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江清欢看着陈玄霜朝远方跑去的背影,也懒得去追,反正不会武功,能跑多远?江清欢呼啸了一声,白雕和白虎应声而来。
    江清欢让一虎一雕跟着陈玄霜,白虎负责陪着陈玄霜不让陌生人接近她,也不然她跑出冥岳的势力范围。至于白雕,等什么时候陈玄霜跑累了,和白虎一起休息的时候,再回来告诉她陈玄霜在什么地方,她好去将人带回来。
    白雕和白虎得到了小姐姐的指令,也就一同离开了傲雪苑。
    王怜花对江清欢一直没什么好羡慕的,但一直羡慕她养的这两只萌宠,此刻见到一虎一雕十分拉风地离开了傲雪苑,忍不住问江清欢:“它们真的很通人性,你到底是怎么养的?”
    刚才他故意让陈玄霜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情,江清欢还没跟王怜花算账,此时听到他的话,冷哼了一声。
    王怜花看着江清欢的神色,笑了笑,“怎么?四姑娘又想拿出七巧梭来对付我?”
    “对付你何须七巧梭?我的附骨针足矣。”
    黄药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一双眼睛扫过王怜花,然后缓步走进来,在江清欢的身旁坐下。
    王怜花听到黄岛主的话,又是一笑,没有再说话。怜花公子聪明绝顶,四姑娘平时虽然看着总感觉是恃美行凶,一言不合就要武力解决,可实情是四姑娘要比黄岛主随和得多。
    怜花公子自从吃过一次黄岛主附骨针的苦头之后,便十分识相,尽量不在黄岛主面前造次,免得又受皮肉之苦。
    谁让这世上,从来都是拳头硬的人说了算呢?他拳头不够硬,只好自认命苦,装一下怂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坐在四姑娘身旁的黄岛主拿起四姑娘方才喝过的杯子,神情自若地将杯中的凉茶抿了一口,然后跟江清欢说道:“不会有什么事儿。我看那陈玄霜虽然尚未经过什么事,但性情单纯善良,她从小接受陈天相的教导,想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转变的。但自从她与你们结识以来,不管是你还是岳主,一言一行,她有眼看,也有耳听。如今怜花公子将她的身世说出来,你便权当是不破不立罢。”
    江清欢是从未想过这时候陈玄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的,加上罗玄和万天成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出现则已,一出现就是扎堆,江清欢愣是被弄得脑子有些不做主。她甚至反应不过来黄岛主所说的不破不立到底是几个意思。
    黄岛主难得看到向来精灵古怪的四姑娘一副迷茫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十分新奇,还觉得她那模样十分可爱。黄岛主轻笑出声,然后跟四姑娘说道:“你师父一直不敢与陈玄霜相认,是因为心中有所顾忌。但顾忌越多,便越是容易错失时机。清欢,如今罗玄已经来了,陈天相很快也会将陈玄霜带走。若是陈天相先一步将陈玄霜带走,陈玄霜是从陈天相及罗玄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我可以断言,此生此世,你师父与陈玄霜都不再有母女相认的那一天。”
    任何事情到了黄岛主这里,都可以用一句凡事有迹可循来总结。从开封开始,江清欢对陈玄霜的态度就格外不一样,黄岛主又怎会毫无所觉。至于聂小凤的事情,江清欢也只是说一半留一半,其中的难处,黄药师自然也是理解的。
    在江清欢心中,她关心师父也尊重师父,她虽然动辄就说为了师父要杀这个揍那个,其实不过是无奈之下过过嘴瘾。许多事情,她知道并不是她能插手的,任何跟聂小凤有关的事情,若不是聂小凤松口,江清欢都不会插手。
    黄药师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因此江清欢不说,许多事情他即便是猜的差不多,也从不透半点风声。
    在陈玄霜的事情上,江清欢不宜插手,但王怜花此举来得时机正好。
    江清欢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一时间哭笑不得,“公子此举这是堪比猛药,若是药效过猛,可怎么办?”
    王怜花却十分悠哉,“即便是药效过猛,也总比便宜了旁人好吧?”
    江清欢闻言,十分赞同,拿起茶杯跟王怜花的杯子碰了一下,“公子言之有理,放心,我师父若是因此事气得将你大卸八块,我定不会为你仗义执言。”
    王怜花:“……”
    他也算是为了聂小凤心机算尽,聂小凤利用他毫不手软就算了,如今这四姑娘竟然也说这样的话,良心呢?
    第111章
    对于王怜花此人来说, 他自己本人就不知道良心是个什么东西,因此大概也不需要别人的良心。虽说他觉得四姑娘方才说的话令他心里拔凉拔凉的,不过也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他做事情向来兴之所至,不管是当日为白飞飞沈浪奔波, 还是今日为了冥岳之主聂小凤之事出手,图的不过是心中快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人生在世, 须得及时行乐, 今日尽欢便好。
    黄药师在旁看了看王怜花那看不清喜怒的神色,笑了笑, 跟江清欢说道:“我方才好像听到什么收徒之事, 怎么?你要收徒?”
    江清欢:“不是我要收徒, 我瞧怜花公子最近跟小诗音玩得挺好, 以为他想要收徒呢。谁知怜花公子却说小诗音不是混江湖的命。”
    “是不是混江湖的命又怎会是这般看出来的。”黄药师语气淡淡, 然后跟江清欢说:“你若是当真挺喜欢那小女娃, 自己收她为徒便是。”
    黄药师的话一说, 正在喝茶的怜花公子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江清欢收徒弟?这位冥岳的四姑娘向来随心所欲, 要不是她天生武学奇才, 又自小是被聂小凤盯着, 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虽然怜花公子觉得四姑娘如今这样,除了武力值奇高, 颜值也高之外, 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称道的好处了,但在武林之中, 武力值便是一切。但师父武力值高,不代表徒弟武力值就高,其是按照四姑娘这种特别随心所欲的类型,教徒弟大概也是天马行空,全靠天分的。
    总之,怜花公子无法想象四姑娘带徒弟是什么样的。
    黄药师瞥了一眼王怜花,那眼神不冷不热,但“我的姑娘要收徒弟,难道你还敢有意见”的意思是表露无遗。
    王怜花笑:“得得得,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没想到四姑娘竟有要收徒的念头。”
    江清欢听到黄药师的话,还真的思量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摇头,“算了,我不想收徒。”
    虽然她一直很感激师父收她为徒,但她想到师父这些年教导她和几位师姐花的时间和精力,自认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四姑娘从小就是个精灵可爱的女娃,跟各种动物格外投缘,练武也是练得漫不经心,时常练着练着就去跟动物聊天。放眼整个冥岳,能治得了四姑娘的就只有岳主一个了。因此岳主为了自己的七巧梭可以传下去,没少盯着四姑娘,天色尚黑,公鸡还没唱歌呢,岳主就要将四姑娘从被窝中拎出来,陪她练武喂招,可谓用心良苦。
    如今四姑娘想起自己幼时的经历,除了更多对师父的感激之情,就再没有什么收徒的念头,因为那太耗费心力了。
    可她才这么想,怜花公子就凉凉地提醒她,“虽然我觉得四姑娘大概也不想收徒,但难道你就让岳主的七巧梭从此后继无人么?”
    江清欢一愣,对啊,师父的七巧梭是传给她的,她要不教给别人,岂不是成了绝响?那她怕是要被师父打死的。
    “多事。”江清欢睨了王怜花一眼,随即又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不收徒弟,我可以有孩子啊。我的孩子一定特别聪明特别有天赋,我直接将七巧梭传给我的孩子就行了!”
    她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
    可江清欢说的煞有其事,她觉得是这样没错,她如今虽然还没想到成亲之事,但师父的七巧梭总是要传下去的,四姑娘这辈子心中自己最重要,师父次之,黄岛主如今也有一席之地。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每个人心中的情感和关心都有限,大部分都给了亲近的人,剩下的三瓜两枣能给谁呢?江清欢觉得给不出去,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王怜花没想到江清欢神来一笔,他看了看江清欢,又看了看黄药师,顿时就不吭声了。
    黄药师听到江清欢的话,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就是他们的孩子么?黄岛主想了想,嘴角边不自觉地挂上了一点温柔,虽然江清欢只是随口一说,但黄岛主想到未来的桃花岛中,不止迎进了女主人,还多了个小主人的场景,就免不了生出几分向往。
    有儿有女那是最好了,若是没有,就要有一个跟江清欢一样的女儿,那也很好。这么一想,黄岛主看向四姑娘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温柔多情起来。
    江清欢迎着黄岛主那能让她心都化了的眼神,嫣然一笑,问道:“黄岛主,你说对吗?”
    黄岛主点头,“自然都是对的。”
    王怜花被秀了一波恩爱,觉得快能被这两人闪瞎眼,奈何当事人却一点惭愧的神色都没有。他冷冷一笑,说道:“两位这般,也太过招摇了。”
    江清欢:“你嫉妒我,我知道。”
    王怜花冷笑:“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我若想要,自然大把人想替我生。”
    江清欢闻言,也笑,“是啊,怜花公子英俊潇洒武艺高,为你倾倒的女子自然是不少,可你连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姑娘都没有。”
    王怜花:“……”
    黄岛主对四姑娘噎死人不偿命的行为视若无睹,只是给她倒了一杯茶,十分随意地将已经离题十万八千里的话题给绕回来:“收徒之事,随缘即可。至于林诗音,你若是喜欢,也不必正式收徒,随意教一教便是。”
    江清欢觉得要是王怜花不教,她随意教一教也没什么问题。她歪头,笑吟吟地看向王怜花,“可我觉得公子对小诗音真的挺喜欢,当真不教么?”
    王怜花闻言,嘴角微抽了下,实在没心情再搭理四姑娘。
    于是,太湖边上一座山中的院子中,大名鼎鼎的桃花岛主及冥岳的四姑娘,还有武林新秀怜花公子,在此间晒着太阳各自想着事情,这几人在江湖上谁都想见上一面,若是知道他们如今都在此间,恨不得能化作这院子中的一草一木都好。
    陈玄霜在傲雪苑外猝不及防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中震惊不知该怎么办,手脚无措之下把腿就跑。可跑着跑着,迷路了。
    她看着前方的山野苍茫,开始的时候还在哭,后来哭累了,就抹了眼泪在山里走着。白虎和白雕得了小姐姐的吩咐,十分尽职地陪着。
    白虎慢悠悠地跟着陈玄霜,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判断哪个地方还属于冥岳的,总之陈玄霜走着走着,就会被它衔着衣角拽回去。
    陈玄霜一开始对白虎还有些害怕,白虎在江清欢面前十分温顺,但在她看来到底是野兽,万一兽性大发,也并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对付的。这么一想,看向白虎的目光里有带了几分怯意。
    然而白虎却像是回了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给她,陈玄霜被白虎那个眼神弄得愣住了,她觉得要是白虎会说话,怕是会直接说她是愚蠢的人类。
    陈玄霜默了默,然后继续往前走。原本还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白虎忽然向前吼了一声,陈玄霜吓了一跳,“白虎!”
    “姑娘,莫怕。”
    一个青年的声音从一棵百年老树的树干后传出来,他走了出来,正是早上的时候被江清欢赶走的方兆南。
    方兆南在傲雪苑受了一肚子气出来,本想去山上找罗玄的,但想了想,山上他大概是上不去的,只好想着回去看看再说。可他和罗玄到冥岳,本就一路提心吊胆,昨天被黄药师拎下山后,更是一整晚都没睡好,方才离开了傲雪苑到了这个山林,便找了个地方休息,谁知竟然不小心睡着了。要不是陈玄霜到来这里惊动了他,说不定还不会醒。
    方兆南走出去一看,只见白虎站在前方,那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白虎身后,是一个白色衣裙的姑娘,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情既惊讶又无辜。
    方兆南没想到在山林之中,也会遇见这么清丽脱俗的女子。她看着显然是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倒是在她前方的那只白虎,他昨天在傲雪苑见过,那是冥岳四姑娘所养的。
    方兆南没有靠近他们,只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轻声问道:“姑娘,你是冥岳中人?”
    说起冥岳,就勾起了陈玄霜的伤心事,她十分难过地看了方兆南一眼,“我是冥岳中人又如何?不是冥岳中人又如何?”
    方兆南看到心情都写在脸上的陈玄霜,也有些怔愣,“不、不如何,我就是问问。敢问姑娘芳名?”
    陈玄霜四下看了看,四下无人,眼前的这个青年看着举止磊落,大概不是坏人。于是,不知道真正的坏人是不会将“我是坏人”挂在脸上的陈玄霜,毫无防人之心地认识了方兆南。
    于此同时,一直在山林上方盘旋的白雕在空中打了个旋,往傲雪苑的方向飞去。
    山林中,陈玄霜和方兆南隔得老远地坐着,中间趴着一只白虎。白虎对此也没有办法,小姐姐对这个人类雄性十分不喜欢,可这个陈玄霜好似挺喜欢,还坐下来跟他聊天,要不是方兆南一靠近白虎就像一口吞了人家,说不定这会儿两人就已经肩并肩、排排坐了。
    肩负小姐姐托付重任的白虎,只好当一只不讲理的白虎,横在两个人中间,令两人说话都快要靠吼。
    方兆南问玄霜你看着怎么这么难过?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陈玄霜一听到这话,就摇头,说没有难言之隐,我知道了我的娘亲是谁,也知道了我的父亲是谁,心中难以接受。大概是身边没有别人,陈玄霜迫切需要倾诉,可她也不想十分明白地把话说出来。
    “我的身世很复杂,我有个义父,他跟我娘是师兄妹。我是义父抚养长大的,最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那你爹呢?”
    “我爹?”陈玄霜想起以前梅绛雪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想了想,说:“我爹跟我娘是师徒关系。”
    方兆南闻言,倒吸了一口气。
    陈玄霜看向他,方兆南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伤害到了眼前的这位姑娘,连忙道歉。
    陈玄霜也不管,反正没人知道她说的到底是谁,于是一股脑地将以前梅绛雪的说辞搬了出来,说因为我爹娘的是不伦之恋,我爹无法接受,所以我娘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自己出来闯荡江湖,如今闯荡出来了一点名气,可名声不太好听。
    “她倒是一直没让我知道我的身世,她对许多人都很冷漠,可对我一直都很随和从来也没有凶过我,我没想到原来她是我娘。”
    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方兆南也听得一头雾水。但眼前的姑娘显然是需要安慰,于是方兆南说道:“其实你何必纠结?你的娘亲一直没跟你说这事情,或许是看你跟义父一起生活好好的。就如同你所说的,她跟你义父关系也并不好,你这些年来跟义父一起生活,并非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人皆有好恶。若是你的义父对你娘本就有成见,难免会影响你,你娘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因此才一直没敢与你相认吧?”
    陈玄霜开始听着还好,听到方兆南说她义父说不定会说聂小凤坏话影响她的时候,忍不住怒斥:“你胡说什么?我义父才不是那样的人!”
    方兆南一愣,然后笑道:“姑娘不必这么动气,这其实是人之常情。你喜欢一个人,你会告诉身边的人她是多么好。可你若是讨厌一个人,你也会告诉别人你为何讨厌她。但不管喜欢还是讨厌,不过都是你经历过的,但听的人,却只是听你说,他们从未与你所说之人相处过,对你所说之人的印象,不过都是源于你所说的话,不是吗?”
    陈玄霜看向他,青年方才被她怒斥了也依然十分好脾气。
    此时的方兆南并不知道陈天相和罗玄之间的事情,即使是陪罗玄来找聂小凤,他也并不知道这些前辈之间到底是有何爱恨情仇。在他看来,罗玄是德高望重的高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陈玄霜会是聂小凤和罗玄的女儿。
    陈玄霜虽然有江清欢的白虎陪着,可方兆南看她一言一行单纯烂漫,全无心机,以为她是寻常冥岳中人的女儿。
    冥岳是魔教旧部这样的事情前些日子已经传开了,但如今的冥岳在中原,又从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虽然名声并不十分好听,但离声名狼藉或是恶名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于是,方兆南便放宽了心安慰陈玄。
    “师徒相恋这种事情,确实是有悖师德。但男人大丈夫,敢作敢当,为何做了之后却不敢承认,还害得你娘离家出走?还有,你爹连你也不认,将你交给他的徒弟抚养,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陈玄霜听到方兆南的话,默了默,脸上的神情也是一言难尽。她实在是十分纠结,她从前听义父说起罗玄之时,语气都是十分尊敬的,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个人会说罗玄不对。她如今听到方兆南这么一说,心里又有觉得有些道理。
    同样是男人,方兆南又不知道她爹娘是谁,若不是真的认为男人不对,又怎么会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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