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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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知道祁世昭在夸它毛色好,薛向陵胳膊弯里的小猫崽,还特地举起爪子梳理了一下肚皮边上的毛。
    祁世昭的视线投向它时,它连头都昂成了一个优雅得体的角度。
    赵邦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猫也忒精怪了点,不是喜欢世昭吧。”
    话音甫一落下,便留下一片尴尬的沉默。
    赵邦这才发现,除了他自己贼乐以外,剩下的两人一猫,面部表情都十分凝重。
    尤其是薛向陵。
    他一脸面色不善,活像是被谁抢了老婆一样。
    “我……就是说说,”赵邦不明就里地搔搔头,他打圆场道,“猫哪懂这些。”
    祁世昭也跟着笑笑:“是啊,况且还是只小奶猫。”
    薛向陵的表情仍然沉甸甸地,瞳孔也有如深渊。
    甚至连他怀里的猫崽子顾湄都被吓到了。
    它缩了缩脑袋瓜,小心翼翼地挠了挠薛向陵的衣袖。
    “不是说要给这崽子起名吗,”赵邦十分巧妙地转移着话题,“要是没有好的,我以后可就管它叫招财了。”,
    “不对,还是唤去病好,”赵邦不知是想起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他叹出一口气,“京城里近日瘟疫流窜,叫去病能辟邪。”
    “最近的瘟疫,真到了那般严重的地步?”薛向陵总算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他转头看向赵邦,声音干涩。
    赵邦沉重地点着头:“其实我也不甚清楚。但我见父皇和皇兄一个个都愁眉苦脸,想一想也能明白,疫情必然不会太轻。”
    “知道么,湄儿也得了。”赵邦闷声补上一句。
    薛向陵流连在猫毛上的手有一瞬间停滞。
    顾湄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
    奇怪,这事儿很奇怪啊!
    她之前听赵邦说熙妃娘娘不满寿平的婚事便觉得稀奇了,如今赵邦的话听在顾湄耳朵里,更无异于一声惊雷乍响。
    熙妃确实不满过寿平皇姐的婚事,但那是寿平刚出嫁时的情况。
    她也真真得过瘟疫,可得了瘟疫的顾湄,才刚满十三岁。
    而她去淮阳侯府赴宴时,已到了及笄之年。
    如果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如今,是元光十八年,
    比起先前,整整退后了两个年头?
    难怪,难怪有人会来上赶着送薛向陵猫。
    两年前,可不是他刚袭爵,正炙手可热的时候吗!
    顾湄越想越胆寒,全身的毛像炮仗一样团团炸开了。
    等等,等等。
    她记得,她十四岁时,川蜀那边引发了一次叛乱,赵邦和薛向陵都在军中占了一席之地。
    母亲还与她说过。
    在那次战事里,薛向陵为了救九殿下,手背上留了一道极深的疤。
    若现在真是元光十八年,薛向陵手背上的疤,应当还没有。
    有了主心骨,顾湄方敢缓出一口气来。
    她扣扣索索地攀出薛向陵的胳膊弯。
    薛向陵三人正席地而坐,索性是自家后院,也不讲究什么排场和面子了。
    薛向陵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宽裕广袖将他骨廊清晰的手背遮了一大半走。
    顾湄先抓紧了他的裤脚,然后一点点地从他的小腿上爬了上去。
    “看阿陵的模样,仿佛很关心二姑娘?”祁世昭忽然开口,虽仍然温温润润地,却也差点将做贼心虚的顾湄吓了个半死。
    她趴在薛向陵的膝头,慢慢缓和起胸口砰砰砰的心跳。
    赵邦道:“可别瞎猜了,世昭,你是不清楚。那一年,你随闵靖公远赴甘陕,阿陵这小子成天地说湄儿胖,他打小就与湄儿水火不容。”
    顿上一顿,赵邦咧嘴笑笑说:“没人和你抢。”
    祁世昭眸光微闪,白玉般的脸庞瞬间红了。
    薛向陵膝头的顾湄也没稳住平衡,滋溜一声从他顺滑的裤腿上滑了下来。
    即将跌落到草地上时,倏地被薛向陵那双稳健的手给接住。
    他的掌心很烫,坚毅的手掌纹路刻骨又明晰。
    仿佛是无人可看,所以薛向陵犀利的视线直视着眼前的小猫崽子。
    他目光锐利。
    顾湄只觉得全身都躁得慌,小小的猫爪子仿佛无处落脚似的,它猛地从他手掌上跃下。
    它的小猫脸面红耳赤。
    它不敢去看祁世昭的模样,也不敢看薛向陵。
    因为府邸离得近,所以顾湄和祁世昭有些青梅竹马的感情。
    这会儿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赵邦才毫无顾忌地开起了玩笑。
    熟不知,除了他,剩下的两人一猫都是各怀鬼胎。
    赵邦还毫无所觉地叹口气,他继而道:“听我母妃说,郡主如今日夜守在湄儿跟前。要是湄儿没了,只怕郡主也得去半条命。”
    顾湄的亲娘南阳郡主是当朝睿王的亲闺女,睿王和今上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位份极为尊贵。
    各宫娘娘与南阳郡主都有或深或浅的交情在。
    熙妃也是大家出身,从小便能与南阳郡主玩到一块去的人,所以知道的各路消息也就更多一些。
    薛向陵道:“多久了,御医都说什么?”
    “应该有几天了,”赵邦对兄弟们一向不大设防,如今更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一说了起来,“我记得是十九那日,郡主来宫里求父皇派御医去顾府看看。”
    “当时我还以为是顾大人怎么了呢。”
    祁世昭笑言:“顾大人廉颇未老,我在府上还经常听到他训壮壮。”
    “顾湄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得瘟疫。”薛向陵的思路未被拉走,仍然清晰地可怕,他直指要害道,“我问过外头的大夫,他们都说这次的瘟疫是传染病。既然顾府除了顾湄以外再无其他病患,顾湄又是如何受的传染?”
    “殿下若是有空,当与郡主和顾大人商讨此事。”薛向陵眼眸犀利,声调也突然一下,猛地降低了。
    他这话,不仅是给赵邦和祁世昭提了一声醒,更如当头棒喝一样,打在了顾湄的那颗大猫头上。
    薛向陵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瘟疫,莫非不是偶然得的吗?
    一时间,顾湄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关心如今到底是什么年号,还是应该关心,薛向陵话里的深意。
    赵邦毕竟是常年混迹宫廷的人,虽性子大大咧咧,脑子却转得快。
    他抓起了旁边的一株青草,深沉地点着头:“明白。”
    祁世昭也一脸讳莫如深,他眉间皱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来:“二姑娘还只是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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