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困境重围 何人来助

    沿西南小径行了十余里，乌云弥散，天色渐明，再赶十多里，只见东阳爬上山头，露出圆圆蛋黄的脑袋，过了不久，由弯曲小径转入一片竹林之中，忽听竹林西北首不远处响起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兵刃交碰声，欧阳晋驻马屏气静听，听出是有二人在此狠斗。
    忽地打斗声消停，一人声音略显嘶哑，缓缓地说道：“我料…是你捉走了…丐帮的两位长老，赶…紧交出人来。今天…遇上我了，就别…想逃。”
    另一人纵声长笑：“哈哈哈哈，我不仅抓了他俩，还想抓你，我为何要逃？”声音既狂妄，又低沉，全然听不出他的年纪。
    “好，那…就来比…谁的剑快！”话音一落，兵刃交叉声又响起。
    欧阳晋跃下马车循声潜行，藏身竹林窥见相斗二人中，一人身子瘦高，青衣长袍，右手持亮白长剑，左手紧握酒葫芦，醉熏熏地舞着他手中的长剑；另一人紫衣连帽，戴红皮面具，手里是一把青钢剑。二人斗得难分高下，白青光亮交互闪动，青紫布衣互相换移，使人看得眼花缭乱。
    欧阳晋识得此青衣男子，据说他是大唐诗仙李太白的后人，名李凌，江湖有人称他“李醉仙”，但他自封“醉剑客”，以酒量、剑术为双绝。“长剑一舞，酒醉红尘。”说的便是他，江湖奇人之一，与酒相伴更是嗜酒为命，闻酒便醉却又千杯不倒，有时一二分醉八九分醒，有时八九分醉一二分醒，世间无人知晓他几时几分醉几分醒。
    两年前，欧阳晋拜访华山派盘山真人王志瑾时，认识了其高徒风飘楼，当时适巧李凌也在，便由风飘楼引与相见。
    那年，风飘楼与李凌在华山切磋了三天三夜的剑法，却未分出孰高孰低。
    风飘楼悟性禀异，年轻气盛，好剑如命，是一剑痴，人传他是“不闻天下事，只习手中剑。”虽是华山派门下，可他不练本门气功心法――“紫霞功”，惟习一套重剑招而轻气功的剑法，剑法研习无招胜有招，在华山派中独树一帜，后勤习苦练多年终成华山派一代剑宗。
    “醉剑客”李凌的剑法也是随心随性，至情至性，潇洒飘逸。他是人醉剑不醉，形醉神不醉，看似疯疯颠颠，却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紫衣人此次对阵所使的剑招欧阳晋却是未曾见过，他虽手持单剑，剑招却是剑中有刀，如刀却是剑，既快又狠，既狠又飘，既飘又稳，既稳又灵，既灵又准。能将绝世刀法与剑招融合得如此适好的人，恐怕当世再无第二人。
    斗了几十回合后，紫衣红面人后跃几步说道：“阁下不愧为李太白的后人，剑法绝伦，剑招灵动飘逸且杀气腾腾！你我再斗下去恐将也难分高下。”说罢，紫衣人两旁竹林突然一阵骚动，左右两侧各闪出四个穿黑衣戴白面具的人。似是紫衣人见不能马上胜出，不想恶斗下去，招出援手只望速战速决。
    八个黑衣人，身法极是机敏诡秘，各自使出刀刃，一齐朝李凌杀去。只见李凌身子东倒西歪，左手将酒葫芦往口中一送，用嘴揭盖，仰首一饮，同时右手长剑一挥，一道白虹贯日，再左五步右五步迅速一个来回，白光回旋时鲜血飞溅，瞬间八人个个如木人倒地。
    这一幕，紫衣人见着却无动于衷，这或是他预料中的事，他想看看传说中的“醉剑客”李凌“十步杀一人”的威力。如此瞧来，他发觉以这些黑衣人的武功，李凌十步杀十人都不为过。李凌这招蓄力一爆发，力道太过强大！恐怕连紫衣人自己都难以抵住李凌的这一大招。
    李凌与欧阳晋都已瞧出这些黑衣人，便是东洋日本国有号称“幽灵忍者”的刺客，他们剑招刀法虽不繁杂多变，却身法极精于“隐术”，变幻莫测，忽隐忽现，以身法带动招式，杀人于无形。这些忍者要是明里一对一对阵中原高手，未必能胜之，若是暗中一对一刺杀，却决不会失手。八个对一个，“幽灵忍者”如一群饿狼扑牛，李凌倘若不出绝技，方才被碎身万段的恐是他自己。
    欧阳晋猜想紫衣人方才之所以静驻不动必有玄机，便推度他是在细心观寻李凌的剑招，寻机以图一招制敌。
    李凌的“十步杀一人”，欧阳晋在华山时曾见他演示，所以熟悉得很，晓得当中的一步意含一剑式，十步的十式由一至十为：提剑式、挥剑式、刺剑式、旋剑式、削剑式、回剑式、斩剑式、砍剑式、破剑式、收剑式。这十步十式，一气呵成，每步每式却并非一板一眼，而是依时情所变，且随心随性，令人难于琢磨和模仿。而所宣称的“杀一人”杀的也并非泛泛之辈的一人，如遇武功高于他的人，这绝技可作搏命一击；若遇的是武功相当之人，这招一出便可杀之；可要是杀一般高手，只需一步一式便可将其了结。
    这一绝技为先发制敌于死地之招，一旦被抵过此招，敌手便有机会反制于他。十剑式自提式始，力道逐渐蓄聚提升，至破式时达最强，势如破竹，发不可收，而最后的收剑式看似威猛有余，实则气劲已散，缘由便是物极必反，力极必松。此招式的运使，力道皆由强聚至速散，再发下招时，得须片刻才可聚气。而只需这片刻时机，紫衣人便可一招制他。
    紫衣人眼中一亮，显已瞧出此道，他青剑一晃，左右两侧再次各闪出五个幽灵忍者扑向李凌。欧阳晋知道，若无高人相助，李凌此次必是凶多吉少，遂决定待紫衣人出手时自己再发招拦阻。
    李凌也已看出紫衣人的用意，他没有使出绝招，而是以寻常招式应斗，但那些幽灵忍者名不虚传，神出鬼没，忽隐忽现，犹如鬼魅，过不一会，只见他便愈斗愈紧，渐落下风。
    这时，竹林西南边闪出一位粉衣女子，只见她左手射出十枚蝴蝶镖，向那十个忍者身影飞去。蝴蝶镖虽是极快，却并未打中任一忍者。她如燕飞起，右手短剑刺出。
    是心儿！欧阳晋一惊：她也到这来了！
    以心儿的武功，决非是那十个幽灵忍者的对手。她的轻功算得上乘，暗器与剑法却实非高明。此举岂不是飞蛾扑火？
    这时只听李凌情急说道：“姑娘，你相助之意在下心领了。我助你速速离去！不可因我命丧于此！”说罢，长剑舞动，凌厉晃闪，逼离心儿身旁的幽灵忍者。忍者纷纷往后闪跃转动，瞬间突然闪现消失于竹林内。
    此时，一在明一在暗，李凌和心儿已插翅难飞。而唯一的法子是忍者再现时，李凌使出绝招破杀，心儿才能逃脱。但如此一来，李凌自己将会受制于紫衣人。
    李凌已经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只想尽快让眼前这位姑娘离开，继续说道：“我将这十人杀死之时，你寻机逃离，无论如何，也不可在此逗离片刻。”
    “呵呵，你也太小瞧人了吧！爹爹从小教我和哥哥要见义勇为，心存侠义之心，我既已助你，又怎会临阵脱逃呢？”
    “傻姑娘，你…”李凌无话可说，觉得此女不仅傻得可爱，且她的侠义心肠实在令人敬佩。
    竹林中的欧阳晋内心此时也为之一动，心血澎湃，若不是要守护吴氏母子与杨氏兄弟的安全，避免她们不在自己视线之内，自己则可冲进与他们一起血战一回。
    此刻，他自己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再暗中相助。
    紫衣人见着心儿，微微笑后说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自送上门来了。那天苍梧山脚下，要不是一怪人掳走你，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那日在我身后跟踪的人原来是你？”心儿出奇地问道。
    “正是。”紫衣人阴阴一笑。
    心儿恍然，猴人真的是救了自己，所以他才要自己说感谢他的话。原来自己真的误会猴人，但他为何不说清楚呢？这猴人真是非常人般的行为习性！
    心儿在自我思量着。
    李凌突然纵声豪笑，打断了心儿的思绪，只听他说道：“有我在此，休想动她！”
    随后仰首一口大饮，诗性猛然大发，身子摇摇晃晃，随口缓缓吟道：“将近酒，杯莫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大河之剑，犹如一叶孤舟，乘风破浪，激水千里，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如此一念，已呈现李凌破釜沉舟，与紫衣人一决生死之决心。
    “够豪情！”心儿连忙高声称赞道，嫣然一笑地瞟了李凌一眼，“若非我早已心有所属，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的。”没等说完，却突感脸面发烫，是自己不禁面红耳赤了，心下倒怪自己总是心直口快，口无遮拦。
    欧阳晋听罢，再为之一动，却始终不明白心儿何以对自己如此痴心，若论诗性豪情，自己可及不上李凌十之一二！
    这时李凌呵呵笑了一笑，没说什么，两眼朝紫衣人望去，全神等待着黑衣忍者的出现。
    紫衣人亦看出李凌的决心，但他不想与李凌博命相斗，他想要的是活捉这二人，所以幽灵忍者仍未出现。
    三人便如此僵持着。
    欧阳晋心中盘算，若黑衣忍者一出现，李凌必使绝技杀之，紫衣人接着须得对李凌出手，那心儿出手便可伤及紫衣人；若李凌先对紫衣人动手，未必能杀得了紫衣人，更可能是两败俱伤，到时他和心儿便落入黑衣忍者手中，任人宰割。
    此时此刻，谁先动谁便输！
    过了半晌，突然两则蓝色身影出现在紫衣人身后。细看，见二人皆是蓝衣黄面具，但眼神呆滞，身形硬直，如两具人形僵尸，其中一人手无兵器，另一人只执一短棍。
    二人出现后一言未发，双眼只死瞪前方。
    欧阳晋、李凌与心儿见状，皆心感不妙！紫衣人又多了两个援手，且这二人看起来奇怪异常，武功显然远在黑衣忍者之上。
    紫衣人阴笑着：“你俩已是瓮中之鳖！还不如乖乖受降，免得大家动手。不然刀剑无情，谁伤谁死我都于心不忍啊！”
    李凌哈哈大笑：“要杀要剐，便先动手来击败我，少些废话！”
    “好！”只听紫衣人阴沉的话音未落，他身后两人即向李凌与心儿迅疾飞去，一个出掌，一个敲棍。
    前者掌法凌厉多变，后者棍法有章有序。
    四人斗了片刻，李凌口中突然叫问：“两位是丐帮的聂柳风老前辈和叶一鸿老前辈么？”
    那二人却如活死人般没听见！眼神无任何变动，仍如死亡呆滞般，招式动作却依旧犀利无比。
    这使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聂、叶二老已被紫衣人不知用何种奇方异法所控，已然认不出与他们相识的“醉剑客”李凌，但李凌对他俩实在是太熟悉。
    李凌情之所至，心下悲恸，聂、叶二老也算是当代难得的明事理、辨是非、敢担当的一方英雄豪杰，如今却成无思想、无人性的行尸走肉，被他人控制利用的杀人工具。
    李凌心思混乱，剑法随之开始凌乱，而心儿不过是借助上乘轻功东躲西闪，根本无反击之力。见两人渐有不敌之势，欧阳晋焦急万分，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前上相助。
    情急之下，欧阳晋只得使出“密语传音‘’。“密语传音”这门绝学是非常损耗内力的武功，并且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自己的言辞和方位给内力高强的敌手，非十分紧急情形下不可随意使用。此次自当是无奈之举。
    李凌忽听一低沉细小声音仿佛从相当远方传来，悄悄入耳，“李兄，在下欧阳晋，聂、叶二老或许还有得救。此时大敌当前，阁下万万不可分心呀！”
    李凌听罢心头一怔，觉得言之有理，顿时醒悟，抬首一仰，努力聚起神来，剑法也逐渐规正。他不想伤着二老，当下只守不攻，门户守得严严实实，二老一时半刻也攻不进来。
    紫衣人见聂叶二人一时半会仍攻不下，便一跃而起，左手前伸，只见袖口中许多飞针源源射出。
    飞针朝李凌、心儿迅速飞去之时，聂、叶二老分别左右跃开，对李凌心儿形成包夹之势，以防他俩向左或向右闪避。
    李凌与心儿大惊，仓惶中只得凌空跃起闪避。但细小飞针多而不绝，他俩总不可一直悬空不落，一旦落下便会中针。
    此时情势十分危急！
    向来机智冷静的欧阳晋此刻也不知所措！
    紫衣人一面发针，一面得意笑道：“倒瞧你俩可悬空多久？”
    话音未落，忽闻紫衣人对面竹林内琴音叮咚响起，随即似有同般大小、同等多少的银针迅疾飞出，片刻间，针针精准无误地纷纷将紫衣人射出的飞针给击落，不多不少！
    紫衣人眼神突而转露惊悚，急忙收手后便转身跃入后方竹林，蓝衣二老如提线木偶也紧跟而去。
    这时琴音亦似渐行渐远，不一会便消失在远方。
    李凌与心儿凌空而下后，心中大感诧异，不知何方高手在暗中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