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代剑仙逝去
院子中的凉亭和屋子只隔了一面墙，而且房子为木质材料建成，由于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屋内靠墙而立的秦浮生对外面凉亭中的江河和林明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眼眶红润，最后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就像房檐上的积雪融化后顺着瓦片流落下来一般。
起先师父交代他可以到处去转悠玩耍的时候，他本来都已经起身离开了，打算去看看整个天下间可以排进前十的宗门是何等底蕴雄厚，何等的气势恢宏，可是刚刚走到门槛的时候，冷不丁一阵凉风吹来，硬生生又把他给吹了回来，屋内和屋外的气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啊，还不说他起先一进门就围在火盆边缘。所以他就打算厚着脸皮去求一求那师父的好朋友，看他给自己一件衣服穿上，材质好坏都无所谓，保暖就行了，外加上他也比较担心师父的伤势，开玩笑除了爹娘，当然还有悦来客栈的女儿外，就没第五个对他好的，真心实意想帮助他的，于是他在墙后面偷听了一小会，于是他哭了，泣不成声，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就算是用他那粗痲衣衫的广博袖口都已经擦拭眼泪而被打湿。
然后他跑了出去，完成师父的承诺，就当自己刚才没有听到那一席话，他不希望师父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还要为一些小事情为自己操心，就算是哭，也不能当着师父的面哭，回来面对师父的时候要快快乐乐的笑脸相迎，让师父也开开兴兴的度过这最后时光，当然师父也肯定不愿见到自己伤心。
他跑出去看了沉阗阁号称只有掌教长老以及一些资历老道的人才可在其中修行的三十六洞天福地，当然也只是能在外围看看而已，都有一些武功高深的门内弟子在外把守，甚至他连洞口都没能看见，但是在外沾沾仙气也好啊不是？看对自己的武道修行能不能起作用。然后他又去到了那个可以容纳上千余人的青白玉石广场上看一回几个长老传授弟子剑法，他也在一旁跟着比划了几下，那些长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可以千余号人一起练的剑术也只是一些蹩脚的入门剑学罢了，依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值不了几个钱的，真正精英的内门弟子那都是有专门的师父一对一指导的。
接着他又爬上了九华山的最高顶，真正的最高顶，这里相对而言人影寥寥，极度安静。他来到崖畔栏杆处，凭栏远眺，或是俯瞰山脚，当然看不出去，最远也不过看了三四丈的距离，因为这里都被白雾遮掩住了，身临此境，他体验了一回驾雾飞升的感觉，就像那些江湖上真正的高手御剑一般，当真是潇洒快意，豪迈霸气啊，怪不得那么多人选择习武啊。
然后他在看见广博袍袖已经干了时候，打道回府，这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天快要黑了下来，其实在世上只要活了几年的人都知道，冬天一般都是黑夜比白天长，现在看似天快要黑了，其实看时辰比之黑夜比白天短的夏天还是比较早的。
回来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几百号子弟在青白玉石广场上打着晚拳，秦浮生没有逗留，这一天来他都没有任何食物填肚子，可是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饿意，他尽早回到那座小房子只是因为单纯的想师父了。
回到那栋木质院子，看见师父和林明已是坐在了大堂中间，端起茶杯喝着积雪水泡的清茶，茶的清香弥漫整间屋子，秦浮生进入房中故作一脸没事的样子，笑着坐了下来。
“浮生回来啦。”江河充满溺爱的语气说道。
秦浮生展颜一笑，像个小家碧玉的女子一般，“嗯，回来了。”
江河还是语气依旧说道：“哦，都去哪儿玩去了呀？”
秦浮生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呀，把这沉阗阁，天华山给逛了个遍，原来这天下排名前十的宗门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底蕴真的很雄厚啊，洞天福地、仙家气数，剑式拳脚……”
江河眼神有些幽怨，就像一个争风吃醋的小女子一般，道：“可还不是没为师厉害。”
秦浮生笑着赞誉道：“那绝对是当然的。”
“师父……”
“嗯。”
“您的伤没事吧？”
江河和林明几乎是同一时间回答，异口同声道：“没事，没事，经过几天修养就好了。”
“我就说嘛，师父是谁，华厦第一剑仙，怎么可能被几条烂天龙和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大内高手打出伤来，这回啊，也就是他们运气好，才侥幸让师父受了一点皮外伤，那要放在运气相当的平时，就算再来几十几百还不是照样被师父揍成狗头，是不是啊师父，林明前辈？”秦浮生笑嘻嘻的说道。
“嘿，那可不是。”
夜晚，门外弟子送来饭食，因为林明早就已经通知过的原因，所以饭菜是足够，三个人就在堂屋侧面的一张斑竹案几上吃完了饭，吃完饭后的空碗自然又会有外门弟子来收，不知道为什么，秦浮生这一顿饭吃得特别香。
睡觉时分，因为这栋院子只有简单的三间，正中堂屋用来招待客人，左右卧房才是睡觉的地方，林明自然而然地自己一间房，秦浮生和江河挤一间，索性这件卧房很大，摆放得有两间床位，秦浮生和江河也就一人一间。
对于秦浮生来说这样也好，可以多和师父待在一起了，在江河心中也是一样的。
床上早已铺设好了被子，并不奢华，非常朴素，只是寻常老百姓家用的缎面料子而已，单一色的灰色，可以看得出来，林明就算是天下十大宗门沉阗阁中德高望重的长老，生活方面也还是比较拮据，甚至有一些返璞归真了，反而和沉阗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师徒两个躺在床上都有一些睡不着，对于江河而言，秦浮生是自己少数在乎的人，对于秦浮生而言，江河是少数在乎自己的人。百无聊奈下，两人开始了聊天：
“浮生啊，你恨师父吗？”
“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
“你一个原本市井相廊中的少年，原本有着读书科举天下，造福百姓的梦想，却是被我拉来硬生生的去修行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就真的不后悔？”
“后悔个啥呀，成为一个大剑仙，惩恶扬善一样可以造福百姓，最多就是从文人变成了武将，我跟你讲啊，师父，文人都不长寿的，身子骨弱，一不小心哪天有个啥病的就嗝屁，驾鹤西游了，但武将不一样啊，身体强壮，长寿的。”
“哈哈哈。”
“你笑个啥呀，师父。”
“师父笑你讲了个笑话。”
“这可不是笑话，我从圣人书籍中看来的。”
“所以啊，这就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你自己亲自去体验过了才会知晓的，武将要想翻身只有处于乱世才有一线希望，在乱世有很多还不是一样会被文人坑杀。”
“啊。”
“后悔了吧。”
“没有，师父您就看我一人独断万古吧。”
江河这回真的很欣慰，很欣慰很欣慰，他感觉到了秦浮生对于武道一途从未有过的自信与渴求。最后觉得疲了，缓缓闭眼睡去。
夜深了，秦浮生还是无法入睡，久久坐在床上。看不见周围，只是漆黑的一片，他用力扯了扯被子，躺下去，被子遮住了头，他蜷缩成一团，就像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蜷缩在娘亲的肚子里一样。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他再次用手轻轻抹去，第三滴，第四滴……直到眼泪流下来的速度超过了他用手抹去的速度，最后也就放弃了，让他尽情的流吧，释放出来终归还是要好一些。他尽力把被子压紧一些，以防他的抽泣声惊醒了旁边正在熟睡的师父，也尽力把自己的抽泣声压得小一些。不知不觉，那个灰色的缎面枕头被泪水打湿，他从被子中探出了头，像先前那般坐着，周围漆黑更加了一分，师父没被自己吵醒，甚至有了一些鼾声……最后他彻夜难眠，一宿未睡，整晚都在不断重复温习师父传授的那套剑法和拳法，以及《适得大地元》。
第二日清晨，秦浮生起床穿戴完毕后，来到旁边江河床位像往常一样一如既往的叫醒江河，拍了几下，没有一丝反应，最后手指颤抖放到江河人中处，发现已是没有了呼吸声，他惊惧得一下坐倒在地，趴在床边泣不成声，然后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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