身上。
    她尖叫……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失去意识,直到洛先生您将我救醒。”
    陈戊龙讲到这里,情绪很有些复杂。
    洛尘帮他点了杯果茶,让他平静一下。
    如果别人听完,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个豪门浪子旅途艳遇神秘村姑并发生风流多夜情的故事,好吧,也的确是这样的故事,但洛尘却听出了关节所在。
    他看了看窗外的花田,用精美的小勺敲着垫咖啡杯的小瓷碟,说:“你的病,和女人有关。”
    陈戊龙道:“后来我查过那个艺术学院的系花,她是刘莽圈子里的,他们很熟,应该不会害我。”
    洛尘说:“不是她,你知道是谁。”
    陈戊龙摇头:“你说穆采儿?不,采儿她不会害我,她为什么要害我?”
    洛尘说:“她可能不是真的想害你,而只是想要拴住你。”
    陈戊龙奇道:“拴住我?”
    洛尘点点头:“据我观察,你是被下了蛊。”
    陈戊龙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果茶打翻,瞪眼道:“下……下蛊?”
    洛尘说:“从你发作的症状来看,是蛊,结合诱因,应该是‘情蛊’。”
    陈戊龙已经完全呆住了,喃喃重复一遍:“情蛊……”
    洛尘续道:“蛊,是一种人工施以特殊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育而成的神秘物体,可大可小,一般为虫类、动物,也有少数是植物、非生物。
    “蛊术,多流传于湘州、黔州、云州、蜀州等少数民族聚集地,与湘西赶尸术、南洋降头术并称东南亚三大巫术。
    “常见的蛊有,疳蛊、肿蛊、癫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阴蛇蛊、生蛇蛊、三尸蛊等。
    “人分善恶,巫术也有黑白之分,黑巫害人,白巫救人。蛊自然有杀人夺命的,也有解人困厄的。
    “比如石头蛊,从三岔路口取一块石头回家,置于屋子西南角,用细小的蠹虫研磨成粉,撒在石头表面,日夜供养,咒念仇家姓名生辰,八八六十四天后,蠹虫粉末结晶,结构和石纹一致,肉眼难辨,即为石蛊。
    “将石蛊,放在路边,当仇人经过,石蛊便会跳入其体内,使人脏腑结石、大便秘结,水米不进、日渐消瘦,活活饿死;也能使人四肢躯干慢慢僵化、硬化,最终化为石人,永远动弹不得……”
    陈戊龙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三观都被颠覆了,这世上竟真有如此邪门术法?
    他喝了口果茶,定了定神,问道:“那‘情蛊’又是什么蛊?”
    洛尘说:“《蛊经》有载,西南群山深处,神秘的昆虫植物繁衍生息,有一种花叫情花,三月花开,极其艳丽,香气可令人神迷,有一种虫,专以此花为食,有的苗人,会在女儿初潮来临之际,捉那情花虫,放入玄牝门中温养,每月以经血喂食,养到一定时候,蛊虫产卵,育成子母,苗女将‘子蛊’种在夺走她初夜的男子体内,‘母蛊’留于自身。
    “如此,两个人就只能相爱一生,无论男方女方,哪一方若再与其他异性欢好,必然激发蛊虫噬咬,头晕目眩,浑身疼痛难忍。
    “苗女认为,此蛊能够守护爱情,令人忠贞不渝,所以取名为‘情蛊’……”
    第359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苗女认为,此蛊能够守护爱情,令人忠贞不渝,所以取名为‘情蛊’。”
    听洛尘说完,陈戊龙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但他回忆起之前的事,又觉得只能这样解释。
    他想起穆采儿留下的字条上写的那句话:
    “记住,你只能爱我一个,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好像……在缠绵的时候她问了自己类似爱不爱我的问题。
    自己那时眼里是她满心是她,自然给了肯定的答案,甚至还说了不少甜言蜜语。
    中蛊,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呢?
    反正,自己酒后乱性,与别的女孩子上了床,当真立刻发作,浑身疼痛、极度折磨,简直像是死去十回。
    难道自己果真是中了“情蛊”?
    陈戊龙呆呆想了半天,问道:“洛先生,这‘情蛊’能不能解,您……可有什么法子?”
    洛尘说:“这‘情蛊’应是那苗女的‘本命蛊’,是她以全身心精血、精神养育出来的……
    “你们灵肉交合,那“子蛊”进入你体内成长极快,已经和你的血肉相连、性命相关,如果冒然解除、剥离,恐怕你也将反受其害。
    “我虽然略懂解蛊的手段,但对于‘情蛊’,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陈戊龙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腹,似乎看到一只虫子藏在自己体内蠕蠕而动,顿时冷汗涔涔,问:“洛……洛先生,不知您有几成把握?”
    洛尘说:“五成。”
    陈戊龙道:“五成可解除‘情蛊’?”
    洛尘点头。
    陈戊龙又问:“那另外‘五成’会怎样?”
    洛尘道:“风险极大,如若蛊虫死亡,你可能也会死;‘子蛊’若死,牵连‘母蛊’,那苗女也活不成,情蛊种下,两个人便要纠葛一生、至死方休。”
    陈戊龙面色惨白:“那……那么,如果穆采儿死,我也会死,是么?”
    洛尘点头。
    陈戊龙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洛尘没有回答,这问题他没什么好回答的,只是喝干杯中的咖啡。
    陈戊龙又自言自语似地说:“如……如果我没有逃离京城……如果我的游玩线路不是西南方向……如果我没有到过广南坝美……那我就不会遇到她,不会如此荒唐,不会身中情蛊……”
    洛尘摇头笑了笑,道:“冥冥之中,是缘是孽,是偶然还是注定,谁又能说得清呢?”
    陈戊龙看着洛尘,神情恳切:“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情蛊特殊,自行解除风险巨大,生死便是五五之数。
    洛尘说:“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戊龙问:“洛先生的意思是……”
    洛尘说:“谁种的蛊,谁自有解法。虽然也有风险,总算风险小些。”
    陈戊龙道:“可……可是我找不到她,就算找到了她,她会帮我解吗?”
    洛尘说:“她不是留了字条告诉你,她会来找你么?你等着便是。到时候,你娶她为妻,你们二人长相厮守,忠于对方,蛊虫便不会害命,反而会促进你俩各方面和谐有益。”
    陈戊龙“砰”地一声放下果茶杯子,有茶汁溅到桌面上,他眼睛里流露出恐惧之色,道:“那……那怎么行?她是下蛊害人的苗女,邪门得很,我怎么能娶她为妻呢?
    “而且,我身上还有婚约,身负家族重托,订婚时京城军政商各界都有代表前来见证,这婚不结不行,既关系到我陈家的地位,也关系到双方的面子……
    “如果现在退婚,不但陈家京城四大家族之首的地位不稳,还将树敌,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震动,京城的各个圈子都有可能翻了天……”
    洛尘让服务员帮自己倒杯白开水,心里就笑,你现在倒是思路清晰,那么之前为什么要犯糊涂?当初在床上把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现在就觉得人是下蛊害人的邪恶苗女……
    但他并没有出言指责陈戊龙,他知道那是没用的,纯属白费口舌,因为各人有各人的考量,而且,普通人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所知有限,面对未知,害怕逃避,也属人之常情。
    他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陈戊龙叹了口气,说:“洛先生,我知道您很有本事,您看能不能这样?请您帮我,和我一起找到她,我与她把话说清楚,然后她为我解蛊……”
    洛尘心想,也只有如此……雪伊姐心太善了,陈戊龙是她酒店发病的,又求到了她那里,我若是不帮忙,她纵然不会强求我什么,但她自己心里肯定不好受……算了,尽人事安天命罢……
    他道:“好吧,但我最近手头上有些事情未完,等这边了结,再帮你找人。”
    陈戊龙见洛尘居然肯答应,不由面露喜色,对他再三感谢,过了一会儿却又微微皱起愁眉,问道:“只是洛先生,我这体内的蛊发作有没有时限?我怕还没找到她,那恐怖的病痛就又发作……”
    洛尘说:“无妨,我之前已用灵枢针法镇住了蛊虫,可稳一年,如果不放心,我还可以再给你扎几针……当然,在解蛊之前,你切忌亲近女色,其他也没什么。”
    陈戊龙点点头,又是一番感谢。
    他喝光果茶,感觉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虽然还是对自己体内的蛊虫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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