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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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顾淮在教沈清舟下棋。
    正好一局棋罢,沈清舟轻叹道:“又输给先生了。”
    沈清月等人进来正好听见了,方氏与沈正章俱是一笑。
    屋子里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出去了,沈清舟连忙起身迎人,顾淮也朝方氏作揖行礼。
    方氏笑道:“先生不必客气。”
    沈正章亦是温润一笑,同顾淮道:“怀先,还记得上次我二妹跟我表弟下的棋么?”
    顾淮颔首道:“记得。”
    “记得正好,那局棋我记得你说有瑕疵,我倒也很好奇,怎么补救,正好棋具皆全,你且与我妹妹博弈一局,指正一二。”
    沈清月脑子里尽量地回忆起棋局,唯恐一会儿在他跟前『露』怯,暴『露』了别样的情绪。
    顾淮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沈清月的手,一想到要跟她对弈,他的喉咙就微微发紧。
    他不能再跟她下棋。
    顾淮便道:“不必沈二姑娘与我对弈。”
    众人俱为一愣,沈清月抬了抬眉『毛』,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虽然她几次暗里借他之手御敌,却老是牵扯上他,又总叫她看见她牙尖嘴利的模样,只怕他这样的正经人君子,早就厌恶了她这样的小人才是。
    沈正章皱着眉头问道:“何故?”
    顾淮道:“我未曾忘记棋局,我自己摆出来便是,亦可点评一二。”
    沈正章了然一笑,道:“是了,怀先过心不忘,倒是省时间了。”
    过心不忘?
    也是,她学了他的路子,顾淮怎么能视而不见。
    随即沈清月心头一暖,难怪沈正章总是夸顾淮是君子,此话倒是不假,他到底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阁老就是阁老,目光深远,志在千里,看来这等小事应该不会与她这小女子计较……的吧。
    沈清月微笑一下,跟着进了棋房,等顾淮复原了棋局,在她失手的地方细致点拨,果然将黑子气势大大增加,白子虽还是死路一条,却几乎全军覆没,没有敌手之力。
    观棋者无不点头赞叹。
    沈清月也认真盯着棋盘,心里已经写下了一个“服”字,顾淮将她的棋路修到近乎完美,她正看得入神,耳边就传来他微哑的嗓音:“沈二姑娘以后下棋不需有仁慈之心,总是要赢的,举棋不定,反而拖延棋局。”
    他的声音很好入耳,听起来很舒服,因为离得近了,甚至有些余味儿绕耳。
    沈清月心中一怔,随后抬眸看着他,屈膝谢道:“谢先生指点。”
    顾淮又看向沈清舟,道:“坐罢,再开一局。”
    沈清月等人自然不再叨扰,离开棋房之后,却隐约听见顾淮道:“生布棋要留有一线生机,不要将人『逼』至绝处,否则以你之力,唯恐反噬……”
    后面的话,沈清月就听不清楚了,但她的眉『毛』却蹙起来了,顾淮为何用完全不同的法子教她和沈清舟?
    不等沈清月多想,方氏就拉着她进去,替她绣一副顾绣《蝶舞图》,她自不会拒绝。沈正章离开了同心堂。
    待沈清月的图绣完了,时候已经不早,顾淮也来辞了方氏。
    沈清月心中存疑,稍稍慢了顾淮一步,离开了同心堂,领着丫鬟追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步子快,顾淮才将将出门,还未走远。
    沈清月唤住他,顾淮转身看她,态度冷淡而疏离,问道:“沈二姑娘有何事?”
    他比她高,要放低视线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以师礼待之,尊重着道:“倒不知先生为何以截然相反之法,教授我与四妹妹棋艺。”
    顾淮不加思索道:“沈四姑娘年纪尚幼,学棋在其次,重在为人处世的道理。”他略微一顿,目光落在她瓷白的手背上,嗓音低哑了两分,道:“沈二姑娘不同,遂以不同之法教之。”
    虎狼环伺,如何能给人留有余地,自保才是要紧。
    沈清月却是神『色』一滞。
    她不同?
    他的意思是说,她的心机不同,别样深沉吧。
    沈清月未有多言,低头辞别,便领着丫鬟回去了。
    ——
    五月将至,天气渐热。
    院无风,柳丝垂,闺人昼寝。微风吹,汗透香,薄衫生凉。
    沈清月夜里洗漱过了,躺在床上冥想,丫鬟春叶给她轻轻地打着扇子,絮絮叨叨地说着院子里的事儿,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姑娘,姑『奶』『奶』说是要搬出去了。”
    周夫人娘家的祖宅已经收拾出来,她和周学谦打算搬出沈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周夫人这些日,除了应允给沈清月的海货,很是往雁归轩送了些好东西过来,有绫罗绸缎,也有姑娘家用得上的一些头面。
    春叶还是有些舍不得周夫人走的,她巴不得对她们家姑娘好的人,越多越好。
    沈清月听着耳边的蝉鸣,道:“迟早要搬回去。”
    “姑娘明儿去看看姑『奶』『奶』吗?”
    “估『摸』着家里要给姑姑置一桌酒席,去吃酒就是了,别的再不去了,等他们回家安顿好了,我再送些东西去便是。”
    黑夜漫长,主仆二人说着说着就都困了,春叶放下扇子,吹了蜡烛,回到自己的小榻上睡着。
    第二日,果然柳氏的丫鬟到各房各院来传话,说是三日后要在花厅替周夫人置一桌酒席,另还有贵客来家中,请诸位姑娘们精心打扮了再去吃酒,勿要失了体面。
    沈清月一时想不起来,这个时候是什么贵客会来沈家,不过她也不奇怪,今年开新科,赶考学子已经陆陆续续赶往京中,沈家许多旁支亲戚这个时候都开始来借住了,前世她只挂念张轩德,却未将这等事放在心里。
    想一想,还真是分不清轻重,那样的男人,竟也值得她浪费大好青春。
    沈清月打扮了一番,穿了绯红的裙子,淡扫蛾眉,娇艳却不过分张扬轻佻,熬好了银耳莲子汤,便提着食盒去了园子里。
    她知道,周学谦没搬出去之前,会在花园隔壁的书房读书,去院子里逛一圈,就能看见他。
    能和周学谦见面的日子不多了,沈清月至少得『摸』清楚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有没有一点点好感。
    到了进花园的甬道,沈清月果然看见了周学谦在书房里,还有几个哥哥作陪,除此之外沈清慧也在。
    想也知道,沈清慧是绝对会来的,沈清妍没来,大抵是因为佛经没抄完。
    沈清月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书房,跟哥哥们见了礼,不过也仅仅是见礼而已,便放下东西道:“哥哥们读书辛苦,妹妹煮了些莲子汤给哥哥们消暑。”
    几位爷正嫌闷热无趣,这银耳莲子汤,倒是来得正好。
    待分发了甜汤下去,沈清月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周学谦身上,道:“哥哥们先喝着,我去园子里逛一圈再来取回碗具。”
    周学谦欲言又止,还是沈正章开了口,道:“二妹,园子里热,不如就在这里坐一坐等我们喝完。”
    沈清月摇头笑道:“不了,我看我一进来,哥哥们都没心思读书了,我不过是想你们解乏,却没想打搅你们,若留下,岂不跟我的本心背道而驰?”
    几个爷笑看沈清月,越发觉得这个妹妹贴心可人。
    沈清月说完立刻就走了。
    两厢对比,沈清慧倒是显得有些厚颜无耻,她也不好赖着,领这丫鬟气呼呼地回去了,不过她心里记下了,明儿不能空着手来,得带喝的东西来!
    园子里,沈清月在里边闲逛,凉亭地势不高,风吹进去,都被周围的大榕树给遮住了,她便又去了水榭。
    水榭四面开阔,临水而建,风一吹,浑身舒爽。
    沈清月才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长廊外有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看到周学谦大步走过去,她面带笑『色』,远远地就福了身子。
    虽有丫鬟在场,周学谦也唯恐唐突沈清月,他站得很远,同她见了礼,才微笑温声道:“二妹妹,我们用完汤了,你去取了早些回去,外面热。”
    他声音轻柔开朗,听起来很舒服。
    沈清月笑着谢他:“多谢表哥关心,我一会儿就去。”
    周学谦心里明白她在避嫌,要晚他一步去书房,便转身要走,刚转了身,他又转了回来,定定地看着她问:“后日我就要搬出去了。”
    沈清月点一点头,柔声道:“我知道。”
    周学谦视线微闪,嗓音愈发轻微,道:“那……妹妹明日还来吗?”
    沈清月心下一动,笑容更明媚,婉声道:“来的。”
    周学谦扬唇笑望她一眼,又作一揖,才离开。
    沈清月等了一会子,才捏着帕子出了水榭。
    这一趟,不虚此行。
    沈清月还未出院子,便看见花匠往园子里搬牡丹花,用轻纱遮住,却难掩其国『色』天香,隐隐约约可见是名贵的品种。
    奇怪了,沈家可少有人喜欢赏牡丹这等风雅之事,便是二房的伯父伯母喜欢,那也只会着人搬去他们院子里,不会送到花园里来。
    沈清月便问了一句:“这是谁让送进来的牡丹?”
    花匠答说:“前院管事说,是大夫人要的。”
    沈清月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却抓不住,便取了碗具回了雁归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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