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开始对阵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王晓燕又住到了林海家。
    这时“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已在全国范围内开展，D已在党内被公开点名并停止了一切工作。报纸广播里虽然没点名，但不断出现“党内那个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的称呼，大家都明白那指的是谁。而且总政和军区联合调查组正住在S军，调查林思远和张振武给D写建议一事，已经连续和他们谈了好几次话，一些人也开始对林思远和张振武及其家人避而远之。
    曲静和魏明芳刚开始时也整日忧心忡忡，萍萍和萌萌也少了许多欢笑。
    不过林海说的话让两家人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他道：“就是撤职和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就是对我爸和张伯伯最大的精神支持。不出今年，一切都会变过来的，而且会变得更好！”
    谁让林海在大事上说话一向很准呢！
    林海过完年以后又去了一趟万阳就把吉普车还了，回来后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花枝招展的萍萍和萌萌，王晓燕则骑了萍萍的女式车，招摇的穿过军部大院到外面去逛;米阿姨照样天天早上准时提着篮子去买菜，档次一点没降低;林思远和张振武晚饭后还不时的被两个丫头拽到小院外的路上去打羽毛球;晚上两家的小楼里不断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和曲调新颖的歌声。
    不少人见此都在琢磨，“这两家人都怎么和没事一样？难道他们没多大的事？”
    王晓燕此时和林海俩人粘糊的更紧了，王晓燕有时甚至当着曲静的面就做把削成小块的水果往林海嘴里喂。
    一天晚过后，林海把自己和严琳间发生的事对王晓燕说了。王晓燕很平静的对林海道：“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琳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要好好的待她。”
    林海从来都没有对王晓燕做过任何的承诺，甚至连一句“我爱你”之类的话也没有说过。但对林海已经了解透彻的王晓燕根本不去担心这些，林海对她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动作都传递了无限的爱意。
    虽然对前景要保持乐观，但是在离开家去万阳的前一天晚上，曲静还是把几张存折和存款单给了王晓燕道：“燕燕，我们的家底、包括林海的钱底全在这里了，你把它收好。”
    王晓燕道：“阿姨，你放心，我只是暂时给您保管着。我相信林海的话，过几个月我再还给您。”
    河中省高层现在的形势也不容乐观，省委副书记张雨春已经完全公开的和严明对立了。常委里宣传部长是态度暧昧，有两个担任副主任职务的常委已经彻底投靠了过去，省委的一些决策常常因为争执不休而被搁置。
    林海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因此也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他还对严明和宋汉杰道：“欲擒故纵。把话说到就算仁至义尽了。有些人趁这个时候让他们暴露一下更好，让他们直接面对群众做表演，是非让人民来明鉴，也可以为将来大乱后的大治创造条件，他们在猖狂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掘墓。”
    连严明和宋汉杰都觉得林海这招阴狠了一些，对此不敢完全苟同。
    一天，许亮打电话到学校告诉林海，孟凡英到万阳了，现在就在他旁边。凡英妹妹来了可是件大事，林海吆喝上了王晓燕和严琳一起赶到了平阳办事处。
    先前林海同寝室余纯家的女朋友过完年已经被林海安排在了红海服装厂搞专柜销售，由于红海服装厂没有宿舍，所以就在平阳办事处安排了一个房间住，林海计划就是孟凡英来了和她同住一间，以便相互有个照应。
    按照王晓燕的吩咐，孟凡英除了衣物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带。这边严琳和王晓燕两个姐姐早就给她预备好放在房间里了。工作上的事**许亮来安排谁也不用操心。所以大家见了面就询问孟凡军的婚事办得热不热闹？
    孟凡英道：“万书记、何书记、范厂长、郝政委，还有那边的公社干部都来参加了。是万书记主持的婚礼，县里杨书记、王部长、还有地区的葛局长都送了礼。范厂长派了两台车来，一台小车坐人，一台大车拉嫁妆。酒席办了三十多桌。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接亲。我嫂子家要我代他们谢谢你们呢！”
    孟凡英终于又到了林海和王晓燕身边，说起话来也是兴高采烈。林海和王晓燕也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严琳已经把孟凡英当成了妹妹，许亮几年的感情自不用说。几个人在一起很是热闹了一通才散去。
    林海这时晚上已经不怎么在学校里住了，而是在严宋两家轮着住，往马民远家也时常去坐一坐。有时候星期六晚上就让严琳借了车，带着她和王晓燕回家去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在返回万阳。
    到了三月底和四月初，严系、宋系和小林系的一些政工口的负责干部都相继请了病事假或出了长差。
    四月五号，北京的“四五事件”如期的爆发了。接着，D被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批D、挖后台、追查谣言等行动接踵而来，闹得人心惶惶。
    紧接着林思远和张振武宣布被免去职务送到大军区进行隔离审查。家里的电话也被拆除了。
    河中大学等大专院校基本停止了正常课程，要求人人都要写出书面材料说清与“四五事件”和“谣言”有无牵连，还要求学员互相揭发。
    平阳铁路分局的一些帮派人物到万阳伙同万阳铁路局的帮派势力卧轨中断客货运输，**铁路局机关，要求为他们平反并将路局蒋副书记打伤住院。
    一些地方的前造反派也**了党政机关和专政机关，要求释放那些在**中有严重打砸抢行为被判罪关押的人员。
    河中省的报纸广播中已开始出现对两社一大活动的攻击。时隔数日，中央就有人点名道：“河中省的问题关键就在两社一大活动上，要揭开盖子，彻底清查后台。”
    于是，张雨春拉虎皮做大旗，召集了亲信人物研究如何利用两社一大活动大做文章，进而上挂下连，再通过组织调整获取河中省的领导权。具体要求是：
    一，要收集有力证据，把两社一大活动定性为对抗农业学大寨运动、复辟资本主义、为右倾翻案风打先锋。
    二，两社一大活动有幕后指挥，不但省里有，中央也有。
    三，林海虽然有舍己救人的事迹，但政治立场不坚定，是两社一大活动在河中省公开的代表人物，其本身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要作为一个突破口让其交代问题并进行挽救教育。
    张雨春他们有了尚方宝剑，打着落实中央领导指示的旗号要求调查两社一大活动存在的问题。由于还不涉及事情的定性，严明等也不能直接阻拦，林海的意思也是放他们过来，把张雨春等人的注意力从其它方面吸引到两社一大活动上来。所以，四月下旬省委工作组就分别进入了小河公社和河中大学。林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派到河大的这个工作组专门是针对林海的。这个工作组原有六人，都是由省属单位抽调来的，来了以后又增加了河中大学工宣队、组织部和保卫处各一人，一共九人。组长是省直机关党委的一名副书记，河大的副书记任副组长，可谓阵容庞大。
    把名称定为工作组而不是专案组，这是大多数省委领导坚持的意见。两者意义和权限差别可就大了。
    令林海感到有意思的是，当初采访过他、还对他直抛媚眼的那个黄爱婉也在其中，坐在自己对面还在秋波荡漾。这是来执行重要工作的吗？
    和工作组第一次的接触双方都很平静，工作组长向林海宣布了上层人物的讲话和省委的决定，并给了林海一个提纲，强调了第一步是以调查和林海主动说清问题为主，给了林海三天时间。同时，校党委宣布暂停林海的系党总支委员和班级党支部书记工作。
    林海看了一下提纲，回答的很简单，“服从上级决定。”
    不到半个钟头大家就散了。林海去做文章，工作组去搞调查。
    林海回到寝室以后又把提纲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要自己交代和说行出的问题共有一，下乡和搞两社一大活动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指使。
    二，通过开展“批D、反击右倾翻案风活动”，对两社一大活动的性质和方向有哪些认识。
    三，和其他方面的人有无政治上的联系。
    四，自己认为还有哪些要向组织交代的问题。
    林海把提纲往桌子上一扔，爬到*上睡觉去了。几个室友参加政治学习时已听说了林海被停止了党内工作，回来以后又见到了桌子上的提纲，把门一关就都为林海打起了抱不平。
    林海翻个身道：“这事你们都不要掺和进来，到时候工作组找你们谈话时你们也要注意一下说话的方式。实事求是，只说事情不谈观点。我现在有特权不用去参加别的活动，些这些东西一个小时就能完，我先好好睡两天。”
    不过林海这时候是不好再到严明和宋汉杰家里去了，连琳姐姐的宿舍也不能去。王晓燕那里也说好了平常暂时不见面，等星期六一起回家再相聚，以防这些人在生活作风问题上做自己的文章。外面有什么事也通过许亮和王晓燕找张援朝来联系，虽然工作组肯定也会找王晓燕许亮他们，但在自己的事没有定性之前，工作组也不可能对他们怎么样。
    三天以后，工作组来拿走了林海写的材料。又过了一天，和工作组的第二次交锋开始了。
    “林海，你写得材料我们看过了，看来你的思想认识还是没有跟上来，材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所以我们决定从今天开始对你进行面对面的帮助教育。”
    林海道：“我也希望如此，这样大家都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表述的更清楚一些。但是我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们如果要做记录的话，必须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完整的记录下来，最后双方签字确认。如果你们不同意这样，我可以理解为中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将向上级申诉并拒绝和你们的任何谈话。你们先考虑一下，我等你们的答复。”
    工作组的人愣了！怎么还反提起要求来了？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
    一个组员拍着桌子道：“林海！你不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还敢向组织讲条件，你是想对抗组织、对抗运动了？”
    林海不理睬那人，而是对工作组长道：“请把他刚才说的话记录下来，再请你说明这是不是你们的一致意见。”
    没等组长回答，黄爱婉就插话道：“我先声明，这不代表我的意见。我这句话我自己已经记录下来了。”
    工作组长想了一下道：“林海，你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复，需要征求上级的意见后再决定，你看怎么样？”
    林海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意思很明白，不同意！那我从现在就开始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了。
    那个组员又拍了一下桌子刚想说话，就被其他人止住了。组长见还没谈到任何实际问题就已经陷入了僵局，可是上面又没有授权工作组对林海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只有宣布道：“今天就暂时到这里，林海你可以先走了。”
    林海还是一声不吭的起身拍**就走。
    黄爱婉也跟着起来道：“我和林海认识，我去做一下他的工作。”没等组长表态也就跟了出来。
    工作组是有纪律的，任何谈话必须有两个以上的组员才能进行。组长忙点了一个组员让他赶紧跟上黄爱婉。
    林海走出了十几米，见黄爱婉和另一个人跟在后面，就停下来问道：“怎么？你们要监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