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来世你渡我

    江湖中有酒，有剑，有人。喝了酒，拔了剑，杀了人。兴许江迪辉在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会笑，但是现在他不会了，不身在江湖，永远都不知道这个圈子的残酷。
    身在江湖，便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所以他一直在奔跑，一个人一个人无非躺着，坐着和奔跑，跑到累死总比躺着饿死来的有意义。
    “第三个问题才是重点吧。”白惜香玉指轻弹，那片原本落于远处的黄叶此刻又凭空飞了起来，像是暗中有一条线在牵引着一般，瞬间回到她的手上。
    江迪辉饶有兴趣的看着白惜香的一举一动，邪笑道：“我想第三个问题，应该不用我开口了吧？”
    白惜香莲步轻启，每踏出一步周围的落叶竟然全部四散开来，一般高手周围都会形成一种强大的气势波，所以江迪辉并不奇怪，但是明明白惜香身上并没有把那种气势发出来，紧紧是轻轻往前一步，便形成这样的场面，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怪的景象。
    “你在西子湖畔遇到的那个人是我的师父。”良久之后白惜香才淡淡的说道：“师父一生紧收了三个徒弟，其中两个你已经见过了，一个是我，另外一个是子风，而最神秘的那个，你现在还无需知道。”
    “是不是十一少爷？”江迪辉随口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脑中出现的第一个词汇就是他，那个屹立在华夏风云榜第一名的人物。
    白惜香先是一惊，原本古井不波的心态被这个名字彻底的打乱，继而恢复云淡风轻，三种内心变化不过是在一瞬间而已，可见这个女人的修为，确实已经到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江迪辉呵呵一笑：“难怪我觉得我们身上那种内加心法的气势很像，原来是同出一门。”
    白惜香微微白了他一眼：“你的太极功法至今虽然小有所成，但是难登大堂，倒是这三年来刀法和贴身近战又进步了许多，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练武的奇才，短短几年间竟然进步这么快。”
    江迪辉深深一叹，漆黑的眸子里有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自嘲道：“不快也不行啊，一旦落后了，可是小命都不保，人都是逼出来的。”
    白惜香莞尔一笑，不支持也不反对，淡淡道：“他是修武者，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修武者，而子风则是修武和修真同时进行，我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真者，我们三个人中，就属我资质最差了，所以现在仍旧是无所作为。”
    “恐怕不是你资质差的原因吧？而是你的心根本没有放在这上面。”江迪辉一语道破天机，引来白惜香一阵白眼。
    白惜香继续往前几步，淡淡道：“其实修真者和修武者都是殊途同归，无非是将来成仙不成仙的问题，师父一直不肯打破那个临界点，就是因为放不下我们三个，想来这三个人最需要担心的就是我吧，因为我既不想成仙，又不想呆在俗世中有一番作为，出世入世，夹杂在这中间还真是难受。”
    其实如果不是江迪辉，此刻白惜香早已经完成由入世到出世的蜕变了，江迪辉所见识的将出世和入世结合的最好的人，无人能出端木蓉若其右，假如这次白惜香离去不再回来，那么，江迪辉知道，是再也不会得到这个女人的倾心了。
    “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修真者是谁？”江迪辉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他很想知道那个老道士是不是最强大的一个。
    “不死真君。”白惜香的回到却大出江迪辉的意料。
    看到江迪辉不解的样子，白惜香解释道：“其实修仙不一定要有最强的实力，心态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师父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有这样的机会了，但是他迟迟不肯离去。而不死真君虽然被称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修真者，但是他是邪恶的修真者，没有上古神器的相助，是难以成仙的。”
    “假如被他找到了上古神器呢？”江迪辉反问道。
    这个时候白惜香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上古神器哪是那么好找的，如今流传在世上的，无非就是水火两颗龙珠而已了。”
    江迪辉骇然：“那假如被他找到了这两颗龙珠，那岂不是马上就能成仙了？”
    “此生他已再也找不到。”白惜香呆呆的望着那架古琴，却没有勇气再去抚摸，此刻的女人再不是运筹帷幄的女诸葛，而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江迪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拥住那个仿佛摇摇欲坠的背影，试图给这个女人天底下最温暖的胸膛，轻声道：“凡事不可强求，你该知道小和尚的故事吧？”
    见白惜香呆呆的立在那里不说话，江迪辉轻声说道：“一个老和尚外出，在路上遇到一个对着黄昏美景暗自哭泣的小和尚，老和尚就问，你为什么要哭呢？小和尚哭着说道，我看这黄昏美景如此美丽，但想到过一会儿就看不到了，所以很伤心。老和尚反问，明知不能留，为何还要强求呢？”
    “明知不能留，为何要强求。”白惜香喃喃的念着这句话，仿佛一直难以解开的心结在此刻解开一般，原本冰冷的身躯渐渐缓和，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想不到整日看你吊儿郎当，竟然能说出这等大智慧的东西。”
    许久听不到江迪辉答话，白惜香疑惑的转头，却看到这头牲口正从身后拥住自己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原本羞愤之下想到推开这家伙的白惜香突然没有了动作，任由这头牲口亵渎自己从未有人碰过的身躯。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从远处望去，构成一幅美好和谐的画面。
    “抱够了没有？”良久之后白惜香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害羞还是冷漠。
    “没有。”江迪辉很干脆的答道，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我就是赖上你的样子。
    “抱够了就放开。”
    “没抱够，死也不放开。”
    “真的不放开？”
    “死也不放。”
    “让你见识见识御剑的绝学也不放？”
    “不放！”
    白惜香低头默念一声，袖中突然出现一把短剑悬浮在空中，然后下一刻这把短剑在空中转了一圈，突然雷霆万钧的朝江迪辉这边飞来，速度快到让人惊叹。
    “靠！”千钧一发之际，江迪辉以太极功法微妙的闪开，身影瞬间移到十步开外，心有余悸道：“小香香，你要谋杀亲夫么？”
    “废话少说，看招！”脸颊绯红的白惜香玉指轻点，指挥着短剑的移动方向，短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再次朝江迪辉飞去，这一次的去势更急。
    杀人于千里之外，说的就是这御剑了吧！
    江迪辉再次展开身法，满院子里来回闪动，而短剑就像是一枚精密仪器控制的跟踪导弹一般死死的追着他。“我靠，来真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的凌空跳起，轻点枝头，整个人瞬间又移出十步，却仍不能甩开那把长了眼的短剑。
    江迪辉在那里上蹿下跳，好不狼狈，而白惜香则立于原地，云淡风轻的指挥着短剑的去势，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突然，短剑的速度骤然加快，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江迪辉猛地自枝头移向另一个枝头，右手抓住旁边一根树枝，身体以一种令人叹绝的的速度绕着枝头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而那把短剑则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而过。来不及喘口气，短剑再次去而复返，江迪辉再次抓住另一个枝头，下落的过程中双脚一踩树干，身体像是紧绷的弓一样突然发力，一跃竟然跃出三丈有余，就连白惜香都不由得滋滋称叹。
    “小香香，再玩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江迪辉这句话刚说完，短剑如影如随的再次飞了过来，无奈的江迪辉只得再次攀上那根枝头，同时手中多了一柄很普通的飞刀，眼神一拧，瞬间掷了出去。
    “蹭！”随着一阵清脆的兵器撞击声，飞刀不偏不倚，恰巧撞上在飞行的短剑，而飞刀余势未衰，死死的进入另一处枝干，可见这记飞刀的力量之大。
    短剑被这一记飞刀打落在地，江迪辉好不容易轻轻呼出口气，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势跳下树枝。然而这个时候短剑突然再次飞了起来，直直的向在半空中的江迪辉刺来！
    身在半空中的江迪辉无处着力，再也不能躲避这记必杀的御剑，最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把会飞的短剑刺向自己的咽喉。
    “嗡！”短剑在江迪辉眼前不过一寸处停了下来，发出嗡嗡的声音，犹在颤抖。即使知道白惜香绝不会狠下杀手，江迪辉还是不由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乖乖，假如被这把短剑击中，十有八九小命不保。
    最终短剑再次归入白惜香的衣袖中，这个女人双眸望着江迪辉，那一张绝世容颜上露出些许不舍之色，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然后她就这么走出，与这个男人擦肩而过，一袭白衣不惹半点尘埃。
    江迪辉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开口挽留，白惜香口中在念咒语的时候他就在她的背后，这个女人的苦心他怎么能不明白，没想到讲出那个故事最终还是束缚了自己，明知不能留，为何还要强求呢？
    白惜香的清淡背影消失在江迪辉的视线，院中落叶纷飞，久久没有静止。
    转身，一缕冷香远，逝雪深，笑意浅。今生我渡你，来世你渡我，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