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无法止住,闫时轮那句尽力没让苍舒言安心,反而更为心慌,她似乎可以理解自己的大哥面临生死之关,她更怕因为她和苍镇钦的关系,会令闫时轮过多的牺牲自己,为了达成她的愿望,她相信闫时轮会不计一切代价。
    “阿时,对不起。”
    苍舒言抱着被子,她感觉自从认识了闫时轮之后,她的眼泪变多了,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苍舒言从不这样认为,她一直都相信坚强和坚持。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真的不够强,也许是眼泪让人变得软弱,苍舒言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徘徊在悬崖边,那么彷徨又无助。
    日升月落,窗外的风卷着枯叶翻飞,寒冬悄无声息的来临了,街上的人在一夜之间就换上了更厚重的外衣,而也是这一夜,苍舒言想明白了,她想见闫时轮,但却明白自己不能再成为他的负累,至少不能让他担心。
    苍舒言的伤本来就没什么大碍,五天也就可以拆线,而为了要见闫时轮,更为了要弄清楚自己的大哥究竟经历了什么,苍舒言开始积极的配合治疗,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就在罗子滔忙的昏天黑地的三天里,苍舒言已经将自己调养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而此时的闫时轮也进入了最后准备的阶段,也是杨智城最为担忧的阶段,要在青山小筑提升阴气来引魂要在不解开第一层封印的情况之下,只有以闫时轮自身的鬼气与破阴灵瞳引动庭院之中回阴池的阴气。
    但如果这样做的话,闫时轮就必须将自身的鬼气提升至最高,鬼气一旦提升那闫时轮体内的佛气与神力就会不平衡,这对于闫时轮本身的肉体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如果不用这种方式,那就必须解开青山小筑的第一层封印,以无相月槐玉吸纳周边的阴气来引导回阴池的力量,但这种方式就势必会引起另一种麻烦,单纯是邪鬼横行到也罢了,就怕没人护法苍鬼一脉趁机作乱。
    杨智城很了解闫时轮,他相信闫时轮必定会选择第一种方式,也就是将危机全部转嫁在自己的身上,也会保证青山小筑与周边的安全。
    虽然杨智城是十分的忧心,但他很清楚苍舒言对于闫时轮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不会擅自离开,但却没想到,苍舒言竟然会在这关键的时刻离开医院,而目标竟然是青山小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杨智城措手不及。
    月色正浓,此时的青山小筑之内,层层的浓雾至回阴池中腾起,闫时轮盘悬在半空,下方正是庭院中的回阴池。
    他浑身被一层银色的光芒包裹,池水仿佛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力量牵引,开始翻腾,林朔风听从闫时轮的,将苍镇钦安顿在庭院之中后,就回到自己的房内,宁心静气抱元守一。
    而苍镇钦被闫时轮的法力牵引,又受到阴气引动,从回阴池边上的藤椅缓缓的升起,神色宁静浑身被淡淡的金光包裹,直至整个人成平躺的姿势漂浮在回阴池上,最后停在闫时轮的身前,大约一尺的距离。
    此时闫时轮原本阖起的双眸也缓缓的睁开,暗金色的流光在双眸中流转,引的回阴池中的池水形成一道道有生命的水幕。
    闫时轮双掌上翻,掌中浮现古老的文字,右掌稍作试探,便摸索到苍镇钦的身躯,随后轻轻按在他的额头,而他的左手五指则成爪状,伺机而动。
    随着回阴池水幕不断的翻涌,整个青山小筑的庭院中,雾气在升三倍,浓雾遮眼你无法在看清任何的画面。
    “点点生机起自生,阳熄阴动祭法灵。”
    闫时轮口吐法决,身体也随之腾起,旋身浮起,与苍镇钦形成面对面的状态,右掌之中古老的文字自苍镇钦的额间直透他的魂魄。
    受到法决与阴气的引导冲击,苍镇钦的身躯不断的震颤,原本浮于身体表面的金色光芒也完全消失。
    就在此时,闫时轮的左手更是出现诡异的磷火,抓住苍镇钦的胸腹之间,只听闫时轮轻喝一声,一条如薄雾一般淡金色的人影自苍镇钦的肉体中被强行拉出。
    魂魄离体便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掌控,而此时由池水形成的屏障阻挡了苍镇钦的魂魄四散。
    闫时轮法决再起,双掌合十,指决连动结起的法印将苍镇钦的魂魄收拢在掌,身体也缓缓的立起,随后足尖在池水中轻点三下,荡起阵阵涟漪,顷刻间人就落在回阴池边,过程中丝毫没任何的窒碍。
    但就在闫时轮预备回身,将苍镇钦的肉身施法保存之际,却感受到属于苍舒言的气息在青山小筑外徘徊,心头不由一震,心绪翻涌之间,鬼气开始肆意冲击他的肉体,闫时轮闷哼一声,足下不稳险些跌落回阴池。
    “大人,稳住心神。”句芒大惊失色,不由的出声提醒。
    苍舒言很明白自己没能力进入青山小筑,也清楚闫时轮此时可能不愿意见自己,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直到见到那栋独一无二的小楼出现在视线中,才惊觉自己竟然私自离开了医院,月色之下的青山小筑更是好像被雾霭包裹一样看的不真切。
    第91章 冰释前嫌
    对于苍舒言的出现,闫时轮没办法心静, 但他却很清楚, 现在是关键的时刻,如果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 那么要承担这个后果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对于林朔风的付出, 他不可能这样置之不理。
    “大人, 不如让六天上神将少君带走。”代表句芒的莹绿色魂珠忽明忽暗,担忧的语调声传入闫时轮的耳中。
    对于句芒来说他虽然不了解闫时轮的状况, 却看得出闫时轮在强忍疼痛,他能猜的到将鬼气催至最高的境界, 如果不守得心静,那么对于闫时轮来说将会存在怎样的风险。
    闫时轮步履蹒跚, 有一些凌乱, 不像他平时那么有节奏,暴露无遗的弱点令句芒忍不住就想现身,但也许是魂珠的震颤声引得闫时轮侧耳倾听, 俊眉不由的紧蹙。
    “你尚未恢复, 不可显现, 我没事。”闫时轮沉声说道,言语间是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压逼力。
    “是我越矩了, 大人好意收留,句芒本不该存有这种心思。”句芒此时也是感到后怕,魂珠变得极为不稳定。
    “悬崖勒马, 也不枉契真的付出。”
    闫时轮并没发怒,更没有其他任何的手段对付句芒,因为他很了解,这不是出自句芒本意,他确实是想帮自己,只不过如果让他现身靠近,那么他就会因为天敌之间相互排斥的关系见自己露出弱点而经不住出手,届时真正是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大人教诲,句芒谨记,绝不会再受血脉之力影响。”
    闫时轮没再说话,也没继续行走,他站定身,更是让心静神定,随后便是抬头似乎在确定林朔风的方位。
    月铺洒而下的光芒温柔如水,在洁白的月光照耀之下,闫时轮双掌向上,微微抬起手臂,微风之中身体缓缓的腾起,月白的衬衣下摆轻柔的飘动,轻轻的落在林朔风房外的露台之上。
    露台的门微开,蓝色的纱幔在翻飞不已,闫时轮抬步而走,没一丝的窒碍,左掌之中是一团朦胧的白色薄雾,轻轻的将门打开,林朔风也睁开双眸,征征的看着闫时轮出神,他没后悔,只不过心中难免会震动。
    顺着林朔风身上特殊的气息,闫时轮的脚步不偏不倚,停在他盘膝而坐的床边,语调比平时更是柔和了三分。
    “怕吗,如果不愿意,你随时可以拒绝。”
    “先生,他该活下去的,我也不该后悔,何况中途停手,枉费先生这般付出。”
    “你总是这般体谅别人,一点都没变。”闫时轮的话语透着淡淡的无奈,又有一些宠溺,就好像两人相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先生,我最后想问你,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一百五十年之前,也就是你的上一世,你我之间便是亦师亦友,那时的我们与现在也是极为相似,只不过你是师,我是徒,年龄也是恰好对调。”
    闫时轮没再隐瞒,如果林朔风无法坚持,如果一定要让他做一个抉择,那么现在应该让林朔风不留遗憾,让他的心更能坚定,所以闫时轮全盘托出了两人的因果牵连。
    “我很开心,感谢先生。”
    林朔风没在详细说,他明白生魂脱离肉体太久,无论对于苍镇钦还是施法者闫时轮来说,都是一种考验,他第一次行此大礼,即使面对自己的师傅都没,因为在现代拜师也已经不流行这种方式了。
    闫时轮没动,也没阻止,只是静静的等待,直到林朔风恭恭敬敬的磕完三个头才开口,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选择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准备好了吗?”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坚持。”
    “很好,如果你能受得住,对于你,对于他都是一种突破,你们都会因为这一次突破而获得极阳圣体,这是修者最为梦寐以求的力量。”
    “多谢先生,我会努力,绝不让你的苦心白费。”
    “我开始了。”闫时轮探出右手,确认了林朔风的确切方位,法决便开始凝动了。
    只见闫时轮咬破右手中指,一滴鲜血为引点向林朔风,令他眉间犹如刻下一抹朱砂印记,而正因为这一滴半神之血,与原本林朔风体内那少许的来自闫时轮身上的鲜血交相辉映,令林朔风潜藏依旧的极阳之力完全爆发。
    林朔风顿感周身仿佛被炙热的岩浆灼烧,体温也不断的上升,但他明白这不过就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被启动,而之后成倍的灼痛才是真正难以承受的部分,他很了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他不能领闫时轮担忧,更想要救回苍镇钦。
    闫时轮虽然无法看见,但却能感受到炙热的力量扑面而来,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自己并没察觉林朔风的命格,正因为有人在他的身上动了手脚,只不过此时他无心在探究这件事,过了这一关总会机会了解清楚。
    “合阴阳,并五行,行法走,开神光。”
    法指连动,特殊的咒印划下从林朔风的头顶笼罩而下,随后闫时轮左掌推出,掌心之上属于苍镇钦的魂魄也逐渐受到法咒的牵引,缓缓的向林朔风的头顶移动,最后自林朔风的天灵之处完全没入。
    在闫时轮的视觉内,他看到苍镇钦的魂魄完整,以相同的姿势与林朔风叠加,两人的魂魄竟然可以如此契合,在这人世的一千五百多年来,他也是第一见到这样的情景。
    原本林朔风还以为,自己会备受煎熬,但却没想到苍镇钦的魂魄进入之后,原本的灼烧感也消失殆尽,反而感觉周身暖洋洋的,十分的舒服,这迥然的感受令他一时感到迷茫,心中不由的疑惑起来。
    “一体纳双魂,已是我麻烦了你,又怎能让你承受这样的痛苦。”
    林朔风一惊,在自己的意识深处竟然有一道声音,一时还不能习惯,表情有点懵懵的,惹的苍镇钦低沉的笑声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先……先生,我感觉很好,他好像在我脑中说话。”林朔风傻愣愣的问道。
    “他修为不凡,虽然受了重创,但是依旧可以很好的控制自身的极阳之气,这是你们的造化,但虽然你现在没感受到差异,但这是一时,不可掉以轻心。”
    闫时轮虽然略有诧异,但很快也就可以透彻了,不由的替两人感到高兴,只不过这只是起步,如果两人想要突破至极阳圣体,那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镇钦,言儿就在外面,现在你失去肉身,是不是愿意见他,我需要你自己做决定。”闫时轮本想转身,但突来一阵昏眩,险些撞在一旁的柜子上。
    “小心……”林朔风一惊,快一步扶住了即将晕倒的闫时轮,这一个动作不仅是林朔风的意志,同样也是苍镇钦想要做的。
    “你们两人,还真正是好区分。”闫时轮轻笑,并没阻止他们的搀扶。
    “你体内的力量不稳定,应该先调息。”这句话是苍镇钦所说,虽然用的是林朔风的声音,但闫时轮却可以听得出究竟是谁在说话。
    “我没事,她心绪不宁,很担忧你。”闫时轮没在意自己的状况,更担忧的是苍舒言,况且他也很想见她,但苍镇钦的状况却很难解释。
    “他是不是一直这样善于隐忍?”苍镇钦的意识似乎在询问林朔风,话语声有点不悦。
    “先生是忧心言姑娘。”
    在闫时轮听来,同样是林朔风的声音,但却完全不同的语气,这种体验说实在很新奇,毕竟真正可以达到一体双魂,灵魂契合度如此之高的情况实属罕见。
    “既然你担忧,就让她进来,我想你也有腹案了,虽然不能据实已告,但至少你救了我,不该再让你与小言之间存在这种隔阂。”苍镇钦也是感激,他能感受到闫时轮对于苍舒言的眷恋。
    “多谢,你们两人也应该借此机会提升自己,如果能成功突破,便能获得极阳圣体,算起来也是因祸得福,至于你的肉身,我会以法术修复,放于回阴池内滋养三个月,应当无碍了,届时我再施法将你送回。”
    “这句应该是我说才是,无论小言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小妹,如果你在意她,就该珍惜自己,算起来你是妹夫,也该听我的。”苍镇钦的意识说出这样的话,令正主林朔风不由的面红耳赤,极为不自然。
    “哈,看来你到能好好矫正下硕风这个害羞的毛病了。”闫时轮稍事休息,将体内翻腾不休的三种力量暂时压抑,便迈步向外走出去。
    “你不会打算又从露台下去吧,就这样着急?”苍镇钦有些无奈的看着闫时轮走的方向,忍不住出言到。
    “我原以为,你这个人沉默寡言,不善交际……”
    闫时轮的话没说完,人已经越过露台的护栏,翩然而下,留下满脸呆滞的林朔风低声的自言自语。
    “他平时都不走楼梯的?”苍镇钦有些讶异道。
    “没啊,也许先生今天不方便?”林朔风思考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见解。
    苍镇钦没再问,因为他似乎可以理解闫时轮这样突兀的离开方式,是因为此时他不愿意在耗费心神,他只想尽快见到苍舒言,化解他们之间的隔阂,他是真正担忧自己的小妹。
    苍舒言心绪不宁,徘徊于青山小筑的外围,杨智城同样心绪不宁,就在闫时轮身上鬼气爆冲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他可以想象这是怎样的冲击,闫时轮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而就在此时,杨智城却接到了来自闫时轮的心识传音。
    “六天,带她进入。”
    闫时轮的语调听的出来有些许的压抑,他的心绪并不稳定,又要强压自己体内不断冲击的三股力量,杨智城真的不愿意,但却明白即便不带苍舒言进入,闫时轮同样会忧心不已,对于他的调息也是不妥。
    杨智城的出现苍舒言讶异了,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是闫时轮的安排,杨智城一直都在暗中保护自己,即便自己这样突然闯入,打破了闫时轮原本的平静,杨智城也没阻止,因为这一切都是闫时轮默许的。
    “言姑娘,boss要见你。”
    虽然不是闫时轮亲自出现,但跟随杨智城通过青山小筑结界的感受还是那样的神奇,苍舒言无法分辨哪个是现实哪个又是幻境,直至看见哪个月白色的人影站在庭院之中,她都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言儿。”闫时轮转过身,向着苍舒言的方向伸出了手。
    “阿时……”苍舒言之觉得喉头像什么哽住了,想说的话却怎样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她都不知道如何表达。
    “还不过来,是在怪我不见你吗……”
    闫时轮无奈道,但话还没全说完,急促的脚步声后,是熟悉的味道,苍舒言已经扑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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