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沈清月与顾淮关于婚后细节商议的不是很顺利。
沈清月是很知趣的人,她知道男人都不太上心内宅之事,此时也没有拿这些事去烦恼顾淮。
顾淮喝了半杯茶,与沈清月道:“既然都说定了,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半个月内下聘。”
沈清月哑然,随即道:“半个月下聘?来得及么?”
顾淮道:“我出了孝,顾家就替我在『操』持。”
其实他出了孝期后,顾家只是不急不忙地替他准备着,真正紧赶着给他准备聘礼,是在他中状元之后。
沈清月疲倦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笑『色』。
顾淮一本正经道:“是明日娶你,也来得及。”
沈清月又不好意思笑了,她脸颊飞红,又见顾淮很正经的模样,便道:“好。”她起身说:“如此我就不耽搁先生的功夫,先回去了。”
顾淮跟着送她。
院子里,胡掌柜眼巴巴地望着厅里呢,罗妈妈也小心翼翼地等在门外。
沈清月与罗妈妈一道出去,找到了春叶,上了沈家的马车。
春叶在车里还嘀咕着:“罗妈妈从哪里来的,怎么正好和姑娘撞上了?”
罗妈妈回她:“可巧我从我儿子那里过来,准备回沈家去,就遇见了姑娘。”
三人无话,一路回了沈家。
沈清月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她路过修德院,瞧着门还是开着的,衣服也没回去换,便直接进去了。
两个姨娘的丫鬟很快通报她们,她们俩挺着大肚子,面『色』焦急地等在门口。
沈清月走过去,叫她们进去坐。
眼看着两人都快要生产了,沈清月不好再叫她们劳心劳力。
两个姨娘关上门悄悄告诉沈清月:“老爷今儿在老夫人院子里待了一整天……听说老夫人开始要关老爷去祠堂,后来怕是顾着老爷颜面,就将他留在了小佛堂。”
沈世兴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被老夫人叫去跪着,委实难堪。
沈清月也没说什么,只叫两个姨娘安心养胎,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便回了雁归轩。
当天夜里,沈家宅院表面平静如水,树静风止。
永宁堂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各自回屋,廊下除了老夫人的心腹郑妈妈送茶水,屋子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几个老爷和方氏又都留在了永宁堂密谈。
结果当然是很不融洽,一家子不欢而散,沈世文夫妻两个怒走同心堂,沈世兴没跪祠堂了,夜里拖着酸软的双腿回了院子,沈世昌垂头丧气地留在了同心堂,和老夫人两个人相望无言,母子二人都是一脸疲倦之『色』。
老夫人捏了捏眉心,同沈世昌道:“随他们怎么闹吧,月姐儿一个小娘子,还能翻腾出什么浪来?等她嫁去了河间府,木已成舟,她还能怎么样!”
沈世昌一贯听从老夫人的话,尤其涉及家族中一些大事,他和几个兄弟经常意见不一致,柳氏回娘家后,他都是与老夫人两人细谈。
但这次,他莫名有些心慌,他犹犹豫豫地同老夫人道:“母亲,舒家这些年虽然没再理月姐儿的事了,但月姐儿外祖父毕竟做到了阁老,是不是多少要顾着些舒家的情面?”
老夫人皱着眉道:“我早与你说过,舒家多少年没问她了,不会再管她了,没得闲『操』心!有这功夫你多去与你上峰走动。”
沈世昌还是不安,他眉心突突地跳,道:“若是……儿子说万一舒家真的在乎月姐儿,等月姐儿成了婚,又不在咱们的拿捏之下,舒家怕是要报复咱们。”
老夫人有些得意道:“放心吧,这家人有个把柄捏我手里,白纸黑字留着呢!月姐儿就是嫁了过去,他们也要听我的话。月姐儿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轮得到舒家『插』什么手?”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冷冰冰地道:“月姐儿就是个失灵的火铳,谁拿谁倒霉!当年要不是你父亲要留她,老三又没个子嗣,我怎么会接她回来,留她在舒家,便是捏着舒家的把柄,你的仕途不知道要比现在顺多少。”
沈世昌沉默着,谁知道舒阁老起起复复好几次,竟然能坐到阁老的位置。
老夫人又冷淡地道:“要是以前月姐儿不知事就算了,体面地将她嫁出去,两相都好。可她现在恨透了我们。她这个年纪,肯定记仇,你可还记得媒婆在这里与我们交锋的一天?月姐儿的样子多么的冷血没有人『性』,若她将来嫁得好,未必会放过沈家人,她和柳氏多大的过节,即便柳氏跟你和离了,她未必就不恨你,我为了你,为了沈家,背这个刻薄的名声便背罢!沈家的子孙能好好地光耀门楣,我百年之后,也有脸面见你们的父亲了。”
老夫人说得冠冕堂皇,她虽知道将沈清月嫁去河间府要被人指责,但她早做了只悄悄替沈清月『操』办婚事的打算,就算京中传开了,了不得就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而已,她再着媳『妇』和孙媳『妇』出面解释说是沈清月自己要嫁的。沈清月远嫁出去,又回不了京城,不出三五月,谁还记得沈清月怎么出嫁的?谁又记得沈家老夫人做了什么事?
沈世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想忤逆老夫人,便问道:“明儿那家人就要来纳吉了吧?”
老夫人松了一大口气,道:“是的。”
纳吉礼一过,婚事便定算下了。
满打满算,从提亲到纳吉,才三天时间,老夫人下手真是又快又狠,叫人措手不及。
沈世昌起身道:“儿子告退了。”
临近七月,夜晚的风,吹得人有些烦躁。
永恩伯府,也比往日要闹腾一些。
永恩伯夜里才回得家,他欢欢喜喜地洗漱了,换了衣裳,叫了管事来问,顾淮接了伯府的帖子之后怎么说。
管事忐忑地如实道:“顾大人……似乎、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小的连大人的面都没见上,就被大人的随从给赶回来了。”
永恩伯脸『色』变得铁青,他似是不信,咬了咬后牙槽,又问了一遍:“他家里的仆人把你赶出来的?”
管事小心翼翼地答话:“是……对方很是敷衍,说大人不在家。都这个点了,大人怎么也该回来了,却没有派一个人上门传信,小的估『摸』着明日也不会来了。”
若真有意与永恩伯府相交,顾淮怎么也不敢怠慢伯府到这种地步!
永恩伯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他挥挥手叫管事下去,随后便狠狠地砸了一个茶杯。
管事走后没多久,永恩伯夫人便来了伯爷的院子,她看着一地狼藉,着丫鬟收拾了,打发了下人出去,探丈夫的口风,谢君娴和顾淮的婚事,可怎么样了,她忧心忡忡道:“妾身听说,顾状元郎是不是不情愿和咱们家做亲?”
永恩伯黑着脸道:“必然是顾家在背后捣鬼了,否则他会傻到不和咱们亲近?”
永恩伯夫人脸『色』一僵,追问道:“果真拒绝了咱们?”
永恩伯道:“还没明确拒绝,我想明日总是要亲自上门打个招呼的,到时候我再探一探他的口风,跟他讲一讲道理,顾家毕竟只是商贾之家,他若要走得远,伯爵府岂不比顾家靠得住?”
永恩伯夫人脸『色』还是不大好,她皱着眉道:“娴姐儿要强,听说顾状元郎拒了她,今日一天都没吃下饭,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妾身怕她门都不敢出了!”
谢君娴当然不至于不敢出门,只是她再见外面的人,总要装得辛苦些。
永恩伯还没功夫管谢君娴心情好不好,他只道:“放心吧,顾淮初入官场,不敢明晃晃地得罪咱们。等名日便是。”
永恩伯夫人应了一声,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了。
次日清早,顾淮可没有叫所有人失望,他虽然照常去衙门里上值,却叫福临请了媒婆替他大张旗鼓地上沈家提亲,正好赶在河间府那家秀才上门之前,先见了沈世兴。
状元郎要娶亲的消息不胫而走。
顾淮在翰林院的时候,中午就有人问他了,可是要去沈家提亲,顾淮大大方方说是,并且找上峰告了婚假。
翰林院和内阁联系密切,这下子,翰林院和内阁的人都知道顾淮要娶沈家二姑娘,不出半日,六部里都有不少人知道了。
沈老夫人和永恩伯府的人完完全全猝不及防。
永恩伯府的人只是被感觉打了脸,脸上很挂不住,沈老夫人却是整个人都懵了——顾状元郎怎么会看得上沈家姑娘?又怎么会看得上沈清月?他是眼睛瞎了吗!
顾六首竟来沈家提亲了,岂不是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老夫人心里登时想到了她被千夫所指的画面……没有人不怕骂的,至少她是怕的。
她慌慌张张地着人把沈世兴叫过来,又令人赶紧去把其他几个儿子也都叫回来。
沈世兴点卯了就回来接待福临,他得知顾淮提亲,喜得双脚恨不能飘行,便是老夫人叫他,他也不怕了,挺着腰板就去了。
沈世兴一进永宁堂,行过礼,二话不说,就道:“母亲,顾状元派人来提亲了。儿子现在替月姐儿找到一门好亲事了,河间府那边的,儿子还是那个态度,儿子绝不会把月姐儿嫁那么远。便是父亲牌位前,儿子也还是这句话。父亲临走前交代过的,要儿子好好待月姐儿,儿子以前糊涂……现在年纪大了,身边难得有月姐儿这个可心的女儿,也只剩她这个贴心的女儿了。河间府的那门亲事太差,儿子没法同意。纳吉礼我依旧不会出面的!”
老夫人攥紧了帕子,面『色』青紫,她脑海里全部都是沈清月在这个厅里和他们对质的时候的画面,她的沉着冷静和冷漠无情,还有她老辣的手段,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做得出来的事吗?!
沈清月恨她,也恨沈家,她嫁给顾淮,后患无穷!
她不允许她在掌控不了的事情再次发生!
老夫人声音尖利可怖:“推了!给我赶紧推了!就说已经给月姐儿定了亲,不能再受状元郎的好意。他若是喜欢沈家的姑娘,还有妍姐儿,还有慧姐儿,就不能是月姐儿!”
沈世兴震惊地看着老夫人。
他母亲疯了一样。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