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祺妃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耗着倒是不要紧,这满宫都知道我这有个病秧子,连皇帝都不肯来了。”
    “娘娘,瞧你说的,皇帝不来是因为政务繁忙,哪里会被一个小小的嬷嬷绊住了腿脚。再说了,您把她随便扔到哪去不就得了,皇宫这么大,处处都容得下一个奴才。”
    祺妃拿美目斜了她一眼,随后懒洋洋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舒嬷嬷是本宫的陪嫁。跟我一起入宫不说,她还帮我挣了个祺妃的位份。要是这个时候我把人扔出去,还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典范,阖宫的笑柄?本宫啊,还打算等她死后,好好的哭一场,落个忠厚仁善的美名呢!”
    “娘娘真是高明。”丫头这样夸着,心里也有些发凉。阖宫的下人都知道这祺妃心狠手辣,没想到她连自己最亲近的姑姑也不放过,反而算计至此。
    “这样吧。”祺妃(身shēn)子一动,显然又有了个好主意。“你把她从侧(殿diàn)挪到离本宫远点的耳房里头去,吃的喝的一天送一次就得了,早死早托生嘛。”
    小丫头点点头,“娘娘您放心吧,我这就吩咐人去做。最近天气冷,我看被子也别给她盖那么厚了。”心里凉归凉,反正这事也没落到自己头上,她还是讨娘娘的欢心要紧。
    祺妃果然满意,珠玉琳琅的护甲轻轻一摘,笑着说道“你看着办吧,一张臭脸看了那么多年,本宫可懒得再理她了。”
    小丫头应声而去,带着十足的架势走进了纳兰舒容的房间里。年近五旬的纳兰舒容近(日ri)得了疫症,起初祺妃还肯找太医给她瞧,可后来见总也不好,便失了耐(性xg)。
    “舒嬷嬷。”
    小丫头刚开口,纳兰舒容便虚弱的摆了摆手。“行了,我都知道。搬到辛者库去,是吧?”从医士再也不来瞧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祺妃始终是个卸磨杀驴的主儿,对她也没例外。
    “嬷嬷可说差了,咱们娘娘哪是那种无(情qg)的人。不过是咱们下人担心您过了病气给娘娘,请您腾到耳房去。”小丫头的话虽尊敬,可语气却七弯八绕,拿足了架子。
    纳兰舒容不由得苦笑“娘娘是嫡女,我是个不入流的庶女,所以家族早早就为娘娘谋划着,让我进宫侍候娘娘。我陪着娘娘,用了几十年的功夫,也用尽心机血汗,这才助娘娘从一个答应走到了妃位。可我如今病倒,娘娘连眼皮也没有抬半下,真是可笑。”
    小丫头听她絮话半晌,已有几分不耐烦,不由得心生敲打之意。“舒嬷嬷通透了一辈子,怎么偏偏临了却糊涂起来。嬷嬷是为娘娘尽了一辈子忠,可那是嬷嬷自愿,是为了家族前程。到现在您不中用了,就该早早的为下一波人腾地方。您要知道,这宫里的人一茬又一茬,不中用的人是不配在这的。”
    “实不相瞒,这也是娘娘的意思。您一(日ri)不死,娘娘就一(日ri)吃不下饭,又要忧心陛下不(爱ài)来,又要担心这病(情qg)传染。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我要是到了这个份上,直接就抹脖子自尽了,还活个什么劲。”
    小丫头说完话,径直甩着手绢,另一只手捏着鼻子走了出去。不多时,又进来几个小太监,不由分说的把纳兰舒容抬了起来,扔到了耳房里头。
    纳兰舒容的(身shēn)子无力,只感受到自己被重重撂在榻上。接着,几个小太监往自己(身shēn)上摸了一把。她明白他们的意思,轻轻叹了句,“银子都在被褥里头,你们几个分了,回头也好给我找个好地方埋起来。”
    几个小太监也不知道听没听全,反正银子在被褥里头这句话是肯定没被漏下。因为纳兰舒容感受到自己的(身shēn)子被随手一推,而后几人索(性xg)连被褥都拿走了。
    等到众人都走了,纳兰舒容躺在冰凉凉的榻上,才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
    “嬷嬷可有什么遗言?”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
    纳兰舒容一抹泪水,吃力的扭起头来,这才看见有一个小太监站在门槛上,还没来得及离开,手里却捏着刚分到的银子。
    纳兰舒容喘了一会气,才慢慢说道“要是有下辈子,我断断不会听信家族的鬼话,帮他们谋什么前程。”
    “呦,您这话说的,这宫里头前几十年也没委屈着您不是?再说了,您不入宫,您还有什么好地方可去?”小太监似乎闲来无事,懒洋洋的跟她墨迹了几句。
    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纳兰舒容的心里想的竟都是隔壁那家的杨三意。那人虽然只是卖猪(肉rou)的,可一向踏实本份,又对她素来体贴。现在想想,要是没有入宫,当初答应了他的提亲,不听家族里那些人的摆弄,只是安安份份的与他白头偕老,也不至于劳苦一生,最后落得如此田地了。
    “嬷嬷?嬷嬷?”那小太监见她没有反应,喊了几句。
    见纳兰舒容还是没有反应,小太监上前试了试鼻息,而后才放心的摘掉了她的耳铛头饰,又照着怀里掏了一把,摸出几个散碎银子,这才高声喊道“舒嬷嬷殁啦!”
    躺在榻上的祺妃正睡的香,听见外头乱哄哄的喊了这几句话,她懒懒翻了个(身shēn),随口说道“在我耳边唠叨了一辈子,这回总算是清静了。”
    此刻的纳兰舒容已经陷入混沌之中。
    无尽的黑夜。却没有了病痛折磨。
    等到纳兰舒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shēn)的病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活力。
    难道祺妃良心发现了?给自己找了个绝世神医?
    不对,她仔细辨认着这屋子里头的装饰,似乎是自己从前住过的闺房。
    “小姐,您醒了?”这声音也很熟悉。
    “你是?”纳兰舒容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小姐,我是品宁啊。您忘了,太太点名让我来侍候您的。”
    品宁?纳兰舒容一头雾水。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四处望了望周围的场景。她之前明明病重,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品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这间屋子她也仿佛呆过。
    “小姐,您发什么愣呢?”面前这个梳着双垂髻的小丫头继续问道。
    看着这张可(爱ài)灵动的面孔,纳兰舒容忽然恍然大悟,这是三十年前!她刚入纳兰府的时候!
    上天厚(爱ài)!纳兰舒容不由得感慨万千。
    “小姐,你这一觉睡得好久,都要(日ri)上三竿了呢。”品宁一边嗔着,一边又赶紧打湿手帕,想帮她擦脸。
    纳兰舒容夺过温(热rè)的帕子,任(热rè)气蒸腾。拥有一个健康的(身shēn)体真好。更好的是,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等到浣过面,纳兰舒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在后宫浸染了三十余年的她,现在还有什么怕的呢。上辈子她就是想不通这个道理,才被人喊了十年的嬷嬷。这辈子,她要随心所(欲yu)。
    尽管心里饱经沧桑,但从容貌上看起来,此刻的纳兰舒容不过才十六岁而已。这个时候,也正是纳兰家族正拼尽全力打算复起的时候。
    说起纳兰家族,在前朝的时候也颇有名望,可到了新帝这里,他们这一代竟一个官位都没混上。当家作主的老太太孟氏没办法,只好开始打这些孙女外孙女们的主意。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嫡孙女纳兰凝香,也就是后来的祺妃。
    不过此刻,她只是个闺中少女,(性xg)格泼辣,心高气傲,还有一个十分会算计的母亲赵氏。
    为了让嫡孙女的入宫之路更加顺畅,老太太孟氏把这一代的孙女外孙女都带回了府里居住,为的就是给嫡孙女选出个最好的陪嫁。
    陪嫁,说是带进宫的侍候丫头,其实就是宫斗之路上的军师,也是深宫之中最大的得力助手。故而,陪嫁的作用不可小觑。
    其实这陪嫁原本也可以找知根底的丫鬟,可老太太担心她们有别的心思,或者是陛下哪天喝醉了酒做出糊涂事来,所以还不如都找自家人。如此,即便出了事,也肥水不留外人田。
    上辈子的纳兰舒容,活脱脱的被这个老太太洗了脑,一心一意的想为家族挣前程。所以,在老太太选陪嫁的时候,她事事抢在前头,总算不负众望的成为了最佳陪嫁,顺利的在宫中刷完了嬷嬷惨死的剧本。
    好在,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这辈子,她只想去找到卖猪(肉rou)的那个俊俏郎,答应他的求亲,然后陪他平平淡淡地过着小(日ri)子。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这个卖猪(肉rou)的,因为她目前还没找到更好的选项。不过,这个卖猪(肉rou)的也不是一般人,他一个人坐拥京城的所有猪(肉rou)摊,光是雇佣的人手就有好几百。而且,他还忠心耿耿,专一不二。
    纳兰舒容在宫里的时候,曾经听老太太与祺妃念叨过一次,说是这个猪(肉rou)郎对纳兰舒容念念不忘,几十岁了还未娶。当时祺妃笑得几乎岔了气,纳兰舒容心里倒有几分莫名的酸楚。
    “小姐?”品宁把手往纳兰舒容的眼前摇了摇,随后喊道。睡一宿觉,人怎么还傻了呢。
    “品宁,今天祖母什么安排?”纳兰舒容问道。
    品宁哦了一声,很快回答道“上午是小姐们一起做女红,下午依旧是老太太亲自给各位小姐授课。”
    纳兰舒容想起来了,这孟氏说是授课,其实一方面是给这些便宜小姐们洗脑,另一方面也是给她们讲授一些为人处事的经验,主要围绕着她是怎么斗败几十个小妾的。
    想到这,纳兰舒容就有点嫌弃。你怎么不讲讲你是怎么把好好的纳兰府弄成今天这么破败的呢。要不是她天天跟小妾打架,气死了原本的祖父,当时的朝廷尚书,他们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我今天不想去。”纳兰舒容懒懒的把脚放回(床)上,然后脑筋一转说道“最近厨子做饭不好吃,我出门买点猪(肉rou)去。等回来给祖母做点好吃的,也好哄祖母开心。”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就是想找那个猪(肉rou)郎玩一会。
    品宁本想拦着,可一想这纳兰舒容素来要强,这买猪(肉rou)做饭想必是什么讨好老太太的新点子,于是也就换了话茬“那奴婢去给您告假去。”
    纳兰舒容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她要先睡个回笼觉。可能是上辈子斗的太狠了,她总觉得不解乏。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了被子上。纳兰舒容这才懒懒起(床),坐到梳妆台前懒懒勾了几笔眉毛。
    说起来,她的容貌实在不比纳兰凝香差到哪去。两道弯弯细眉,一双杏目,肤白唇红,怎么看都是气质出众的美人儿。其实说起来,上辈子皇帝对她也是有过意思的,不过是被纳兰凝香用了手段,遮掩了过去。
    简单化了妆,纳兰舒容才心(情qg)颇好的往府外走去。临出门忽然想起没带银子,便随手从府门口扯了个辟邪的小银镜子。这个还是府里势盛的时候置办的,一点也不贬值。反正也不是花自己的钱,有什么心疼的。
    屠夫本姓杨,名叫三意。说起这个名字,丝毫也听不出猪(肉rou)的油腻味儿。街上的闺女妇人也都乐意喊一声三意,毕竟他有钱又俊俏,谁看了都有些眼馋。
    杨三意多数时候是不答应的。除非是纳兰舒容叫他。说起两个人的相识,也是买猪(肉rou)认识的。不过那时候,纳兰舒容还没有资格进到纳兰府里住。
    数月前她爹娘相继病死,正好孟氏又决心培养人入宫,她这才免了一个人在外头伶仃漂泊的命运。
    “三意哥。”纳兰舒容一开口,杨三意就立刻从店铺里跑了出来。
    “还以为你进了纳兰府,再也出不来了呢。”杨三意满脸含笑,似乎纳兰舒容就是个开心果似的。
    “我是来买猪(肉rou)的。”纳兰舒容笑着说道。其实,她只是来刷好感度的。
    “容妹妹你随便挑,后丘前槽平类啥都有,切块还是切丁都随你,保证没有疫病。”杨三意答道。
    纳兰舒容看向杨三意,她上辈子怎么就错过了这么踏实可靠的好男人了呢。还好这辈子还有机会。她心里一爽,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一样来十斤。”
    杨三意一愣,随后还是冲着(身shēn)后的人一摆手“来人,把三十斤(肉rou)送到纳兰府去。”
    他一挥手,(身shēn)上的清香就随风飘到了纳兰舒容的鼻腔里。哎,怎么一点猪(肉rou)味都没有,反倒有种薄荷香。纳兰舒容对杨三意的好感更浓了。
    “三意哥,最近的猪(肉rou)好卖不好卖?”纳兰舒容没话找话聊道。杨三意点点头,“还凑合。不过公猪没有母猪好卖,黑猪没有白猪好卖。”
    纳兰舒容点点头,满脸欣赏,三意哥知道的可真多。
    “对了,你祖母对你好不好?”杨三意关心道。
    “也就那样。好在娘给我留了些银子,总不至于饿死。”纳兰舒容笑着那手指戳了戳(肉rou)摊上的一堆猪(肉rou)。比起前世宫里那些娘娘们的肮脏行径,她只觉得这猪(肉rou)干净的可(爱ài)。
    杨三意看着这个小姑娘,只觉得她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之前处处争强好胜的她,现在似乎变得恣意从容了不少。
    “银子不够就跟我说。”杨三意笑眯眯的,比他的猪(肉rou)还可(爱ài)。
    “成!”纳兰舒容痛快的答应了。
    从杨三意处回去,纳兰舒容一脸的(春chun)风满面。不过,品宁的脸色却有点不好看。“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大小姐找您呢。”
    “纳兰凝香?她找我干什么?对了,我的猪(肉rou)呢?”纳兰舒容问道。
    “刚才有个伙计送来了,我吩咐人给您放在冷库里了。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那破猪(肉rou),大小姐都生气了,说您态度不好,连女红都不做,是不是不想入宫了!”
    纳兰舒容没有回答。
    她不是没听见,而是她忽然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突然发了猪瘟,因此这猪(肉rou)一下子就变成了忌讳品。本朝又不许杀牛,羊和马又太贵,于是她们纳兰府许久都没看见荤腥呢。这辈子,她可得囤好了猪(肉rou),不能委屈着自个。看来,今天这猪(肉rou)还真买对了。
    “我记得我屋子里头有个小冷库来着,把猪(肉rou)给我拿来,放进去。”纳兰舒容说道,她可不能让别人抢了自己的猪(肉rou)。
    品宁忍不住摇摇头,这舒容小姐是新近才得以进府养着呢,怪不得如此没见怪世面,连点猪(肉rou)也这么护食。想到这,她恨铁不成钢的走了出去,看来,自己得想办法换个主子了。
    此刻的纳兰舒容并没有在意品宁的想法,她只是在想,怎么样能和三意哥一起趁着这次猪瘟,大赚一笔呢?
    思路还没等打通,纳兰凝香的(身shēn)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她如今是府里最金贵的姑娘,所以穿得也最好。此刻,她正一脸不满意的看着纳兰舒容。
    “今天一整天你都没出现,是不是不想入宫了?”在纳兰凝香看来,入宫可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美事。每次她拿着这事吓唬那些庶女,都个保个的好用。纳兰舒容也不例外。
    却不料,此刻的纳兰舒容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错。”一想到上辈子纳兰凝香对自己的利用,和自己病后她的反应,纳兰舒容就气不打一处来。
    “纳兰舒容,你是不是疯了!?你竟敢不想跟我入宫,看我不去回了祖母,直接把你送出府去!”纳兰凝香气鼓鼓喊道。
    “随你。”纳兰舒容不耐烦道。
    “你!你不要脸!”纳兰凝香气得几步冲进屋里,正打算像平时教训那些庶女一样,扇她一个耳光。
    啪。
    可纳兰凝香的手还没等摸到纳兰舒容的脸,纳兰舒容已经先伸出手一把将纳兰凝香的手打到了一边。
    “别以为你是嫡女,就可以轻易侮辱别人。”纳兰舒容动了真怒,冷冰冰说道。
    “你!你真是疯了!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陪我入宫了!你就留在府里,以后嫁个小厮算了!”纳兰凝香想到了她能对纳兰舒容造成的最大惩罚,就是不让她进宫。
    纳兰舒容呵呵一笑,她还真有此意。不过,对于她进不进宫这件事,其实纳兰凝香发挥的作用不大,真正有用的是她的祖母。那个人精似的孟氏可不好对付。
    她这边还没等想好对策,纳兰凝香就已经跑去找孟氏告状了。纳兰舒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哎,该来的总要来,人生如戏,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孟氏问道。
    纳兰凝香在自己这个祖母面前不敢撒(娇jiāo)拿痴,反而装作一脸乖巧的样子,认真说道“自然是真的。祖母你不知道,方才我不过是问了她一嘴,她就说什么不想入宫,还说我滚得远远地,别指望她能帮我在宫里挣前程。”
    孟氏果然皱了皱眉头,头上的墨玉簪随之轻轻晃动。“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们府就没有必要养着她了。”
    赵氏在旁边看向纳兰凝香,她自然是相信自家女儿的话,不过那个纳兰舒容又聪明又能干,她也是十分相中的,因此便说道“虽然舒容只是爹爹一个妾室的孙女,但好歹也是咱们家的人。母亲,我看这事还是要再考虑考虑。”
    孟氏点点头。“那就叫她过来,我亲自问问。对了,品宁那丫头不是一直跟着她么,叫她也过来。”
    赵氏冲着自己(身shēn)后的嬷嬷摆摆手,嬷嬷赶紧就去喊人。
    片刻,纳兰舒容站在了(殿diàn)内。孟氏老(奸jiān)巨猾,自然不会在脸上露出什么来,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和气问道“丫头最近可是累着了?今天怎么没过来做女红呢?”
    纳兰凝香瞪了舒容一眼,狠狠说道“祖母何必跟这种人如此客气,她摆明了没有把咱们府的人放在眼里,连皇宫都不想进的人,还白白养着她干什么!”
    赵氏看纳兰舒容果然一脸平淡,没了平(日ri)那副巴不得入宫的样子,心里也就对自己女儿的话信了大半。于是,她也接过话茬开口道“舒容丫头到底是累着了,还是不想陪凝香入宫了?你放心,咱们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我们都会听你的。”
    听我的?纳兰舒容心里忍不住一阵讽刺。上辈子的时候,有一个庶女就因为信了赵氏的话,大胆提出自己不想入宫的事,结果第二天就被赵氏想办法赶出了府去。反正他们的老爷子里里外外妾室不少,儿子一多,自然这庶孙女是最不值钱的了。
    “按你的意思,商海之人都是势利小人,那大伯呢?”纳兰舒容毫不畏惧的反击道。
    纳兰凝香一愣。“我爹,我爹自然是例外的。”赵氏听见自己女儿的话,也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平时也没看出来这孩子这么傻,嗯,一定是被纳兰舒容气糊涂了。
    “众位夫人,切石师傅到了。”进屋的是纳兰庆明(身shēn)边的小厮。纳兰庆明听说后院的寿山石出了稀世翡翠,因此便从前厅过来凑(热rè)闹。却没想到,这寿山石是纳兰舒容送的。
    “那就带到院子里头切吧。这屋里都是夫人,又有茶果点心,可别污了。”尤雅为人十分体贴。
    那切石的倒也机敏,听言很快领着人把石头抱了出去。尤雅好奇,也跟着走了出去。
    赵氏自然也要跟着,走到纳兰舒容跟前时,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低说道“小((贱jiàn)jiàn)坯子,平白来显什么?”因着纳兰舒容买纱丽的余金早已付清,赵氏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纳兰舒容眉毛微抬,朗声说道“伯母说谁是((贱jiàn)jiàn)坯子我怎么没有听清?”她的声音颇大,立刻引来了众多命妇的注意。
    赵氏一急,赶紧赔笑道“舒容丫头说什么呢,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伯母是问你生意赔没赔呢。”
    纳兰舒容这才哦了一声,随口说道“目前看来,还算好。”赵氏听言就有些纳闷,那么多纱丽砸在手里,怎么会没赔呢?可外头的高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一抬头,只见几人兴高采烈的走进来喊道“恭喜众位夫人!”
    赵氏定睛一瞧,只见方才负责切石的那人此刻手里捧着一块碧绿的翡翠,满眼发光。“奴才切了这么多年的石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通透的翡翠。”
    “价值几何?”赵氏急切说道。
    这会,尤雅走进屋说道“起码也要几千两银子。你们这位舒容丫头啊,真是个有福气的。”
    孟氏一听几千两,更是连连欢笑。“没错,舒容丫头一向聪明。”
    赵氏在旁哪里会乐意。她也是服了,好好的弄个破石头都能变成宝贝,这丫头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不行,她必须得扳回来一局才行。
    想到这里,她带着讽刺的语气开口说道“舒容丫头不仅聪明,而且还很大方呢。前几天我家有批多余的纱丽,老爷嫌那玩意不值钱,所以不稀得卖。可舒容丫头却非说要买,花了七八百两银子全都买走了。你们说说,这丫头是不是很大方!”
    纳兰凝香帮腔道“可不是么。我这个庶妹啊,最喜欢当冤大头了。知道是不值钱的东西还要买,拦都拦不住。”
    “赵夫人。”尤雅开口道。“您难道不知道纱丽的市价么?”
    赵氏连连笑道“当然知道了。这纱丽啊,现在一件也就六钱银子,根本就没人稀得穿。”
    旁边的几个夫人一听,纷纷摇着头开口道“赵夫人说差啦。那是半个月之前的市价!”
    “半个月之前?”一直在旁边钻研那块翡翠的纳兰庆明此刻醒过神来说道。他莫名觉得,这纱丽可能涨价了。
    “没错。”尤雅一笑,“半个月之前,京城里涌入大批少女等待选秀。她们这一进京啊,这衣服首饰都跟着涨。特别是这色彩明艳的纱丽,卖一件少一件的东西,更是一天一个价。”
    旁边一个命妇搭腔道“可不是。我今早来的时候,还路过几个丝绸铺子。我看那纱丽已经是五两银子一件了!”
    “五两?”赵氏听言差点就要晕过去。要知道,就在半个月之前,他们还拥有一千多件纱丽,那到现在看,可就是七千多两啊!
    纳兰庆明更是(肉rou)疼,他要是当时不急着卖,再等上这么半个月,如今这能换回来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纳兰舒容,都怪这个死丫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自己的纱丽。
    “哎,你去的那家一定是在城西。城东更繁华些,那边的那几家呀,纱丽已经涨到八两了!”另一人说道。
    八两?赵氏不由得捧住自己的心脏,恨不得喊上一句,别说了,我心疼。纳兰庆明更是心痛得龇牙咧嘴。
    “哎,这么说,舒容你那还有?”尤雅开口问道。
    纳兰舒容点点头,“是。不过这几天我已经卖了一部分了。现下手里还有一千多件吧。若是尤夫人喜欢,可以挑选一些。”
    尤雅果然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之前纱丽流行的时候,我家里有事没人买。现在看人家穿着,倒是很喜欢。宫里虽说分了几件,可样式太庄重了些。你明(日ri)带上百十来件去我那,有钱自然是让咱们自己人赚。”
    纳兰舒容自然笑着答应。旁边的纳兰凝香到底没有赵氏的气度,指着纳兰舒容愤愤说道“你无耻!那些纱丽都是我爹的!”
    赵氏听言一急,想上前拦住纳兰凝香时已经来不及,尤雅皱着眉头说道“赵夫人的嫡女倒是好教养,本淑人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当着我的面骂人。”
    尤雅是正三品诰命之(身shēn),因此自称淑人。此刻,她把自己的诰命抬出来,显然是对纳兰凝香不太满意。只不过,她的态度还是温柔的。
    没等赵氏开口,上头的孟氏早已出言道“香儿放肆,污了尤夫人的耳朵,还不跪下认罪!”
    纳兰凝香犹自别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纳兰舒容就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原本自己的风光,也渐渐被她全部夺去,她实在是不甘心!
    “香儿!”赵氏看着出神的纳兰凝香,急躁催道。
    尤雅却一拂水袖。“罢了。我不会跟晚辈计较。赵夫人,众位夫人恐怕都饿了,可以开席了。”
    赵氏唯恐她生气,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得躬(身shēn)答是。
    “对了,舒容你坐到我(身shēn)边来。”尤雅又补了一句道。纳兰舒容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应了,直接搬着凳子坐到了尤雅(身shēn)边。
    纳兰凝香一见,气得更是不知说什么好。赵氏赶紧出来打圆场,一边扯着纳兰凝香的袖子,一边笑着向众人赔礼。
    “开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高喊一声说道。于是,一排下人鱼径而入,撤下了桌子上的冷盘点心,开始一道道上菜。门外,赵氏和纳兰庆明赶紧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开始商量今(日ri)之事。
    “你听见没有,这纱丽的价格还在涨。我看这一千五百件纱丽,我估摸着这纳兰舒容恐怕能赚到上万两银子!”纳兰庆明满脸痛惜的样子。
    赵氏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帕拧成碎片,“这丫头一定是早早就知道涨价的事,故意来戏弄咱们!”
    纳兰庆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丫头果然可恶。只不过,咱们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现在命妇们都在这,是结交的好时机,方才香儿表现如何?”
    赵氏瞥了他一眼,叹气道“方才你不都看见了么!那丫头跟纳兰舒容置气,哪里有好脸色。”
    纳兰庆明不由恼道“又是这个纳兰舒容。早知如此,你们把她领府做什么,还不如让她在外头活活饿死。”
    “可不是么。我也天天这么后悔呢!算了算了,不提她了。香儿的事,怎么办?”
    “上次那个卜卦人不是说咱们香儿是贵人命么,咱们就让他当众再算一次。今(日ri)这场合有这么多的命妇在,自然明(日ri)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香儿命格贵重,到时候还愁皇宫里的人不知晓么?”赵氏说道。
    纳兰庆明亦是点头道“那(日ri)跟母亲说起,她也是这个主意。只不过,此人算一回命就要一百两银子,可是不便宜呢!”
    赵氏叹气道“那有什么办法。别说一百两,就是二百两咱们也得掏。好在他算的灵,那些命妇们没准也会赏些,到时候咱们少拿点就是了。”
    “好,那我这就让人把他请来。不过,你一会可要好好嘱咐香儿,万万不可再乱说话了。方才她在尤夫人面前出言放肆,可是大不敬!”纳兰庆明叮嘱道。
    “是,我一定悄悄嘱咐,再让她给尤夫人斟酒谢罪。”赵氏无奈道。她知道纳兰凝香有时候脾气大,可这也怪不得别人,都是她们宠出来的。不过好在,等到入了宫,只要不跟皇帝皇后发脾气,就是有点(性xg)格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她又调整了神(情qg)走进了屋里。此刻,屋里的贵人们正纷纷与老太太举杯相贺,她陪着笑脸,找准时机开了口。
    纳兰舒容心道这赵氏倒是知趣,于是笑道“只不过这些(肉rou)脯都毁了,我恐怕还要重新买猪(肉rou),再吩咐孙掌柜重新做(肉rou)脯。这一来一回,还要再搭进去数百两银子。”
    “这,数百两……”赵氏的心里止不住的疼,早知道这些钱需要让自己来赔,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李嬷嬷做这样的手脚。可是此刻,自己要是不拿钱,舒容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也送进官府里头。这,这可如何是好。
    舒容见赵氏犹豫,继续说道“伯母若是不想拿,那我也只能去回官府老爷,就说这李嬷嬷不仅是您的人,而且还是您指使的。反正,这(肉rou)脯是我出的,知府自然会更偏信我一些。”
    赵氏一急,罢了罢了,比起银子来,还是颜面更重要些。想到这,她打开装体己银子的小盒,把上面的第一层全部拿了出来,忍住割(肉rou)般的疼痛说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
    品宁毫不推辞,从赵氏手里接过了盒子。纳兰舒容目的达到,又见赵氏面如土色,不由得一笑,然后才施施然转(身shēn)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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