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施政纲领 。

    （为了不影响原定的会议议程和给杨凤起、左祥坤以准备检查的时间，常委会的决定并没有在第二天立即传达，学习研讨会仍是按议程进行大会发言。
    前面的的一个发言结束以后，双集公社的地委书记蔡成厚走上了台。
    大家正想听听这位文化不高、却又是公社书记中的老资格能谈出一个什么道道时，就听蔡成厚道：“讲理论的东西我没有那个水平，可用学习体会来理论联系实际，我还能谈上一谈。我的发言也没有什么讲究的题目，下面就把我们在林书记的启发下，根据我们双集公社的特点制定的一个发展规划向领导和同志们做个汇报。这也算是我们解放思想的一个具体行动。”
    要柳正对林海的思路还是有相当的领悟，又有一定的文底功夫，再加上又是给“老丈人”效力，便绞尽脑汁的把双集公社提出来的大量办法归纳成了“挖潜力、创效益、走出去、活起来”等几个方面。一篇发展规划写得是花团锦簇、骨肉丰满，让所有的人都暗自道奇，没想到一个小公社竟做出了一篇好文章。不别的，就是把平常外地人随便来拉的河沙统一管理收费；免费传技、鼓励群众外出到城镇去经营豆腐；三千多亩沿河沙土地一律改种沙本经济作物这几条，既破了戒律却也是用心独到，敢想常人所不敢想，还把理由得振振有词。让人眼界大开。
    蔡成厚在众人的掌声和议论声在得意了一阵以后又道：“我们这算不了什么，林书记的思路那才叫广阔。大家还是多听听林书记的，保管你们听了几天都睡不着觉！我只花了一顿凉面就换来的金玉良言。不对！我好像还把闺女许给了柳正，算起来我也没占到便宜，没准还亏了！”
    在众人的一阵哄笑中，蔡成厚摇头晃脑的迈着方步走下了台。
    虽然后面的发言还在继续，但论理论赶不上林书记；论实在赶不上蔡成厚，众人已经是听得没味了。会场里传来的嗡嗡声表明，蔡成厚发言的内容显然引起了大家的深思和悄议。
    当上午最后一个发言完毕以后，台下有人大着胆子站起来道：“林书记不能因为柳秘书的原因就偏心。我代表我们公社，请求林书记把他对全县经济发展的设想给我们通盘的讲一下，让我们大家都能从中受益。”
    此人的建议立刻获得了全场的掌声。
    林海和赵新胜、杜明学商议了几句以后，走到麦克风前道：“双集公社虽然只是一个局部，但是他们所制定的规划中还是有许多对所有公社来都是共性的东西，其中最主要一点就是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发挥优势、因地制宜。上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下午大家本着上述精神先开展一下自我讨论，我也到各组听一听同志们的想法和建议，明天上午我再来给大家就今后我们丰裕县的工作重点讲一讲我的认识和设想。大家认为怎么样？”
    台下数百人的掌声再次响起。
    于此同时，在万阳的河中省委常委会议室内，众常委们也刚听完林海前天那篇长篇发言的录音。
    马民远双手扶案道：“我和几位同志昨天就已经听了一遍了，今天再听又有了新的感受。各位感想如何？”
    省委宣传部长道：“林海这个讲话理论造诣相当高，对辩证唯物主义精髓的理解的极为透彻，而且和实际联系的十分紧密，实际上已经提前揭示了关于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所要达到的目的。中央和各省的报刊杂志我最近的一直留意在看，但如此深刻全面的文章我还没有见过。这个讲话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重到什么程度我不敢妄言。我们宣传部门首先要组织系统内的干部好好学习。
    有一位常委道：“我是长征路上当的红军。战争时期从战士当到了旅政治部主任，解放战争后期搞军管就留在了地方工作，从地委副书记一直干到了文革前的副省长、现在的省革委会副主任，可以是经历了大半程的革命历程。但是我对于胜利、成绩和教训的原因，一直没有像今天听了林海的讲话以后理解的这么深刻。实际上要是不把前前后后都联系在一起，再用理论加以分析总结，只从局部和片段上是领悟不出实事求是的重要意义的。等林海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了，我非得和他好好的从头到尾谈一遍。”
    一位省委副书记道：“确实如此，林海这个讲话里有的问题涉及太深了，要不是整个的听下来，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不过话又回来，这小家伙比我们少活了几十年，怎么就会了解到这么多的东西呢？这么几年看下来，好像就没有他不懂的事情，看问题做事也总是高人一筹。真是个奇才！”
    组织部长摇头叹息道：“这么一篇有高度的讲话，放在了一个县里。真是可惜了！”实际上他是为把林海放到了县里而耿耿于怀。
    这时有秘书进来让宣传部长去接丰裕县来的电话。
    众人一听就估计是林海那边又出什么情况了，于是都坐在座位上等着听消息。
    一会，宣传部长回来果然道：“马书记，我们留在丰裕县的人汇报，应丰裕县干部的一致要求，明天上午林海又要大会讲话了。估计会很重要，请示还要不要录音。”
    马民远道：“这还请示个什么？录音照录，把会议电话也给我接到会议室来。我倒要听听他又要发表什么奇思妙想。另外你们把林海的讲话录音复录一份，连文字稿一起派人送到严副总理那里，听听他的意见。汉杰同志，看来林海这小子要是不把我们都折腾趴下了是决不罢休！”
    宋汉杰一本正经的道：“马书记，这可是你自找的。”
    急切等待了半天一夜的丰裕县的干部们，第二天早饭以后都聚集在了县电影院。参加学习研讨会的本来只有三百多人，但此时可容纳近千人的电影院里却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这是因为赵新胜昨天下午让县委办公室临时发的通知，要求机关和企业、事业单位的科（股）以上干部全都列席旁听。而另有不少的干部则是自发前来。
    连前一天没有参加会议、在办公室里写检查的杨凤起和左祥坤也来到了会场，想天天林海到底对丰裕县的事情出个什么道道来。
    丰裕县的各级干部、特别是机关那些稍有地位权势的干部，大部分现在心理处在一种矛盾的状态。一方面他们在以往得到了不少的实惠，互相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瓜葛；可另一方面丰裕县地位下降、经济下滑、财政不景的状况又让他们感到了堪忧、敏锐者已预感到这种局面已临近了一个紧要的关口，积累下来的矛盾不定在哪一天就会来一个总爆发。
    现在，新来的林书记在一些列事情上已经显露出了魄力和才华，明摆着就是要搅动丰裕县的这潭死水，而杨凤起等显然是有些不敌。而且，县委常委前天晚上开了近半夜的会，杨凤起和左祥坤昨天没有出席学习研讨会的消息已经传遍，明显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丰裕县今后的趋势、个人利益的得失，位子还坐得住坐不住？就成为了大家眼前最为关切的事。
    令人不解的是虽然与会人员都已经到齐了，但原定八点钟准时开始的会议，到了八点一刻才由主持人杜明学宣布正式开始。
    只有台上的几人清楚这是为了等省地委的领导在各自的会议室落座。
    林海在众人瞩目之下面带微笑、用他特有的一手扶案、一手持稿的“林式发言站立法”站在了讲台前。他首先道：“感谢这么多的同志来为我抬桩，这同时也表明了大家对丰裕县未来的关心。同志们昨天的提议是让我讲一讲对今后全县经济发展的设想，可是我准备把题目再放大一些。我要讲的是：放下包袱，解放思想，团结一致。尽快把全县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林海的题目一出就让台上台下哗然。历年来中央和各级党委的工作重心一直是搞运动，在运动的前提下再来开展经济工作。“抓革命、促生产，”革命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现阶段的中心工作是继续揭批“SRB”，林书记竟然敢公开的提出要以经济建设为重心，岂不是有冒天下之大不韪？
    坐在地委会议室里的姜有国吓得心“砰砰”直跳。而省委会议室里的省委大佬们都皱起了眉头。
    林海不管台下的众人表情如何，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展开了论述。
    关于为什么要谈“放下包袱”？林海道：“建国以来，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历经了各次运动，有去整别人的，也有自己挨整的，也有二者兼备的；有做了不少好事，但是也跟着了一些错话，做了一些错事的；有违心的，也有主动的。对那些工作上的失误和同志之间的争斗，有些人是心怀愧疚，也些人则耿耿于怀，记恨于某一个人。就拿前年取消两社一大活动时的情况作比方，有不少的干部都到下面催逼过，甚至还与基层的干部和社员发生过激烈的矛盾，至今还有些羞于见人、话挺不起腰杆。这样怎么能有效地开展工作呢？所以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可以还在严重的困扰着我们。我在这里要的是，过去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所形成的问题不是哪一个执行者的问题，而是决策者的责任。局部出现的由局部的领导人负责，全国范围内的由中央负责。在丰裕县，以后评价和选拔任用干部，一律只看现在不看过去。当然，对个别心怀叵测和借运动之机以泄私愤者、还有那些违犯党纪国法的人则另当别论。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专营投机者总会要暴露的。一切用今后的工作成绩这一事实来话。如果一味的纠缠于往事，我们十年二十年就不要做别的事情了，那么人民赋予我们的责任还怎么去履行？”
    关于解放思想，林海谈道：“这方面我前几天的发言里已经讲的很多了，但是我昨天听了一些同志的发言以后有了一些担忧。所以还想再次强调一下。在时间上，解放思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需要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在实质上，它是要解决我们对于事物的认识观和解决事物矛盾的方**；在形式上，必须坚持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和实事求是三大作风。违背了这些那就不叫思想解放，而是知识的空虚和思想的虚渺。我们做事考虑问题要有本有源。比如双集公社提出来的那个豆腐产业，一些人觉得是不可思议。但是这是在发挥了主动性充分调查的基础上所产生出来的。城里有需求、社员愿意干、师傅愿意教、地里产原料、投资又不大，综合了各方的有利条件，又由政府出面来解决了外出困难这一个最大的不利因素以后，这件事就水到渠成了。相比有的同志在讨论时空谈用机械化加水利化来提高粮食产量，哪一种做法更实际一些大家自可掂量。”
    在谈到团结问题时，林海在论述了团结的重要性以后又道：“我所指的团结，不是那种全县听命于某个人狭隘团结，而是指在一个为人民服务宗旨下的思想和精神的大团结。派别的存在是一个客观事实，主席也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些志向、观点、情趣相同的同志经常聚在一起，议论一些事情、抒发一下自己的想法，这都属于正常现象。甚至有人单位的领导能力不行，你可以比他干得更好，只要你明着提出，又能够拿出让人信服的方案来，我个人认为这还是一件好事，我鼓励你们这样做。这样我们才可以创造一个在一个总目标下的既互相监督、互相竞争，但又可以有效促进各级机能运转的动态性的团结局面。但丰裕县目前的状况是帮帮派派倒是不少，可都在那里划地盘、争权利。利益一致时你好我好大家好，利益冲突时斗得你死我活，把精力都用在了内耗上，这里面的内情有些人比我要清楚得多。现在我们把团结的标准和大旗竖起来了，在这个标准之下人人平等。希望同志们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林海的这段话人不少人心中的顾虑一下减轻了许多。林书记心胸如此开阔！人们自发的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