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七章 黑色的雪,路遇沧桑哥
疯老祖跟了秦阳一天之后,秦阳就彻底无力了。
不管疯老祖以前是什么样子,可现在就像是痴呆的老人一样,就记着当年的一些事情。
意识不清楚的时候,人畜无害,秦阳只是害怕疯老祖忽然意识清醒了,反而不确定了。
跟着脚印行进到第二天,这片平坦的犹如碾压过的黑色平原上,薄雾忽然之间变得极为浓郁,原本尚能看到数里之外,可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层凝聚到肉眼可见的阴气,化作一层灰白色的气体,顺着地面淌来。
阴气触及到秦阳的双脚,秦阳顿时打了个寒颤,感觉体内生机,一阵摇曳,竟然有化作流水,随着这些灰气溜走的趋势。
然而转瞬之间,一丝阴气深入到秦阳肉身之中,被肉身吸收掉,这种诡异的僵硬就消失不见,只能感觉到阴冷的气息,从脚底板直冲囟门。
之前强迫症发作,顺手修成了阴灵之体,没想到现在却派上大用场了。
恢复了肉身的控制,秦阳准备向后退走的时候,疯老祖却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师尊?”秦阳歪了一下脑袋,回头看了一眼疯老祖,顿时一怔。
原本一直满脸呆滞,胡言乱语,整个人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疯老祖,此刻却下颌微收,眉头紧锁,眼神深邃,满脸的凝重,甚至可以看到他额头的一根青筋在轻轻跳动,明显是在极力压制。
“别动!别说话!别回头!全力收敛所有的气息……”
疯老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呼……”
阴风吹过,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灰白雾气被吹散。
眼前却犹如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色的大地上,长满了稀疏的黑草,风吹过的时候,一些黑草轻轻抖动,上面一层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才看到黑草本来的颜色,灰黑色。
脚下的大地,铺满了黑色的灰烬,望不到边际。
而不远处,一条没有半点杂草的小径上,滚滚阴气,化作雾气,无声无息的向着前方翻滚。
小径后方,透过薄雾,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影影绰绰,无声无息的顺着小径飘来。
“月光羞煞,阴风作陪,与我心上人,共赴黄泉路,偷得潋滟岁月酒,与尔共醉,消得万古愁……”
似是绝望的喃呢,又似嘶哑着嘶喊的诡异歌声,飘飘荡荡的而来。
既是凄冷美艳,爱意正浓,又似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秦阳听的浑身发冷,从头凉到脚底板,如同这歌声里说的就是自己,惊恐的浑身僵硬,心头却偏偏有种酸涩哀怨的心情,如同淋着细雨,望着恋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就要伸出手,迈出脚。
纵然知道迈出脚步之后必死无疑,也心心念念,甘愿赴死。
“呼……”
阴风吹过,薄雾几乎完全消散,小径之上,一位一身破烂长衫,身高八尺,头戴兜里,手执黑色油纸伞的人影,飘飘荡荡的走在最前方。
他踏步而出,脚步离地三寸而不落,一脚一脚的沿着小径,按照稳定的速度,徐徐前行。
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跟着不知道多少鬼物。
这些鬼物,尽数衣不遮体,两眼空洞一片,如同天生都没有了双目,有些面带哀怨,有些面带怨恨,有些哭泣个不停却无泪可流,有些却只会迷茫的跟着……
诡异的歌声,不知道从哪传来,只是那几句歌词,却一遍又一遍的唱个不停,声音也越来越诡异。
忽然间,秦阳看到,小径之上的鬼群里,一个一身绣金嫁衣的人影,跟在里面。
“嫁衣……”秦阳神色一震,脱口而出。
嫁衣满脸凄楚,秀眉微蹙,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一双美目之中,闪动的光芒,让他看了就感觉心头一滞,心中的酸楚,如同决堤一般,轰然崩塌。
双目不由自主的开始泛红,嘴唇哆哆嗦嗦,不能自已,酸楚更像似一拳击中他的鼻梁……
“秦阳,救我……”嫁衣的声音之中,嘶哑里蕴含着绝望和期盼。
秦阳轻轻吸了口气,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都无法做到了,明知道那是假的,自己心头升起的情绪,肉身也在本能的抵抗和本能的靠近之间,不断的挣扎。
秦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开始思索着解决之法。
调动体内真元,真元却连体表都难以浮出来。
不过,真元能镇压在体内,却不代表什么秘法神通都无法施展了。
只要力量不溢出体表就足够了……
默念一声:“狂暴。”
体内真元在体内流转,以平日里消耗数十倍的量,成功催动了秘法。
秦阳只感觉脑袋里如同被人灌了一盆刺骨的冰水,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所有的情绪,都统统消失不见,唯有一丝疯狂在心头浮现。
而站在秦阳身后,被刺激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的疯老祖,面色复杂的看着秦阳,时而悔恨,时而怀念,时而杀机浮现……
良久之后,他看到秦阳的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似乎已经扛不住要迈出脚步了。
秦阳施展秘法狂暴的同时,疯老祖也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挡在了秦阳面前,一丝阴冷的气息,冲刷到秦阳面门,强行封闭了秦阳的五感。
“别看了,再看就会被抓去当替身了……”疯老祖喃喃自语了一句,转头看了一眼嫁衣。
只不过在他眼中,嫁衣就只是一个衣衫褴褛,嘴眼歪斜,眼睛珠子暴突出眼眶,满脸扭曲的女鬼……
女鬼满眼怨毒的瞪着疯老祖,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鸣,似乎想要冲上来。
只是女鬼无论如何挣扎,如何狂奔咆哮,她的脚步,却一直在小径上无法离开,身体也随着大部队,不断的向前飘去。
大部队顺着小径,渐行渐远,这时,疯老祖收回了挡在秦阳眼前的手。
看着秦阳发胖了之后的样子,疯老祖伸出手,轻轻的划过秦阳的眉眼,眼神复杂。
“难怪我会认错啊,这眉眼和体格,跟明哲当年真像啊,明哲不在的时候,怕是也跟他差不多大……”
看了片刻之后,疯老祖看了看周围,那种灰白色的阴气慢慢散去,小径上的雾气也不见了,都随着大部队走了,他也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的陷入沉寂……
一挥手,散去了蒙蔽秦阳五官的力量。
等到秦阳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疯老祖的时候,疯老祖又变成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秦阳回头,疯老祖才喃喃自语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期盼。
“明哲啊,你饿了么?为师给你熬好了汤了。”
想到之前五感被封闭的时候,看到了疯老祖挡在他眼前的手,秦阳的眼神变得柔软了些,轻声回了句。
“恩,是有些饿了,也有些想师尊熬的汤了……”
“好,你且等一下,为师这就给你弄。”疯老祖脸上带着一丝欣喜,整个人都如同正常了一般,手脚麻利拿出葫芦。
秦阳从善如流的将鼎拿出来放到地上,疯老祖满意的笑了笑:“为师就说么,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
疯老祖倒了一部分浓汤到鼎中,再以幽蓝色的火焰加热,真的就像是一个跟后辈做饭的老人家而已。
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等汤好了,秦阳主动又拿出一个碗,给疯老祖盛了一碗,再自己盛了一碗。
两人坐在鼎边,呲溜呲溜的喝着汤,气氛非常融洽。
不一会,狂风骤起,却一卷而过,吹散了漫天的薄雾。
秦阳抬头望去,能看到之前见到的大部队的尾巴,就在远方。
而天边,还有一根赤色的铜柱,如同山岳一般,拔地而起,插入天穹之中,不知道到底有多高。
铜柱周边,一个个小黑点,不断的从各个方向,包围向铜柱。
秦阳运足目力望去,方才看的清楚,那一个个小黑点,根本就是一个个鬼物。
无数的鬼物,从铜柱四方汇聚而来,不断的跃起,张开双臂,扑向铜柱。
秦阳看的面色僵硬,分明看的清楚。
无论是什么样的鬼物,无论之前见到的那些鬼物是什么表情,喜极而泣也好,痛哭流泪也好,欢呼雀跃也罢,满脸柔情也罢。
此刻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扑向铜柱的时候,都像是扑向了自己的情郎,扑向了心爱的姑娘。
然而……
等到那一个个鬼物扑到赤色铜柱上的时候,却如同黏在了上面一般,凄厉的哀嚎挣扎,身体一点一点的化作黑灰飘散……
如是过去了一个时辰之后,秦阳抬头望去,天空中开始飘雪,黑色的雪。
伸手尝试着接住一些,却发现这根本不是黑色的雪,就是灰烬。
那些化作飞灰的鬼物,飘散而落的灰烬。
秦阳再低头看了看黑色的大地,那些灰烬落到大地之后,立刻就与原本的大地融为一体,看不出什么分别。
这片大地,都是鬼物化作飞灰之后,灰烬洒落而成的么?
秦阳心头一冷,这得多少鬼物化作飞灰啊。
难怪这里半点阳气都感觉不到,阴气煞气浓重到极致。
“师尊,那些是什么?”秦阳指了指远方。
“噢,你喜欢就好。”疯老祖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像似根本没听到秦阳的问题。
“……”
秦阳无力的叹了口气,交流可真困难。
黑灰飘落了足足七天,等到七天之后,秦阳已经看不到通天的铜柱了,甚至旁边的小径,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阴气虽然还很重,却变了些,没有那么渗人,让人心里发慌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之前进入了一个秘境,现在又出来了一样。
只不过进出都不由不得他做主。
若环境些许变化,也只是证明他只是猜测,可数里之外,忽然多了一个人,这总能证明猜测是真的了吧。
沧桑哥,背着他的女人,忽然出现在数里之外,而他似乎对秦阳和疯老祖的出现,也有些意外。
沧桑哥凝神望来,右手并指为剑,轻轻一甩,一道金色剑气凝聚而出,如同一柄利剑握在他的手中,锋锐之气,冲霄而起,气息流转,卷动起的风,似乎都变成了无数的利刃。
吹在脸上,都感觉如同被无数细密的利刃划过。
秦阳心头一凛,自己的皮有多厚,可是清楚的,相隔数里,只是剑气出现之后,剑势升起卷动起的狂风,竟然都有如此锋锐,那道剑气,怕是沾着就会被切成碎尸。
而痴痴傻傻的疯老祖,感应到沧桑哥的气势之后,瞬间闪身到秦阳面前,气势随着他直起腰杆的瞬间,轰然爆发。
“嗡……”
周遭的空气,瞬间静止,被扬起的黑灰,也被强行镇压着,悬在了半空中。
“师尊,别动手,这是我朋友!”秦阳一惊,连忙出声阻拦。
这两人的反应,才算是正常修士应该有的反应。
在一个陌生而诡异的地方也好,在什么探索的秘境洞府里也好,遇到外人,无不是要先行戒备,气势稍稍试探一下。
若是相差不是太多,大家也无恩怨,又没有什么宝物要现在就开始争夺,一般没人会打莫名的架。
但问题是这里有不正常的人啊……
沧桑哥不知道,先不说。
疯老祖绝对会认为这是挑衅,说不定会认为这人是来干掉他的宝贝徒弟,只要有试探,就必然会有后面的交战,有交战,那弄不好就会变成生死大战。
图什么啊……
跟沧桑哥又无仇无怨的,他来到这里好几次了,什么性情,早有人了解过了,只要不去招惹,他根本不会理会旁人。
秦阳被疯老祖的气势压的无法靠近,不过还好,这句话之后,疯老祖立刻收敛了气势,变成一个随和的老人家,脸上带着欣慰:“明哲啊,你都会交朋友了,好,真好啊……”
秦阳苦笑一声,让疯老祖在这等着,走上前对着沧桑哥遥遥拱了拱手。
“沧桑哥,我们并无恶意,你忙你的,我师尊,他这有点……”
说着,秦阳指了指脑袋。
沧桑哥看了一眼痴痴傻傻的疯老祖,收回了剑气,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