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上遇刺 琴音圣使

    一年多前的一天傍晚，锦衣卫同知管邺带着几百人的队伍护送皇上朱元璋回城，到达了京城外东北首二十里左右的官道上。此处官道地势甚高，处于群山环抱的山腰间，官道的西边不远处是小山岳，山岳顶处有座望京亭，站在亭中向西眺望可窥整个京城。
    西北风徐徐吹来，琴声悠然入耳，绵绵动听，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呢喃细语。
    坐在辂车内的朱元璋听闻如痴如醉，思绪万千，不禁扬言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岂能几回闻。好曲子！妙琴艺！”
    “是何人在弹奏呀？”
    车外旁边的管邺赶紧恭身回奏：“回皇上，见有一人在望京亭内弹奏着。”
    朱元璋掀开右手边的帘帷一眼望去，远远见一头戴笠帽的人低头正忘我地弹奏着。抚琴之人似乎没注意到皇上和护卫队从这经过。
    “让他们停候在这，你随朕过去看看。”朱元璋不愿惊扰男子弹奏，以免使美妙的琴声中断，对管邺说道。
    “皇上，天色已晚，请皇上还是先回城吧，臣恐有诈。”管邺心有担忧，急忙说道。
    “怎么，连你都保护不了朕吗？”朱元璋有些恼怒。
    “皇上息怒，微臣遵旨。”见龙颜恼怒，管邺只好应从，便下令随行卫队停下原地候着，选带几个大内高手随朱元璋朝望京亭走去。
    小山岳周围是油绿绿的草地，望京亭修落在岳顶五丈宽三丈长的青石平台上，亭后不远处是几十丈深的山涯，此时正值太阳西落，红霞映目而入，难得夕阳红的美景。
    管邺看见亭子内虽只一人，但江湖险恶，危机四伏，欲刺开朝皇帝的大有人在，且民间众多高手是真人不露相。管邺不敢大意，虽皇上听到的是妙曲，但他自己听到的必须是杀意，有备才可无患。
    男子还沉浸在自己的弹奏中，手指飞快地在琴弦上舞蹈，他似乎还没发现朱元璋和管邺他们几人已经下车朝自己走来。
    此人真是难得的乐曲才子！宫内无人能出其右啊！一直不崇乐好曲的朱元璋心中却暗叹连连。
    离得愈近，管邺似乎愈能感受到弹琴男子的功力，但又无非常之把握，他是练外功的绝世高手，因天生力巨身敏，俨然对内功较淡视。皇上此时正在兴头上，也不好坏了皇上的雅兴，管邺稍思片刻，随即加快脚步走到朱元璋的前右的方位，同时其它四个侍卫分别于朱元璋左右前后位设位排阵。
    为了皇上的安危，想必他们几人早已是视死如归。
    管邺的个高将近七尺，四十五六年纪、身材微壮，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很足，双目炯炯有神，眼光如鹰般十分之犀利，动作如豹般相当之敏捷，反应如狼般非常之敏锐；他闯荡江湖二十年，闭关修炼了十余载，潜心独创出“管氏绝情刀法”；在未效力朱元璋前，于江湖中人称“刀魂”。
    绝情刀法综就江湖上各大小门派刀法悟练而成，刀法招式追求的是极致的“简、快、狠、准”，以攻为守、反守为攻，刀刀不留情，招招取人命。他对自己的要求甚高：不出刀而已，一出刀，每一刀每一式都须是“必杀技”。
    虽不是锦衣卫最高指挥，但论武功，管邺却在人才济济的锦衣卫的高手中排行一二。他眼中只有皇上，其他人不入眼内，即便锦衣卫最高指挥使毛骧亦敬他几分。自成朱元璋的贴身侍卫，刺杀皇上的人无不成他刀下的亡魂野鬼。
    朱元璋等几人沿着青石阶走上，来到亭前，又不知不觉再前走，不一会，离琴者不过八步有余。
    管邺知晓不能再近，再近那人若使起飞刀暗器等，即便自己的刀法再快，恐是都无法保护皇上万无一失，况且天色黄昏，琴者背对着阳光抚琴，自己的视线甚是昏暗。
    此时，管邺可谓是步步惊心。
    犹豫片刻，管邺已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不让皇上再向前，随即向左侧身，正打算阻拦之刻，以眼角余光隐隐约约、极其敏锐地看见：有许多细小银针从弹琴者之手与琴弦的方位发出，直飞向皇上和自己。
    这是传说中的“琴音飞针”！
    管邺突地脑中一闪，立即想起十年前江湖上曾流传的号称“琴音圣使”阳文曲的独门绝技，但自己从未真正面见过。
    飞针太快太多！且是连续前后不一，密密麻麻地射出！无法用刀一一击挡！
    “封门护主---！”只听管邺急忙大声喊道，随即朱元嶂左右两旁身材高大的锦衣卫如同两扇门般封挡在朱元嶂面前。话音响时，管邺迅速拔刀一跃而起，避开源源不断射出的飞针，空翻越过琴者头顶，在其后背上方转身回来使一招“霹雳斩”砍向琴者颈部。
    管邺相信他自己的这一刀可使那琴者成为无头的孤魂野鬼。
    但琴者没有回头，神泰自若，一边左手运劲，将瑶琴与桌几击向朱元璋面前已中了银针但还未及倒下的两名护卫，一边右手迅疾如闪电般从琴下拿起一把剑，剑没来得及出鞘，手腕随手臂往后一甩，“碰”的一响亮的刀剑相撞声，剑便抵挡住了管邺的下斩刀，紧接迅速从背后拨出剑横身向前使一招“一剑穿心”朝朱元璋飞去。
    朱元璋此时面前已然无人防卫，眼前两名侍卫尸身已经被瑶琴击飞，后两名侍卫被直直飞来的前面尸身撞得飞落山台，但见朱元璋面对此种境况，竟不骇然。
    无数次经历过生死劫的明朝开朝皇帝――朱元璋内心虽是一惊，却面无惧色，但管邺已经惶恐：“不好，自己本想一招斩杀，却被琴者甩于身后，皇上危夷！”
    不敢再多加思虑，管邺不等自己落地，鼓足手臂气力，一招“飞刀击鸟”，尽全力朝阳文曲后背掷刀飞去，只望赶在皇上被刺到之前将阳文曲击毙。
    阳文曲飞刺而来的剑尖，白闪闪的出现在朱元璋眼前，离朱元璋胸口已不到半寸。很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皇上将会一命呜呼。
    管邺看到这一幕，背脊发凉、全身冰冷。
    朱元璋仍面无惧色，持威严之状，双睛直瞪着阳文曲的双眼，眼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怯意。
    阳文曲眼露惊叹，却嘴角微抿，惊叹的是朱元璋的好胆色，临危不惧；欣喜的是自己殚精竭虑地谋划了多年的刺杀眼见便大功告成。
    突然间，阳文曲见朱元璋一动不动的身子却开始往后退，越退越快，自己则似强弩之末，越飞越慢，两人片刻之间拉开了十尺远的距离。
    一则红影突如鬼魅，从朱元璋身后跃起闪现到他前面，立在阳文曲的眼前，双手合十，双掌已牢牢挟住阳文曲的剑尖。阳文曲大惊，只觉自己的剑像是插入一块巨石当中，丝毫不得动弹。这时他震惊的眼神中，出现一名鬓须长白、清瘦高长、身披御赐金丝红袍袈裟的老僧，正面容慈和，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啊，是空无禅师！
    阳文曲本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之一。
    当世恐是只有两人的内功与定力才胆敢如此接阳文曲的“一剑穿心”，一个是逾百岁高龄的武当派张三丰真人，另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位将近百岁的少林寺空无禅师。
    只是无论如何，阳文曲没料到，得道高僧空无禅师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朱元璋。这一点恐怕连朱元璋的贴身侍卫管邺也没料想到。
    管邺大喜。
    只听“啊”的一声，阳文曲被管邺掷出的绣春刀自后背穿透出前胸，胸前露出三寸长的刀尖。阳文曲突感一阵裂痛，周身微颤，紧握剑柄的右手立即松开，身体便横着往下落。没等他身子着地，瞬间有人影从空无禅师身前横掠而过，将阳文曲抱起，向坡下跃去，很快闪入山脚的竹林中。
    空无望着远去的影子，眉心紧锁，口中念念有叨：“阿弥陀佛。恩怨情仇皆是空，亦是无。罪过，善哉。”
    空无缓步向左移开数小步，从亭内走出的管邺匆忙来到朱元璋面前，躬身下跪后，俯首说道：“微臣不才，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朱元璋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此人是精心备作而来，自料一切皆在他的算计之中，却想不到有空无大师鼎力相助，才会失败。朕既已化险为夷，念你此次虽无功但有劳，折以后将功补过。传令下去，此事不可张扬，由锦衣卫暗中彻查。平身吧。”
    管邺赶忙伏首跪拜，回道：“微臣领旨，谢皇上隆恩！”接着起身引路，三人一同沿青石阶下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