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怀春少女 (1)

    整个上午,锁柱都被堵嘴绑着,单独锁在镇保安队的一间屋里,无人过问。
    锁柱由愤怒到灰心,渐渐地有些绝望了,他的脑中一遍遍地回想师志忠的那句,“我不治死你就不叫师志忠”的话,便就在心里说:“看来师志忠真要对我下毒手了,看来师志忠真要治死我了,师志忠说的不是大话,就凭他家的师耀武,想治死你锁柱又是啥难事?”可他并不感觉害怕,心里道:“能咋的?头掉就是碗大的疤,你师志忠要治就治死我,别给我留一口气,你只要不治死我,我锁柱就饶不了你,我锁柱就要娶翠翠。”
    稍顷,就又想到自己早已去世的爹娘,由不住潸然泪下,心里喊着:“爹,娘,我锁柱不孝,我这下不光丢了咱家的那五亩好地,看来咱家也要在我这辈绝户了。”
    锁柱爹和师志忠是没出五伏的叔侄。
    锁柱六岁时,娘的后脖子上长了个疖子,当地人称为“截头疮”。锁柱娘最初只是感觉疼,也没在意,过了几日疖子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疼,苞很大却不流脓才去求医,镇上医馆的中医给弄了药膏子敷上,几日后脓血流出。锁柱的爹娘都以为流了脓血就已痊愈,为了省钱也就没按中医嘱咐的再去换药,却没想几日后高烧不止,恶心呕吐,感染了脓毒败血症无法医治,又过了几日一命呜呼。
    八岁时,早些年就一直胃部不适的爹病情加重,吐了几次血后再起不了床。
    那时,师志忠虽有祖上留给他的不到二十亩地,可多为坡地,旱涝不保。而锁柱家的五亩地却在坡下,又紧邻一条溪,再旱的年份也会有很好的收成,镇上的乡邻感叹锁柱家祖上留下来的这几亩好地,脑袋活泛的师志忠更是眼红且心里惦记。
    锁柱爹的病越来越重,师志忠清楚锁柱爹在世已无多日,便就三天两头的去锁柱家里,有两次,还自己花钱请了中医来给锁柱爹瞧病抓药。
    锁柱爹临终前的十来日,师志忠来到他家,锁柱爹就含泪说他怕是不会在世多少时日了。师志忠安慰了几句,便就问起有没有打算往后如何安排锁柱的话。
    在这些日子里,锁柱爹自然也是无数次想过锁柱的事,也是有心把锁柱交给师志忠抚养的,但想着师志忠那聪明的脑壳,就担心师志忠不会答应他所想的条件。他自然也想过,师志忠真要不同意他说的条件,那五亩地就是归了师志忠也要这样做。虽然他在想着这些时心就发颤,可也无奈自己无法养大孩子,那几亩地就是能产出金子来,幼小的儿子也无力耕种。不管怎么说毕竟和师志忠同祖同宗,根还是连在一起的。再说师志忠本来就有二三十亩地,家境不错,以往也从没有过什么过结,把锁柱和地交给师志忠,还是要比交给别人强的。
    这话他一直不情愿说,好像也一直在犹豫,好像不到咽气那会他就不情愿说出口。
    这会师志忠问起,锁柱爹便就思想着这些天所思的,决定不管师志忠什么态度都要说出口来。叹了口气说:“俺叔,你也知道我是独苗,我要去了——锁柱也就没了亲的”
    师志忠没待他说完,便就怪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咱都是一个祖宗是不是?咱两个还没出五伏是不是?就这还能不算亲的?锁柱是咱师家的后人,咱师家的人就的管咱师家的孩子!”锁柱爹听了师志忠的话心里感动,便就说:“俺叔,有你这话我也就能闭眼了。”喘了几口气又道:“俺叔,我是这样想的,说给你听听——不知你愿不愿意。”师志忠便就说:“咱是一家人,有啥你就说啥。”锁柱爹道:“俺叔,我是想把锁柱托付给你。”师志忠听后立马道:“交给我那还不是该着的?咱师家的老少爷们都是该着的。”
    锁柱爹看看他道:“俺叔,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师志忠便道:“说。”锁柱爹就说:“俺叔,我不是有那五亩地吗?我要走了——锁柱也侍弄不了,我是想,我走后由你来耕种。可我想”
    师志忠听了锁柱爹要把地给他耕种心里高兴,听了最后那半句却不知锁柱爹还要说什么,一时脸上也没有表情,也没言语。
    锁柱爹见师志忠没言语,有些心虚,但也知道是要说出口的,就道:“俺叔,我是这么想的,我是想在锁柱成人前,地里的收成都归你,锁柱成了人后,你看能不能给他娶房媳妇,再就把那五亩地还给锁柱,你看——你看这样行不行?”
    锁柱爹本以为师志忠会说出什么话语的,却没想师志忠立马就道:“行,咋不行?”
    锁柱爹心里的石头忽地落了地,看着师志忠眼中流泪,道:“俺叔,那我——那我就把锁柱托付给你了,往后,你可就要费心了。”师志忠道:“还说啥?啥是亲的?我是你的叔,锁柱是我的孙子,养活咱们自己家的孩子还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话?”
    锁柱爹点了几点头,却又红了脸。他还有话要说,可这时好像又很难开口,就道:“俺叔,那我和锁柱娘就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了。”师志忠道:“再说这话我可要生气了。”锁柱爹就道:“那我——”没说完停住话,闭目想了想,似乎拿定了主意,睁开眼看着师志忠道:“俺叔,我还有句话要说——说了——你可别生气。”
    师志忠听了这话微微蹙了下眉头,却也瞬间舒开道:“你看看你,咱们爷俩有啥话不能说的,我是你叔,你这会说啥我也不能生气?”
    锁柱爹听了师志忠的话又有些犹豫,但也马上就坚定了要说出的意念,必定是为了孩子,就道:“俺叔,这事——你看咱们是不是让族长”锁柱爹话没说完,师志忠已经完全明白,心里虽有些失落,却也马上就道:“应该的,咱就是再亲也是要咬个牙印的,就是你不提,我也要提。”接着就替锁柱爹说了请族长和中人签约作保的意思。
    锁柱爹听后非常满意,心里也是感觉有些愧意,便就说:“俺叔,你可别生气。眼看着锁柱也能做些事了,该让他干啥就让他干啥。你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可别惯着他。”
    师志忠虽然也明白锁柱爹话里的意思,却也说:“你就放心吧,咱自己家的孩子,进了我家我就得和耀武一样疼。”锁柱爹虽然也心里清楚,师志忠怎么都不会疼锁柱如疼他自己孩子那样的,可听了师志忠的话还是流下了两行感动得泪,就道:“俺叔,你这样说我就能闭眼了。”顿了顿又泣声道:“俺叔,等我锁柱长大了,你可要给他娶房好媳妇,我家——我家可就这一根苗了,我家不能绝后啊叔!叔,你说是不是?”师志忠便就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事?你放心就是了,我肯定会把锁柱的啥事都办好。”
    锁柱的爹去世后,师志忠便把师锁柱领回了家里。但自锁柱进了他的家门也是没清闲过。一转眼锁柱长成了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自然就是他家不用花钱的棒劳力。
    翠翠小了锁柱两岁。
    翠翠自小从就没把锁柱当成外人,不懂事的时候喊师锁柱哥哥被家人纠正她不理解,稍稍大了方才知道,按辈份锁柱是要喊她姑的。
    可她从心底不情愿,有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喊上句“锁柱哥”。
    翠翠和锁柱的事,是在今年玉米长有半人多高的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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