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梦
萍水相逢，点头之交。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奇怪，怀安依稀还记得前世记忆中的一句话：
男人和女人之间从没有真正的友谊。
但直到重生的那一刻，他都没论证过这句话。
清脆的铃声中，两人相隔一步，这是纸伞之间互不触碰的间隙，也是陌生人之间他与她的距离。
官道的岔口将近，两头并行的毛驴也随着主人的缰绳渐渐分离。
一条通往墨州府，一条去向昌平城。
在岔口前，两人默契止步，怀安的目光淡然依旧，他不会因分别而难过，就像他不会因相遇而欣喜。
若是有缘，日后必会再见。
若是无缘，何必撩拨心弦。
与其说淡雅悠远，更恰是天性凉薄。
铃声渐息，砚秋沿路口举目望去，远处青山薄雾，人迹浩渺。
就像身旁的怀安，摸不清看不透。
大族嫡系的后人又有几个是傻白甜？无论是族内的明争暗斗还是江湖的尔虞我诈，砚秋都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她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她很冷静的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未来将会做什么。
因为不再单纯，所以向往虚幻。
因为身负重担，所以期许解脱。
而怀安的虚幻和潇洒，则是她心底最美好的愿景。
这次相遇像是一场午间的小憩，梦醒无痕。
“无定仙宗位于洞天福地，其所在会随星辰斗转而移动，具体位置只有门人弟子才知晓，怀安兄此行还剑只怕要全凭机缘了。”砚秋隐去眼中的怒气，愤慨道，“这群老鼠就仗着自己道场优势立于不败之地，要不然我家二叔早就杀上山去，把婶婶给抢回来了。”
“......”怀安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这一世的经历教会他，当女生埋怨的时候，最好不要搭话。
怀安的安静不自觉感染了砚秋，一声轻叹，驱驴前行。
萍水相逢，自当相忘于江湖。
随着两人在岔路上越走越远，这一段经历掩埋在了风雨之中。
.....
黄昏日暮，夕阳如醉。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歇，怀安拖着长长的背影，在夕阳落下的最后一刻来到了墨州府的境内。
石桥镇位置偏远，确是连通墨州府与通州府的小道，平日行商不少倒也不见萧条，怀安进入小镇的时候天色已暗，街上的店铺也都已经早早的关门，仅有几家门窗中隐隐透出些许烛光。
一整天的忙碌虽然不会让怀安感觉到疲惫，但作为‘人’的习惯，他还是寻了处客栈，早早的回到了房间。
灯火摇曳，怀安坐在桌前取出了包里三寸飞剑。
此时的飞剑没有了先前的奇异红光，就连小罗山上留下的一道裂缝也已经消失不见。
想必是汲取的那些光点，修复了剑身的伤痕吧？怀安心下暗道。
把玩了一会儿，怀安便把它放到桌上，回身躺下进入了梦乡。
他的梦由心而定，梦中大惧大惊大悲大怒皆会被缺失感抹去，无法控制梦境，但能控制自心。
恍惚间，一条碎石小道从脚下铺起，沿溪水蔓延而去，路旁绿树如荫。
片片桃花飘零，落英缤纷，溪水也铺满桃花瓣。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怀安惘入梦里，沿溪而行，便在这碎石小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囚龙？”怀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眼前的青年男子转身看向怀安，一袭素衣云纹风姿奇秀，剑眉冷目，眼神傲然不减。
“你不是死了吗？”怀安想从袖里掏出飞剑，却发现那枚散发着淡红光芒的飞剑已然落在了囚龙的手中。
“清微一役，我肉身泯灭，便是元神也受到重创，只能退回命剑深睡。”囚龙漠然的看着怀安，平淡的语气掩不住沸腾的杀意。“若不是吸收了一些散落的纯净魂力，恐怕我这次真的就要睡死过去了。”
怀安暗觉不对，清潭道人杀他，囚龙对清潭道人心生杀意是理所应当。
然而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似乎有很大一部分是冲着自己来的？
见到怀安有后退的意思，囚龙嘲弄的冷哼一声，清澈的双瞳中浮现出一条条斑驳的血丝。
“你除去鬼物为我带来纯净魂力，如此人情我当然要还。”一股狂风突然刮起，卷飞了漫天花瓣，鼓起了两人的衣衫。
囚龙边走边说，“听说你寻求仙道，那就让我来替你完成吧！”
囚龙所过之处，纷纷扬扬的花雨尽皆变成了一道道无形剑气，剑气如雨打碎了漫天花瓣，狂风骤停，在两人面前铺成一条厚厚的长毯。
“此地风景优美，又有花瓣为墓，做你的长眠之地，也算是报了你的救命之恩。”囚龙此刻的眼睛已被血丝布满，二十年苦修剑道，同辈门人无人能敌，如此骄傲的他怎么能接受败亡回山，转世重修的命运？
我命由我不由天！
此人体质不凡，必有奇遇。
只需夺舍重生，他便能迅速恢复修为，免受轮回之难！
囚龙杀机毕露，手中飞剑浮空而起，暗淡的红光不断流动，似乎在积攒必杀之力。
“现实中你有异宝护体，可挡下我炽火目剑而不伤，现在你身在梦境，区区一个庸碌凡人如何抵挡我元神之威！”
飞剑脱手而出，如光如电。
不等怀安反应就已从他胸前穿过，留下一个深邃漆黑的旋涡。
‘啊？’怀安的痛呼还未出口，神魂的剧痛感就已经被心底的缺口吞噬，不仅伤势，就连那柄穿透他内心的飞剑也被拽入深渊，消失不见。
“啊！”面前的痛呼惊醒了怀安，怀安摸了摸恢复如常的胸口，不禁看向了跪倒在地的囚龙。
毫无征兆。
此刻的囚龙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场和高傲，现在的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身体透明的像是一团薄雾，便是一阵轻风都能将他吹散。
一时间情势骤变，怀安若有所思的拈起一枚花瓣，缓缓碾碎。
“这是你第二次暗算我了吧？”从囚龙的话中，怀安证实了小罗山上猜测，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夺舍？重生？简直笑话！
负面情绪会被缺口吞噬，并不代表怀安不会生气，强行压下心底的吞噬感。
怀安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森然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