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同态度
人们抬着林海接近新建公路和大路的汇合处时，郝政委、范厂长一行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了面喘吁吁的急着问林海的情况怎么样了？就在行走间看了一下林海，边告诉万明德等军工厂的救护车已在路口等着了。
山区的公路上，两台吉普车夹着一台绿色的救护车在疾驶。
军工厂和仓库的医生在行驶中的救护车上给林海做了检查，初步诊断主要是外伤，决定还是先把林海送到陆山县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陆山县新任的县委书记邱一鸣带着几个县委领导以及县医院的院长书记，此时正站在医院的院子里频频看表在焦急的等待着。
一个小时以前接到小河公社报告林海受伤的电话后，有关的县领导们在短暂震惊后纷纷汇集到了县医院，并吩咐医院马上做好抢救准备。
对于林海的突然受伤，县领导的除了期盼伤势不要太重这一点一致外，各人的心境却另有不同。
王士安和林海交往极深，可以说是除了家里事以外无话不谈。此时是心急如焚，双腿发软，豆大的汗珠都掉下来了，恨不得坐上车迎到途中看个究竟。
由组织部长提升为县委副书记的杨定远虽不至象王士安那样表情不掩，但作为多次和林海打过交道、又借光升了官的他，还是真心的替林海的伤势担忧。万一有什么意外，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就毁了。
还有的人在想，林海一旦出事，会不会影响小河公社和陆山县的发展。
县委书记邱一鸣确实另一种担心。如果林海有什么意外，上级会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他心里甚至还有些抱怨，你说谁受伤不好？偏偏就是这个极受上面关照的林海。在自己捡了前任留下来的大好局面，屁股还没有坐热时就来了这么一个意外，心里总是感觉有点腻歪。
邱一鸣除了跟随上级到光明大队和小河公社去见过林海两次、简单的握握手说两句客气话以外，从未和林海单独打过交道，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他原来是地区交通局排名最后的副局长，前两年感到在交通局发展无望，就找到了自己的表姐夫，地委副书记金天悟提出想换一个地方。正好当时平阳县有一个县委副书记因身体不好想调到平阳，金天悟就问他想不想和那个副书记对换。
按说平级从地区往县里调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但邱一鸣在交通局被压制久了，加上金天悟表态等干个两三年混个资历以后，有了适当的位置再把他调回地区下属局当个一二把手，邱一鸣一咬牙就屈尊来到了陆山县。
邱一鸣不懂农业林业，也不懂工业，但嘴上还是有一套，又善于跟形式。到陆山县以后在政治运动不断的情况下倒也没闲着。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管下面运动实际上开展的怎么样？反正经他把数字一填、嘴上再一吹，就成了深入扎实、轰轰烈烈。这也是庄永华这个强势书记能容得下邱一鸣的重要原因。
这次提升县委书记本来邱一鸣心里没有多大指望，他前面还排了一个副书记。可幸运的是这个副书记也被提拔到了其它县当县委书记，加上金天悟的力挺，庄永华的妥协，邱一鸣这才坐上了县委书记的宝座。
所以，邱一鸣把这次自己被提升的功劳算在了金天悟身上，心想就是没有两社一大活动，金天悟早晚也会关照自己。对两社一大活动的首功者林海，并没有半点的感激。
更重要的一点是邱一鸣这次意外的当上了陆山县的一把手以后，原来被埋藏的权力欲望又被激发了。他不愿意其他人总用搭了两社一大活动顺风车的眼光来看自己，总想在两社一大活动以外的方面来寻找突破口，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成就，以作为再进一步的资本。
可是在县委的七名常委中，邱一鸣所能有把握掌握的只有他自己和宣传部长两票，还有一票中立，剩下四票都被杨定远、王士安等控制。邱一鸣关于将山区散落的住户搬迁一批集中居住、把房子也盖成窑洞式的，建设几个大寨式新农村，以及大搞深翻密植活动等几个建议连续在常委会上没有获得通过，反对者的理由是现在两社一大活动刚在全县铺开不久，还有待于进一步巩固消化，不宜在搞新的活动。
邱一鸣感觉到陆山县处处都笼罩在两社一大活动的影子下，自己的手脚根本就施展不开。还有林海这个公社的副书记，上有省地领导罩着，下有一帮基层干部捧着，还有报纸广播吹着，风头完全在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之上，因此心中不免产生了怨恨。
就在邱一鸣盘算着能不能利用这次林海受伤的机会把他请出陆山县时，救护车拉着笛声驶进了县医院的大门，人们立刻围了上去。
被抬下车的林海已经醒了，路上还和王晓燕说了几句话，简单回答了医生的询问，但途中颠簸带来的巨疼还是让他流出的汗把头发都沁透了，再加上满脸的污垢血渍，把围过来的人着实吓了一跳，直到看清林海睁着眼并开口说了话时，大家才略有放心。
一群人簇拥在担架后面把林海送进了急诊室后，这才顾上和郝政委、范厂长打了招呼，接着就向万明德等问起了林海的伤势和受伤的原因。
当听到林海是为了救人受伤，而且初步诊断暂无生命危险时，县委领导们都松了一口气。
邱一鸣想：“这下好向上交代了！”
杨定远和王士安想：“这小书记危难之际真是不要命了，这回怕又要出彩了！”
经县医院最好的医生在加上仪器的诊断，林海伤情的结果出来了。身体表面大面积挫伤和裂伤，左大腿外侧一处深度外伤，左肋骨两根轻度骨折，伴有轻度脑震荡。
现在治疗难度较大的就是林海大腿上的那处伤口，初步分析是被断树干扎进去所至，伤口较深，而且里面还有不少遗留物，需要进行彻底细致的清创，工作量不小于一台中等手术。而且以后伤口的治疗护理也很繁杂。
县委领导们这时才有了对林海问候和说话的机会，当征求林海的意见是在县医院治疗还是转到地区医院时，林海很干脆的说：“只要县医院能治就在县医院，转到平阳不知又要麻烦多少人，另外请领导们替我保个密，不要让我家里和上级领导知道了。”
“对家里保密好说，那是你自己的事。对上级保密？除非当官当腻了！”
不过众人都不好说出来，只是嗯嗯呀呀的应付着林海。
林海进了手术室，估计得两到三个钟头才能出来。这一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家都还在饿着肚子，邱一鸣等便请大家一起到县委招待所食堂吃饭。
王晓燕此刻一点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她对郝政委说想趁这个时候回光明大队给林海拿衣服等东西来。
郝政委对司机道：“你马上出发，到外面买点饼干面包路上吃。”
司机回了声“是！”载上王晓燕就走了。
王士安到了县委招待所第一件事就是往公社打电话告诉林海的情况。那边的人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邱一鸣在饭桌上对杨定远道：“我下午要回平阳去一趟。林海的伤势既然没有什么大碍，就不要惊动地委领导了，下午定远同志你和士安同志向地委组织部汇报一声就可以了。”邱一鸣到陆山县以后家一直在平阳没搬来，星期六下午说回平阳，自然是回家过周末去了。
邱一鸣轻描淡写、不以为然的态度，不仅让杨定远和王士安等感到意外，就连郝政委和范厂长等都觉得不满。
郝政委等随便吃了几口饭，连菜都没等上完就放下碗筷说了声“对不起！既然邱书记有事，我们就先告退了。”便带着医生司机等到街上给林海买水果和营养品去了。
邱一鸣解嘲道：“部队这些领导就是偏心部队的子弟。”
杨定远等纳闷了。邱一鸣平常看着挺灵光的一个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林海的事你不管那可就不要怪我们了。你十个邱一鸣也赶不上一个林海重要。
吃完了午饭，邱一鸣坐上小车就回平阳去了。
杨定远和王士安商量了一下，就要通了地委组织部长的电话。杨定远和地委组织部长关系不错，汇报完林海受伤的事情后又道：“邱书记不让我们向地委领导汇报，您看这？”
部长道：“这是一个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嘛！又发生在林海同志的身上，怎么能不让地委领导最先知道呢？这个事你们不要管了，一定要把林海治疗的事安排好，要让领导、群众和他的父母都满意。”
打完电话后，王士安去了县医院做进一步的安排，这也是组织部门的分内事。杨定远则坐在办公室里，告诉了总机邱书记不在，有关的话都转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林海进了手术室以后，医生给他腿上的伤口处打了麻药，又在吊瓶里也加了止疼镇静药，过了一会他浑身的疼痛就减轻了许多，整个人如同耗干了体力一下就松弛了下来，再加上轻度脑震荡的原因，使他很快在手术床上就沉睡了过去。
等林海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房里。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王晓燕和凡英坐在病床旁边。
发现林海醒了，孟凡英立刻站了起来，王晓燕则长出了一口气道：“林海，你可算是睡醒了。”说完又俯下身在林海耳边问道：“身上还疼不疼？想不想吃东西？”
不问还好，一问林海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身上，立刻感觉浑身到处都开始疼了起来，尤其是大腿伤口处随着脉搏的跳动，一刺一刺的疼得钻心。他强忍着疼痛岔开王晓燕的问话，反问道：“凡英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几点了？”
王晓燕道：“你没见天都暗了吗？现六点都过了，你这一觉睡了五个多小时。我都回去了一趟又来了。凡英硬要来看你，我就把她带来了。万书记、郝政委和范厂长他们看你睡得那么香，把给你买的东西留下就走了，说过两天再来看你。四点多的时候庄书记也从平阳赶来看你了，现在在招待所，叫我们等你一醒了就通知他。还有王书记来了两趟，他们家里把鸡汤都炖好了，说你醒了马上就送过来。”
王晓燕把林海想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了。又道：“凡英，你把那瓶开好的橘子罐头先喂一些给你哥吃，我去值班室打电话。”
孟凡英端起了罐头用调羹要喂给林海吃，林海看不方便就想坐起来自己动手，可身体一抬，一阵剧痛又让他重重跌了回来。
孟凡英一间林海那痛苦的表情，眼泪立时就下来了，嗯咽着道：“哥！你就好好躺着别动了！就让我来喂你。你不知道，一听到你受伤，我站都站不起来了，要不是姐回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