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纽约刮起王旋风

    曲经武又伤感了一会以后，接着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对王晓燕说下去。
    直到去年，看到中国的政局已经日趋稳定，大学恢复了招生、右派也全都被摘了帽子、文化大革命也宣告结束，而且和日本的双边关系日趋友好，双边来往日益增多。他这才委托到中国访问的一个日本代表团替他打听保定曲家的情况，理由是当年举家在中国经商时，曾得到过曲家的关照。
    然而，代表团反馈回来的“曲老先生和老夫人已经于六十年代相继去世，其他亲属情况不明”的不完整消息却让曲经武悲愤之极，逐手书双亲名讳、设立牌位，旁立大哥曲经文灵牌，在家中的一间只有他和夫人能进入的房间供奉。
    不过，曲经文相信曲家直系仍会有人活着，准备待中国环境再有好转之后亲赴故土寻亲。
    谁知，相隔几个月之后，女儿的一趟中国之行和中国领导人的访美，却把天大的意外带给了自己！
    几天来曲经武是高度紧张、度日如年，昨天看现场直播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轰动全场的女孩与照片上的就是同一人，当时就有些灰了心，认为相貌可能是一个巧合，曲家不会有这么好的福分。只直到昨天半夜由子打来电话仅说了一句“明天我要带她来纽约”后，他才相信自己多年梦想成真，一下便瘫软在了沙发上。
    说到这里，曲经武又嗯咽了起来。
    三十多年过去了才有了亲人的确切消息，曲经武悲喜交加！
    虽然已确定了是至亲关系，但王晓燕还是表现了相当的克制，也没有把涉及国家机密的事说出，在安慰了曲经武一阵、又向他简单讲述了林海的情况以后，便直接和他商议起了以后怎么办？
    按王晓燕的意思，现在二舅决不能与曲家的人有任何直接的联系，而且间接的联系也只能对自己的婆婆一人，其他三位舅舅和姨妈都不是同母所生，那里不一定把握得住。至于经济上就不用二舅为他们操心了，婆婆和林海完全可以照应的住他们，保护公公和林海的政治前途才是最重要的。毕竟。由子姐姐的上次中国之行和此次美方安排的相见，已经给以后的往来创造了条件。而且这件事只要是林海知道了，就一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曲经武在王晓燕的慢慢讲述之中，才知晓妹夫和外甥的地位在中国已经非同小可，就是面前这位集美貌与惠智于一身的外甥媳妇也非比常人，说起话来环环相扣、丝丝在理。
    于是曲经武压抑下了对亲人的思念，同意了王晓燕的建议，让王晓燕回国以后先把自己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告诉曲静，然后再派由子以访友的名义前去探亲。
    接着，曲经武取出了一张全家福照片，在后面简单的写下了几个字交给了王晓燕。然后又拿出了一万元美金要送给王晓燕，让她在美国买写东西给曲静、林海和萍萍带回去。自己时间有限，下午就要飞回日这里就让由子替他照顾了。
    王晓燕道了声“谢谢二舅！”便把美金收下了。
    王晓燕有的是钱，也绝非贪图之人。之所以收下钱是因为在国内美金实在是太难换到了。来之前国家只给一人发了十五美元，后来还是楚青出了面，才用一百五十元人民币兑换了一百美元。所以这趟赴美，自己身上只带了一百一十五美金。不过在代表团的工作人和随行人员中，自己好像已经是拥有美金最多的人了。
    正在这时，小川由子上楼来告诉王晓燕，有一个叫林德的先生打电话来找王晓燕，说是在中国桂林和她见过，现在正等着她接电话。
    王晓燕一下就想起了桂林游船上的林德先生，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直接和外国人说英语，从那以后自己就有了自信，英语的口语能力突飞猛进，所以记忆很深刻。只是她百般也弄不明白林德先生怎么就会知道自己来到了美国，而且还会找到这里。
    但现在不容王晓燕多想，她还是赶紧下楼拿起了电话。
    互致了问候以后，林德先生说如果王小姐方便的话，他想请王小姐到曼哈顿的林德—霍姆联合信托投资公司来，有一些事情想与王小姐商量。王晓燕对这个美国老头的印象很好，当即就答应了林德先生，并让小川由子接过电话记下了地址。
    当王晓燕吃了一顿对她来说是相当可口的肯德基外卖、又告别了一会就要出发去机场的曲经武。稍做修饰随着小川由子来院子里以后，才发现有近百人围在栅栏的外面，并有几名警察站在那里。
    见到王晓燕出来，围在外面的那些人立刻挥舞起手中的中美国旗和报纸、或举起了写有不同欢迎字样的牌子，有的嘴里还用蹩脚的中国话喊着“你好！” “中国”等简单词句，向王晓燕表示致意。
    面对如此热情的美国民众，王晓燕丝毫没有迟疑，脸上立刻露出了特有的“王式微笑”，盈快的走了过去，用英语向那些崇拜者和友好着问好致谢，并简单回答了他们提出的问题。最后好不容易在警察的帮助下脱身，上了小川由子驾驶的卧车，在两个骑摩托的警察护卫下离开了住所。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王晓燕和小川由子来到了位于曼哈顿一座大厦第三十层的乔治信托投资公司，受到了林德先生的热情接待。
    林德先生向王晓燕介绍到，他的全名叫乔治?林德，是这家投资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和最大股东，虽然已经退休两年了，但继任他为董事长的二儿子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还经常请教于他。由于他曾去过中国，又对中国发表了一些具有远见性的看法，所以这次又应董事会和客户的要求，暂回到公司帮助拟定向中国发展的计划。今天请王小姐来，一是想再度欣赏王小姐的风采，二是想邀请王小姐明晚出席一个专门为她举办的酒会，请王小姐向客人介绍一下中国目前在发生的变化、以及具有哪些投资的可能性和潜力。
    王晓燕首先向林德先生为她举办酒会表示了感谢，但随即又道：“虽然向美国人民宣传和介绍中国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之一。但是对于经济和投资方面的问题，我所了解的情况不一定能够满足大家的要求，我只能尽力而为。”
    林德道：“没有关系。现在在我们投资者的眼里，中国就如同上个世纪美国的西部开发一样，充满着神秘和诱惑。王小姐只要能为他们掀开一角帷幕就足以让他们满意了。何况他们对王小姐本来就很仰慕，只要王小姐能够出席酒会，大家就已经感到荣幸了。”
    美国人很尊重他人的私人空间。谈完了事情以后，当林德听说小川由子要带王晓燕去SOHO商业区看看时，也没有说任何挽留的客气话，便亲自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林德公司所在的大厦离SOHO商业区不太远，所以小川由子与王晓燕便步行而去。
    路上，小川由子告诉王晓燕，这家林德—霍姆信托投资公司在美国只能算一家中等公司。现在他们如此下功夫，看来是想借进入中国市场的机会，为公司的扩展创造条件。这样的公司和那些超级公司比起来，各有各的优势。那些大公司可以左右政府、借助官方的力量，且实力雄厚；而这些中等公司更善于扑捉机遇，且方式比较灵活，决策比较快。
    王晓燕对这些事情并不能全都理解，首先她想到的的确是向美国民众宣传自己国家好的一面、自己也能够多了解一些美国。还有一点就是她凭直觉感到这样做会对林海有所帮助，因为林海这两年一直雄心勃勃的把目光开始盯在了外面。所以她不由得道：“要是林海能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么让自己和大家都满意。”
    小川由子见这个出尽风头的女孩对自己的弟弟如此依赖和信任，便笑道：“晓燕，你自己也很优秀，有林海不具备的优势。好了，我们现在先去买酒会上穿的衣服。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席酒会，这可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责任呦！”
    王晓燕所穿服装的品质并不差，样式也比较适中，而且包括最外面那件红色的呢大衣，都是由红海服装厂量体裁衣而精心制作的香格丽儿。只不过鉴于国情所限，她还没有那种在国外的社交场合所穿的那种晚装。现在是单独活动，极爱美的她经不住由子的百般鼓唆，走了十几家店铺以后终于挑选了一件合身的宝石蓝色长裙。
    虽然在试衣服时王晓燕那东方的雅典吸引了店主和其他顾客的目光，也有人认出了她就是昨晚由卡特总统亲引上台的那个中国女孩，因此享受了众人的无尽赞美和半价优惠，但肩膀和颈下的半露，显得比以往更突出的前胸，还是让王晓燕极不适应。可是在颜色和尺寸都满意的衣服里，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一套了。何况店家已经开出了从未有过的折扣后只得付了两百多美金买下了这套长裙。
    接下来，在不远处的一家首饰店里，小川由子又给王晓燕选了一副珍珠项链。尔后两人享用了一顿龙虾大餐，便在五光十色的灯火中开始了又一轮的逛街。
    在一家药品商店门口，王晓燕略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就离开了。可小川由子却看在眼里。
    当两人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包、拖着疲惫的脚步往林德公司那座大厦走去时，两个男子礼貌的上前出示了证件，表示愿意为小姐们效劳。
    原来这两人是一直从华盛顿跟随到了纽约的联邦安全局人员，他们的任务是负责保护单独活动的王晓燕的安全。
    王晓燕和小川由子这才得以释下了重负。
    不过回到住处以后，还有一项艰苦的工作在等待着王晓燕，那就是穿上半高跟鞋练习走路。
    第二天，小川由子先是单独出门去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又带着王晓燕游览了时代广场、自由女神像、中央公园等处名胜。
    晚上，王晓燕和小川由子乘坐由林德先生派来的卡迪拉克，来到了一家俱乐部门前时，林德先生和他的儿子已大卫?林德已经特意等候在了俱乐部门前。
    当卸去了大衣、头发盘起、略施粉黛、身着宝石蓝晚装的王晓燕挽着林德先生的胳膊，身后跟着一身红装、和小林德相挽的小川由子进入酒会大厅时，上百名宾客立刻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在林德先生向众为宾客介绍了王晓燕、以及他们在桂林相识的经过后，王晓燕就开始了即席讲话。
    不过王晓燕的英语水平还达不到能够完全表示她所要说的意思的程度，所以她用中文所讲的部分，还是由小川由子来代为翻译。
    擅长演讲的王晓燕并没有泛泛而谈中国现在的形势如何，而是首先介绍了面前中国经济结构的特点，然后巧妙地从她75年下乡以后的经历做切入点，从农村实行劳动竞赛、发展山区产业、放开农副产品流通、进行粮食及农副产品的深加工转化、农村富余劳动力的分流、部分国有企业开始从事计划外生产等方面，渐进有序的向宾客展现了河中省的一系列变化，并重点以小河公社、光明公司和红海服装厂做了实例。
    最后她道：“河中省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国家的同意或者默许之下进行的，从一省就可以看到真个中国现在或者今后一两年内将要产生的变化。而且，随着我们国家已经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方向，这种变化将会来的更加迅猛。下一步的重点就将体现在对城市经济的改革以及改善上，其中包括有鼓励利用外资和外国的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这里面有什么商机我虽然说不了那么具体，但是如果各位能够到中国、特别是到河中省去多走走我敢保证会有人给你们做出更实际的指点，会让你们得到很大的收获。我期待着在河中省迎候大家！”
    王晓燕虽然不能向林海讲得那么深刻，但是她具有的天赋和几年以来受到的目睹耳染，也使她的讲话生动实际、充满了吸引力。尤其是她那自始如一的从容不迫以及始终挂在脸上的“王式微笑”更是博得了来宾的好感和信任。二十多分钟的讲话竟数次被掌声所打断。
    连在场的中国驻美联络处官员也不得不佩服王晓燕的口才与气质，把刚才对王晓燕一身奇特装扮的惊讶放到了脑后，甚至想到王秘书这么胸有成竹，“这难道是上层早有的安排？”
    不光是他这样想，除了中央情报局以外的美国人都是这么想的。
    其后，王晓燕便在林德先生的引导下周旋于宾客之间，彬彬有礼而又恰到好处的回答着他们的各类提问。
    整个酒会气氛热烈，王晓燕也始终处于中心的位置。酒会结束后以后，王晓燕又在俱乐部里兴致勃勃的接受了纽约媒体一个小时的集体采访。
    第二天上午，林德先生和儿子特意赶到了小川由子家，亲送王晓燕到机场乘飞机前往亚特兰大与中国代表团会合。而小川由子家的外面则聚集了不少商务机构的代表和更多的人群，纽约警方也增加了警力。
    在机场王晓燕和由子搂着惜惜话别了一番后，又再次向林德先生表示了感谢，这才由联络处的官员陪同进了安检通道。
    当天纽约及美国的各大报纸又对王晓燕的活动做了大量报导。标题中最醒目的是“纽约刮起‘王旋风’！”
    一些昨天收到邀请后对酒会不屑的大财团此时也感到了懊悔。直接结识中国高层固然重要，但是能够结识通晓中国政策而又可处理实际问题的人，何尝不也是一件好事呢？
    王晓燕在纽约出人意料的表现自然也及时的传到了D和代表团高级成员的耳里。从D的吟笑不语中众人看出了倪端，外交部长马上建议道：“回去以后把王晓燕调到我们外交部来，或者等大使馆开馆后直接派她到驻美大使馆工作。”
    D这时才开口道：“如果这样，小顾问又该装病了。还是让河中省来安排，你们外交部也可以适当利用嘛！”
    一语定音。D的话自然会有人转告河中省。
    而王晓燕的归队使她成了代表团工作人员中最受欢迎的人。独自一人赴纽约，把访友办成了促进中美交流的盛会是令人敬佩的一方面，而她分给了工作人员和随行的警卫、记者等每人五十美金的大方之举，却解除了人们最紧迫的需求。
    出国人员可是有严格纪律的，不得随意接受外国人赠送的钱物。而自己人暂借的就不再纪律约束之内了。
    至于王晓燕哪里来的那么多美金？按她自己的解释是向朋友借的，等过几个月朋友去中国时，只要还给她人民币就可以了。
    对于王晓燕的解释没人敢深究。外交部的领导心里清楚，人家林海连一飞机的物品都送给驻柬埔寨大使馆了，这点美金算什么？
    而代表团的工作和随行人员更是心存感激。虽然这钱回去要用人民币还，但也只须一比一点五的官方兑换价即可。在美国买一台录放机只要十几美金，在国内的外汇商店，拿了外汇卷还得一百多人民币。差价这么大，可想王晓燕这个人情送得之大。
    再说，这是随国家领导人出访，回去入境时没有那些繁琐的检查登记。
    而王晓燕单独和D夫人在一起时，出示了她做主帮D夫人采购的一些小物品，这让D夫人十分欣喜，直夸王晓燕体贴入微，这样回去后对儿女们也好交代了。
    纪律对D夫人同样有效，何况她既没有那么多的外汇，也不可能随意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